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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十年 ...


  •   德政书房里,小监礼李荣在看到踏入书房的倜傥身影时,已经眼疾手快的早早躬身请安行礼:“李荣参见必勒大人,陛下还在忙,他已吩咐小人,要您在此稍候。”

      必勒点点头,见李荣去备茶,自己闲步走到一旁书房窗下坐着,此时窗外早已黑透,但书房里烛火通明,恍如白昼,必勒垂目,看起了面前临窗桌案上那盘下到一半的棋盘。

      “必勒大人,茶。”

      李荣捧来茶,必勒随手接过,试了试水温,倒是正好,必勒随意抬目望了望面前的人:“李荣,你倒细心,跟了陛下有多久?”

      李荣恭敬垂首:“自陛下登基时就服侍在陛下身边了。”

      “十年前?看你年纪,那时应该还很小吧。”

      “回大人,刚跟在陛下身边时,才满十七岁。”

      “哦?”必勒闻言露出些调侃的笑意,“就没好奇过陛下当初怎会从阖宫中选了你?一个才十七岁的小监礼?”

      “回大人,小人不敢,这不是小人该想之事。”

      必勒了然笑笑:“大约就是看你如此乖觉吧!”必勒缀一口茶,随口继续道,“那你是何时入宫的?”

      “就今天。”

      必勒疑惑抬头:“嗯?”

      李荣补充:“十年前的今天。”

      “哦!”一向倜傥随意的必勒大人忽而怔怔,若有所思的怅然一笑,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竟然只是因为日子,这家伙……”

      “你今日怎的这番打扮?”

      门口忽然响起一声清冷沉静、不怒自威的声音,李荣已于此时转身行礼,必勒抬了眸,也站起身来。

      面前的人比起十年前初见时样貌几乎没怎么改变,亦或者说比起十年前的俊美里更添了几分天子的威严和贵胄,他一身华美的玄黑底色金线龙纹的龙袍夺不去他容貌的半分光彩,反而被他的气质压的死死的。

      他是有一身好皮囊的,必勒从初见楚玚时就这样想,所以彼时他听身边人道此人就是大庆武神时他才满心的不信,去找□□勇士试他。

      必勒也行了礼,方抬头一脸浅笑的答问:“打扮?陛下指哪方面?“

      “头发,衣服。”楚玚言简意赅。

      必勒弯起唇:“如今我羌夷族人阖族都仰大庆福祉,连小人如今也是陛下之臣,往年是我不太懂事,总还梳羌夷发饰,着旧日常服见陛下,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楚玚静静听着必勒这一大番解释:“我何时要你低头了?”

      必勒却笑笑:“就算陛下不在意,御史们也早有意见了。”

      “哼!”楚玚轻蔑一笑,随即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书案上高高摞起的奏折,“他们说的,一大半都是废话。”

      必勒转目看了看那些奏折:“又是催陛下选女入宫,衍繁子嗣的?”

      楚玚抬步走到书桌后坐下,接过李荣递上来的茶,随即抬抬手,让他退下。

      屋里此时只余二人,必勒走上前,大概扫了一眼那些奏折的数量,随手拿起一本翻开看了看,嘴角挑起:“别说,说得还挺有些道理的。那陛下怎么打算的,今年要不要……?”

      话未完,楚玚已冷冷开口:“我说了那些都是废话。”

      “是吗?陛下这样,倒叫如今的小人看不懂了,”必勒慢悠悠开口,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渐渐消散,

      “陛下自登基以来始终不愿封妃,是因为独爱皇后娘娘?如果当真如此,那就大大方方和皇……和褚纯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就行了,还何必每年假惺惺在今日召我入宫?还选一个在她祭日时入宫的小监礼提拔,到底是在恶心谁呢!”

      必勒越说越气,随手将手中奏折掷在地上,胸膛起伏着,脸上早没了之前的光风霁月。

      楚玚却依如刚刚,眉目淡然:“果然,只要是与她相关,你便没了向来的从容。”

      “要你管!”

      必勒气得转身走到一旁窗前,仍旧坐回原来位置:“十年来,你一年又一年,每每在贺云璃祭日前召我入宫,听我讥讽你骂你几句,难不成你心里就好过了?就能心安理得的再多在贺云璃为你拱手送上的这把龙椅多坐一年?”

      楚玚原本淡然的眉眼渐渐发冷:“你以为,我稀罕这把椅子?”

      “哼!”必勒冷冷一笑,“你不稀罕?你不稀罕你当年为了它杀了慧王还与褚纯私通?你不稀罕你当年置贺云璃一腔真心于不顾?你不稀罕你当年……”

      “够了!”楚玚忽然冷声。

      必勒却依旧冷笑继续开口:“你若真不稀罕,你就该早把它还给瑞王殿下,然后去贺云璃的冢前陪她一生。这是你,欠她的。”

      必勒最后一句话落,已经转身抬步:“现在还是慧王殿下祭日,再有一个时辰才到贺云璃的祭日,今年,我不想再和你共同迎接这一天。听说你派瑞王殿下去守皇陵了?我还是去陪陪他吧。”

      话落,一腔义愤的必勒已然冷然离开,静静的政事书房内,只余楚玚一人独坐,听着水漏在身旁,滴滴倒数。

      半晌,有另一脚步匆匆跑了进来,只是,却不是李荣,而是一身玄黑侍卫装扮的流云。

      流云跪地,神色恭谨肃穆:“启禀陛下,人都到齐了。”

      “嗯,”楚玚淡淡应一声,“你带人去坤和宫两侧的宫殿里埋伏好,那里附近的侍卫和宫人早被我遣散,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坤和宫内的宫人还是依着往日,不过她这会儿应该还动不了,也不会唤人。你尽管放手去布置,一个时辰后,朕也会到坤和宫。”

      “是,陛下。”流云起身,眼神却扫过面前刚刚被掷在地上的奏折,忍不住鼻间一酸,“主人,您刚刚,为什么不向必勒大人解释呢?”

      书房里忽的一静,面前原本冷色沉静的皇帝面容一怔。

      流云恍然,急忙再跪地:“小人该死,小人忘情。”

      “下去吧。”

      流云退下了,书房里再次静的落针可闻,楚玚端起茶,入唇却已是冰冷,‘解释吗?要解释什么呢?’

      解释十年前他眼睁睁看着贺云璃在自己面前倒下时的痛彻心扉,惊慌无措?

      解释十年前他根本无意皇位,却不知为何忽然临安军上下推举,连楚煜晋都忽然跳出来口口声声称先皇临终前将大位交托于他?

      解释他早已疑心褚纯,可找遍当年德政书房在场的每一个人,甚至差点将楚煜白府邸翻过来还是找不到半分证据?

      解释他身上的杀慧王、与褚纯私通的污名其实从来都不曾洗去,可他从不在乎,于是在继位后的第三个月时身心俱疲,不想再与褚纯纠缠,更无法忍受思念之苦,打算索性偷偷毒死褚纯为贺云璃报仇?

      解释那日他喂了褚纯毒药,然后扔给她一瓶假解药,自己回了昔日的宣平公府写下禅位诏书,然后收拾行囊带上贺云璃的牌位准备独自远走?

      彼时他的目的很明确,疆梨,贺云璃曾在被逐后自疆梨归来,不管她是神,是仙,还是妖,她一定不同凡人,那么,她会不会再从大雪中再次归来呢?楚玚要去等她,直到他此生的最后一刻。

      却不想那一天流云忽然跌跌撞撞也跑回国公府,然后为他带来一个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的消息——褚纯没死。

      没死?不可能!那是何等剧烈的毒药只有他知晓,于是他一脸凝重的重回天牢,却赫然看到褚纯重新坐起,并一副已然毒解的往日悠然脆弱神色。

      那一刻,他遍体生凉,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无论穷尽所有力量都无法查清面前的人,因为她,根本不是人!

      凡人不可能无解药而自活,凡人不可能不动声色在他所在的房间里杀人于无形,她到底是妖?是精?还是怪?

      可贺云璃已死,这世上再无识妖之人。

      于是楚玚不敢死,他害怕如若自己死后楚煜城不可能防得住这样一个女人,他甚至连她的目的都从未弄清。

      于是他只能装作不知,重新穿回龙袍,依旧装作一付往日恨毒她的模样故意将她大婚娶入皇宫,封为皇后,然后日日以毒试她,他知道普通凡人刀剑未必伤得了她,于是从十年前开始,以皇帝之尊鼓励全大庆人学习玄学御妖之术,培养自己的一支除妖军打算永除后患。

      十年了,楚玚望着窗外夜澜如水,低头看着自己双臂圈出的怀抱眼神波涛汹涌。

      他永远忘不了贺云璃在自己怀里临死前的模样,他的痛,在那一刻,仿佛一寸寸打断他所有的骨骼,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之前竟看不清自己的真心,竟一心去喜欢那蛇蝎女子?

      那仿佛是另一个人,另一个活在自己体内操控着自己的内心的人,如今他醒了,他要为这一切负责,为这一切痛苦,可他从不抱怨,从不委屈,只要是为了贺云璃,多痛他都甘愿。

      更漏终于停了,时辰到了,楚玚起身,步履坚定的踏出书房。

      他今晚必须成功,他已经忍耐了十年,却再没信心能多忍耐下一个十年,只要除掉褚纯,他就可以脱掉这身龙袍,安心赶去疆梨,等她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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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专栏强迫症,挖坑必填,下本更《摘颗青梅护手中》先校园后都市,双向暗恋,彼此救赎 PS:会全文重写。求收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