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他又双叒叕战损了！》自由艺术家

28、医生

　　江枯收回了自己对纯白色卡片的妄念，的确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手中的卡片，他分明时常拿着，也可以触摸得到的。

　　可以触摸得到的……

　　那种轻微的、冰凉的感觉也是错误的吗？

　　他想自己的病情一定是很严重了，难怪上次看到鹿医生，对方是那样一副神情。

　　只身仰躺在污水中，江枯只感觉自己好烫，很热又很冷，经过他周遭的凉水，仿佛都被他的热传递温熟了，像他在自己煮自己。

　　可他还是好冷又好热。

　　昏昏沉沉之间，仿佛看到了有个人影踩着水声，蹲在他的跟前。

　　水流被阻挡了一部分，改变了流向。

　　江枯眯起眼，他发现自己因为长期处于昏暗的地界，完全看不清了之后，十分果断的忘恩负义，选择对弧线出手。

　　这下总算能看清楚些了。

　　是一个浅色的人影，拿着什么正在发光的东西，这不是他的幻觉之一。因为他不曾见过这个人的死状，也不曾杀过这个人。

　　那人影似乎也在看他，良久之后才沙哑着开口：“江枯。”

　　是楚明达。

　　“医生？”江枯不解。

　　“我知道你会去哪里，路线我也都清楚，毕竟你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楚明达只是冷淡解释，她把江枯从污水中拖出到狭窄的边缘台面上。

　　借着周围微弱的荧光，她手上就开始处理伤口了。

　　这会儿，江枯实际上已经高烧起来了，他在冷水中跑了那么久，身上还有很多没好全的伤，高烧只是身体的免疫系统开始发挥作用了。

　　应当是药效逐渐过去了。

　　青年一时有些浑浑噩噩，反应也迟缓了许多。

　　楚明达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她问：“你想好了吗？”这一句话没头没尾的。

　　“应该再多斟酌一下的，凭你这样的身体情况，再这样继续坚持下去，也是走不到你要去的目的地的。”

　　江枯迟钝地回答。

　　没到终点，也依然是在道路上的。

　　“看来我的手术还是很成功的……尽管我有的时候并不想那场手术那么成功。不过你现在也很好，应该，这就是你想要的。”

　　楚明达兴许是知道对方根本听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她也没有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的意思，只是继续自顾自道：“我还是不知道你到底在怀疑什么，你这个人太特立独行了，超前一步是天才，超前两步，是疯子。”

　　“祝你成功。”

　　别再这样痛苦了。

　　楚明达嘴唇一直在张合，时而有声，时而无声。等伤势处理完，她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准备离开。只是这次离开之前她看了好一会儿江枯，像是在用眼神道别。

　　“你不想最后和我说点什么吗？”

　　江枯迷茫：“我觉得下次还是可以给我打麻醉剂试试看的。”态度十分诚恳。

　　楚明达有些失笑，她摆手：“再见。”

　　江枯也是一如既往的礼貌乖巧：“医生，再见。”

　　*

　　监狱那边可以说是因为江枯的越狱行为彻底乱成了一团了。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在密不透风的密室里，这怎么看怎么离奇的一件事情，居然还真的发生了？典狱长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立刻下令：全监狱戒严并且搜查江枯的下落。

　　囚犯们接连看了两天热闹，这会儿叫苦不迭起来。

　　消息同时被送到了警察局那边，只是现在警察局只是一个空壳子，留了几个人用作基本日常运转，其他人员基本都在外带队排查城市安全系统，开足了马力运转警察局这个庞大的执法机器。

　　“你说什么？！江淼他失踪——”符正再次确认的话都没说完，整个人就头脑发晕，倒在地上。昏过去时，神情还带着几分诡异的恐惧来。

　　他晕之前，最后的一个想法就是：他终于确认了江淼在证明什么了，只是完成这道题目的论证步骤代价太大了。

　　可是真的很大吗？

　　人命说来无价，实际廉价，好像在真相面前不值一提。

　　符正一倒，场面顿时有些兵荒马乱的。

　　蔺燕连忙稳住局面，立刻叫人联系倪向璇接管，然后就急匆匆的带一小队人去了监狱。

　　这个时候典狱长和他手底下的那一帮狱警，已经把整个禁闭室照得透亮，里面本就只有四壁，这一照亮都不用地毯式搜查，就能一览无余。

　　蔺燕和段和颂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一个歪歪斜斜的轮椅，在房中摆着，地上还有一些血胡乱的痕迹。

　　经过检测，确认都是出自江枯的。

　　这些痕迹也不像是挣扎留下的，反而更像是百无聊赖之下不小心蹭着的。毕竟江枯进禁闭室时的时候，身上就带着伤。

　　整个禁闭室里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指纹、脚印甚至轮椅划过的辙痕都是江枯的。

　　天眼系统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包括时常会在禁闭室门前路过的一些犯人也对此一无所知。

　　据说是没有听到任何异动。

　　一切线索都表明，江枯就是…凭空蒸发了。

　　蔺燕和段和颂两人不相信这个邪，硬是自己又带着人查了一遍，依然是一无所获的。段和颂还是不肯死心，去和典狱长交涉，看能不能把禁闭室这一块掘地三尺。

　　蔺燕和段和颂想法不同。

　　整个禁闭室没有遭到任何破坏，事发一定是在禁闭室里面，掘地三尺有什么用？她有些颓然的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拿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的刷新着什么。

　　她在等线索。

　　*

　　江枯躺着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点力气。整个人从污水中泡得发胀的皮肤，这下也总算缓过来了一些。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动。

　　似乎在以前的时候，的确是有楚明达这么个人在的。更加详细的记忆找不到，但这段关系在江枯脑中被定义为挚友。

　　不过也仅仅是虚无缥缈的名词被这样定义。

　　江枯开始思维活跃起来，而且是那种没有任何束缚和限制的清零的活跃，他感觉自己因为乱七八糟的概念、记忆太多，而锈住的大脑前所未有的轻快，像是在呼吸。

　　在此之前他大多数思考都是在混乱不堪的前提下进行的。

　　人有五感，这五感都是接触世界的重要途径。

　　但他视力衰退，耳边总是环绕乱七八糟的呓语，触觉也是混乱的。

　　最重要的几个对外探索的渠道都一团乱麻。

　　因为与外界有着难以磨灭的隔阂，所以向内，向内心深处去无尽的探索，最后走向虚无。

　　这也就只有江枯能一直坚持下来，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常年处于这样混乱的局面，应该会疯的比江枯更厉害。

　　至少江枯还能装出个正常模样出来。

　　他躺在冰冷的石砖上，耳边是潺潺的水声。周围是一片漆黑的，只有零星几点夜光在持续照明，似乎距离太过于遥远，那些明亮也在摇摇欲坠。

　　江枯借着这个视觉约等于无，触感也麻木了的好机会开始重新整理自己。

　　从离开精神病院之后，他所知道的一切一桩桩一件件，每一帧画面都单独拎出来看，从他是江枯的这一刻开始。

　　他再次看到乌良那间手术室里的空壳孩子、医院里那场他的大脑接上两根电极的梦境、学校里满教室的兔子影子、以及那个和自己交谈、几乎斩断自己几根手指的影子……

　　那数量逐渐增加的纯白卡片……

　　那熙熙攘攘围绕着他的这一大圈人影，他们身上飘散出来的器官之类，不知名的东西在拍打着他，似乎是想要唤醒他。

　　他们的目光中总像是带着点希冀。

　　他抬起自己的手，忍不住看向指尖。但什么都看不清，连一个模糊的轮廓都无法判断。于是江枯又看向荧光处，视野里金星昏花，竟然将这微弱的荧光，看成了明媚的朝阳。

　　青年的眼眸依然是畏光的，所以不消多久，便氤氲起一层薄雾来。

　　他眨眼，薄雾褪去，水光潋滟。

　　江枯停止了思考活动，他的大脑不允许他在一件事情上注意力聚焦太久，越是聚焦，越是难以聚焦。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走到目的地去，他要去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已经完成了。

　　他向符正证明符正所相信的东西在欺骗着，他把一个正常人拉进了自己的阵营，此后符正大概也会开始怀疑许多东西，从最开始的…一些小事，到最后怀疑这个世界的构成。

　　是的，就是这样，一定要这样。

　　可是为什么要做这道证明题来着？

　　江枯记不太清楚了，他的大脑不知道什么缘故，体感上逐渐又开始生出锈迹斑斑来。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非要有一个目标才去行动的人。有了楚医生给的止痛药，江枯没有再继续匍匐前行，那样效率太慢。他扶着墙站起来，微微弓着身走。

　　每一个岔路口他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青年缓慢停住了脚。

　　但面前为什么平白多了一个路口？

　　这是不曾出现在城市地下水道地图里的内容，江枯在脑中把这条岔路的方向和地上城市结构相对比，这是一块儿不存在的地方。

　　他猜测可能是自己的臆想。

　　但真正走到那个岔路口的时候，江枯发现自己其实是能够走进去的。他先是试探着摸了摸，然后一脚踩进去了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