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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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是强制的休息时间。
不管囚犯们是不是想睡觉，都该回到牢房里好好呆着了。杜阳波、张德元两人道别了江枯，都回到了各自的单人小标间去了。
狱警在外面，进行今天的最后一次巡视。
习惯于遵守规则的江枯自然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坐了好一会儿，从铁栏杆里见着其他囚犯都陆续上床盖着被子睡觉了。
有些郁郁。
没有药物辅助，也没有武警兄弟…睡不了了……
江枯抱着枕头，脸上没什么变化，但手指明显是不悦的，一直翻来覆去地揪着枕头边。不过他也很快就想到了好办法——
于是，当时接手他的那个狱警喻嘉茂就被叫过来了。
“都这个时候了，找我干什么？”年轻狱警打着哈欠，十分不解：“你不睡觉，明天6点可还要起床的。”强制性的，到时候再困都是不让睡的。
“我睡不着…”江枯诚实道。
喻嘉茂这不由就黑了脸：“你睡不着，难不成还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不成？真当这里是幼儿园了？”难道是初次见面他表现太温柔了，面前这个犯人才敢蹬鼻子上脸？
“不是，我的意思是麻烦你把我打晕。”江枯解释。
只是他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喻嘉茂听他讲完，整个人表情都古怪起来，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没关系的，你不会也没事，随便一点，就当像平常那样控制犯人，一次不行就来两次。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不怕疼。”江枯还宽慰对方。
年轻狱警这会儿脸都有点黑了：“我们这里可不兴狱警殴打囚犯，你就在床上躺着，睡不着就熬，硬熬！总是能熬到6:00的。”说完，转身就走，不再听江枯的胡说八道。
江枯扯着枕头坐在原地，愣是没能把自己的人形安眠药留下。只好窸窸窣窣地上了床坐着，用被子虚虚盖着眼睛。
他不是很喜欢这间牢房，阳光太过于充足。自打视力开始衰退之后，他的眼睛就开始畏光，有时受到的刺激过于强烈，甚至会流泪。
其实如果这个时候有一面镜子给江枯仔细看看自己的眼睛的话，他就会发现自己的眼睛颜色更浅了，在阳光下，比浅灰色还要再浅上几个色号。
看上去十分剔透。
他在厕所那会儿只顾着看身体了，全然没在意自己的脸。
这会儿被关在牢房里什么都不能干。
青年百无聊赖地顾盼，看到了床板上的木纹。江枯视线微微一停，他记得自己今天处理过一次之后，视野好像是清晰了一点的。
随着时间潜移默化，他的视野又渐渐模糊了下去。
江枯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视力衰减的太快，这个速度是需要遏制的，他可以生病，病死也实在是顺理成章，但现阶段还不能那么严重。
他还需要用自己的这只眼睛。
江枯从身上摸出一把圆勺，这勺子是木质的，断裂成两截，断裂口还有些锋利在的。这是他今天在食堂顺带拿走的，藏在了轮椅那，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
这勺子并不是供给囚犯的，囚犯都是塑料勺子。
多用一点力，整个勺子都会报废。
江枯用勺子剜进左手掌心，那里有一条刚刚睁开没多久的裂缝，一只硕大的眼球如同肉瘤宝宝一样颤巍巍又带着点娇羞地探头出来，然后就被剜开了。
不知是什么成分的液体流了一手，从指缝渗出，把床单被褥都打湿了。
江枯捻起碎肉，贴近脸，眯着眼睛仔细端详。
这是个裂开的半圆，因为他的暴力操作，镶着的那一圈红扩散开来，污染了整个眼球表面。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尝试着把这块碎肉按到自己左眼眶那里，等手摁上去才意识到自己的左眼还没完全好，包扎的正紧实。
肉渣贴在了雪白的纱布上，然后又啪嗒掉下来。
残余在伤口里的那些碎屑，江枯也没放过，一一挑出，极为仔细。
其实他这样也是治标不治本，顶多拖延一下病情发展速度，最终也还是会导向失明。
但他本意也只求拖延，旁的浑不在意。只要这个视力下降的速度，不会影响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江枯对于自己的治疗大业专心致志。
他颇有科研精神，还做了对照组：专门比对黑色弧线的主干枝干部分的不同，大眼球和小眼球的不同，强行破开没睁开的弧线会有什么后果等等。
因为在医院谋杀案之后，江枯的心思都在其他地方，对自己没怎么关注。出院之后又一直忙前忙后，思维始终是乱七八糟的状态。
如同孩子专心摆弄自己的玩具一样，江枯也极为专注的做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只是，牢房到底不是全封闭的。
浓厚的血腥气不受铁栏杆的限制，轻而易举地扩散出去。
江枯这种废寝忘食的实干家科研精神，把周围的囚犯都吓得不轻，很快就再次把狱警招惹过来了。
喻嘉茂闻声过来一看，也是吓了一跳。
城市生活承平已久，大多数居民都从没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
哪怕是狱警，监狱平常最多也就出现个暴力殴打事件，哪有……哪有这么香艳的场面可看？年轻狱警一边掏锁开门，一边急切喊江枯的名字，想让他回神住手。
其他的囚犯自寻死，狱警还可以充当看不见，本就是该死的人。但这个囚犯可不一样，他身上还有没完全结清的案子。
警察局的局长和副局长都特地交代过监狱这边的。
江枯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这才懵懂抬头。
年轻狱警见着他嘴里也全是血，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心下更急，手上开锁的动作却迟迟打不开，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什么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其他囚犯皆全是旁观者心态，这骤然看江枯有了反应，都是一惊……惊艳的惊。
这种画面的美感十分难以诉说。
像是在阳光下开的极好的什么东西，总之不会是鲜花之类的褒义名词。
那个在金属栏杆之后安安静静的疯子，就像是合该好生珍藏的素瓷，脸色、唇色、瞳色都是素淡的，仅可远观不敢进前。
这样寡素，偏偏和饱和度极高的颜色放在一块，鲜红糊得到处都是，像是什么脏污东西，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里。所以这个画面没什么词好形容，只感觉可能大概是“艺术”之类，空乏又莫名的东西。
是该这样衰败下去的。
喻嘉茂可没有这么好的心态赏景，他都要急哭了。
真是大爷，早知道不给江淼打晕了好好睡，会出这档子事，当初他就应该直接来上两拳，还管什么狱警殴打犯人？
他也实在是满头雾水。
就里边坐着的那个疯子，额头上都疼的冷汗涔涔，青筋爆起了，到底是怎么……！以什么样的一种心态再继续坚持自残？
现在的精神病人都这么疯狂了吗？
以前当狱警都是怕犯人互相伤害，这还是头一个见着自己伤害自己的。
年轻狱警心下腹诽，手忙脚乱的这总算是把门打开了，当即就上去把凶器一夺，控制住了江枯的手脚，嘴上还不忘安抚道：“冷静，别冲动，深呼吸、来，呼——吸——”
江枯被他这样一弄，有些疼，不得以开口解释：“狱警先生，我现在很清醒，你不用这样…”一开始只是没反应怎么忽然有人叫他而已。
年轻狱警低下来头看看，江枯的确是眼神清明。
他更是风中凌乱，试探着松了手。
江枯恢复了人身自由，慢条斯理起来，刚刚还疯疯癫癫的，忽然就又恢复到当时初见的那种温顺了。
还知道自己给自己理理衣服。
喻嘉茂：你甚至不看看你灰色的床品都被染成深褐色了？？？还有心情整理衣服？粗糙的布料直接盖在伤口上是真一点感觉不到疼？
这淡然处之的架势，显得他多没见过世面似的。
监狱里首次有囚犯自残，虽然伤势不重，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狱警方面很关注这个情况。
楚明达又一次在休息时间被拉到了江枯面前给他治疗，这位医生敬业精神真是可歌可泣，居然一点没有狂躁。
她看见江枯也是完全没什么意外一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也没有什么旁的步骤，就直接给江枯处理伤口了。
因为之前警方交代过的，所以哪怕是江枯蹲了监狱，楚明达依然是要负责他的身体健康的。
这一次也没问什么痛与不痛之类的废话了。
反而是江枯主动开口：“麻烦你了，楚医生。”居然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歉意一般，哪怕他历来各种行为完全看不出知错就改来。
楚明达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处理完了伤口，楚明达打开了江枯的药盒。
在那里面还有很多其他品类的药物，都是上一次在警局见过鹿医生之后，又开的针对江枯治疗的新的治疗方案。
她需要先看看原来的药方，避免发生江枯吃到药性相冲的情况。楚明达没忍住，默默整理好摆放混乱的药箱，叮嘱了几句：“药还是少吃点，是药三分毒…你自己保持稳定是最重要的。”
青年似听非听的乖巧点头。
“……不想你的双手彻底废掉的话，就不要再折腾了。”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白骨生肉，生物科技水平就摆在那里。
说完，药盒也收拾好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楚明达收工，由狱警带着离开。
于是牢房里又只剩下了江枯一人。
此时阳光正好，他偏头避让，眼眸中隐有光泽流转，玻璃？水晶？般，惹人侧目。太阳光和血腥气一同发酵，让牢房内的气味都凝重起来。
那些被江枯弄脏的床褥，狱警并没有管，估计是想给他一些小小的惩戒。
狱警方面加强了对江枯的看守，不过因为人手不足，倒不是让人时时看着他的，只是多排了几轮巡逻，多安装了几个新的监控摄像头，专门对准江枯的牢房，生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那个人大摇大摆地隔着牢房的栏杆看他。
江枯记得这张脸是前天他在心理治疗室门口和他对视过的那个人。
“好久不见。”
“你不记得我了，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那人戏谑道，语气中还真的带着点那么些似是而非的怀念。
江枯不太礼貌的没有理会，那人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可换个角度，他同样也是从栏杆里看外面那只猴子。
于是他朝那个人笑了笑。
那个人也朝他笑了笑。
两人相视而笑，这个画面却并不叫人感到温馨。
牢房的门锁转动几下，那人走了近前。
他轻而易举的就控制住了江枯的四肢。从某些层面上来讲，江枯的柔弱不能自理并不是夸张的描述…
江枯无法动弹，蹙眉抬首。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重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