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他又双叒叕战损了！》自由艺术家

20、赠我

　　虽对方说着信，脸上却一点别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丝惊讶都没有。影子悻悻，一时也不再开口说话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第二次见面我只问了你是谁，不过我想后两个问题，也许你今天之后会有其他答案。今当远离，何以赠我？”江枯终于表露出了自己要离开的意思。

　　影子丝毫不掩饰自己送客的高兴情绪，然而没开心几秒就被江枯这一下给问住了。

　　她是没想到对方怎么脸皮那么厚的。

　　江枯微笑着补充：“礼尚往来嘛。”

　　他面前书桌上的试卷还摆放整齐着。人是客客气气的，行事风格却不那么客气。

　　影子站在没动。

　　模糊的身影似乎能看出几分咬牙切齿来，但很快，影子就调整了过来，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怀疑的，就相信了影子所说的。不过这份信任保留了几份余地，真假参半又或者是站在自身立场上的再或者是单纯把语句顺序调动，也是会让听的人产生偏差的。

　　江枯是个天生的怀疑论者，他不会全然相信和习惯任何事物。

　　只有自己亲自实践过才能确认。

　　不过。

　　纵然影子所说的只是一个类似于故事的事实，在其他人听来会觉得荒诞，但这个事实在江枯知道之前，他就已经有了无数可以用来佐证的细节。

　　如今只不过是彻底盖棺定论了。

　　哪怕错了也无妨，因为就像他自己所说的，科学本身就是建立在错误之上，从而越来越靠近真理。

　　错了，也只是排除掉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性。

　　江枯停下操纵轮椅前进的手，回过头看了一眼。

　　教室、玻璃、阳光、微风，书桌上的卷子、摊开的书本之类被风吹的发出响动来，一切都很寻常，是寻常的放学后教室会有的样子。

　　这样和煦的画面。

　　而在教室讲台的黑板边，有一道浅色的影子。

　　依然是不见那些形象诡异的兔子的。

　　也许只是因为今天，他的到来搅扰了影子日复一日的日常，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出现那些兔子了。

　　影子会如何选择，那是影子的课题了。

　　江枯有自己的课题要完成。

　　他便也不再想，在这个学校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他就准备离开了。

　　江枯上课的教室在二楼，一路直行到楼梯口，启动轮椅的自动下楼梯功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所以江枯停了下来。

　　他本身并非完全不能行走，只是不太好走这路，下肢的伤还没好全，走起路来，像是膝盖处被人插了一把刀片，总是磨得生疼。

　　看看天空，江枯在心里思索着接下来要做什么。那笔记本对他助力颇多，除了上面记得的东西，还有旁的。比方说，那里面的文字，是只有江枯才能看懂的。

　　当时段和颂看了一眼，但并没有看懂，那困惑对方并没有掩饰。

　　他渐渐走近。

　　他被身后忽然而来的推力用力砸进短暂的失重感当中，大脑恍惚了一瞬间，整个人像前倒去，紧接连着轮椅连着滚了两个台阶。

　　车轱辘也不稳起来，一齐摔下了楼梯。

　　他饶有兴趣的瞧着。

　　台阶层层，都是用坚硬的瓷砖铺就的。这在室内设计上很漂亮，整洁大气。

　　但人要是不小心磕到，青紫是必然的。膝盖的半月板直接砸在台阶的尖角上，他脸色微白，下一刻轮椅的扶手撞在了腰上，又是重重一击。

　　右手恍惚间下意识撑了一下地面，指头全被轮椅狠捶了个猛的。

　　楼梯间，一个人演绎出了一片兵荒马乱。

　　最终滚完这半层楼梯，因为惯性的缘故，人是直接在楼梯上俯冲下去的，前额还多在栏杆上擦了一下，印了一朵红花在金属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像表彰什么一样。

　　红花边缘参差不齐，血在重力影响下让这朵花很快就破了形。

　　他头晕眼花十分狼狈，勉强抬起脸，脑门上的血就顺着流进着右眼眶，睁眼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的。只是血红一片，一闪一闪的预警危险。

　　这会儿倒是出现了影子想看到的从容不存。

　　他看着“一不小心”跌下去的学生，视线缓缓上移从层高开阔的楼道，看向日头。

　　太阳不可直视，所以他微微眯起了眼。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树影婆娑，明媚的光线却能穿透树叶一般，让本是寻常颜色的叶片呈现出一种明亮的，生机盎然的绿。

　　学生视野泛红，眯起眼看着那个把自己推下楼的年轻男学生，这才勉强能够看得清楚。

　　他见过这个人是隔壁班的学生，虽然当时只是在窗口处瞥了一眼，但他良好的记忆力让他并没有对这个人全无印象。

　　这个人是坐在前排的，衣冠整洁。

　　是课室里少数在完全认真听课的学生，全神贯注的跟着老师的讲课进度走。

　　学生居高临下，蹲下了身，但依然是俯视的姿态，在同他说话：“你果然很有意思。”语气兴致勃勃的，尽管说着怜悯的话，但怎么看都是戏谑更多：“好可怜啊，接下来你会做什么呢？”

　　“应该还能站起来吧，才这么一点高度。”

　　“本来我们差一点就可以当同班同学了的。”

　　年轻学生蹭了蹭自己手，像是要拍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不再管半死不活的学生，抬步上楼，消失在江枯的视野当中，不过哼的小曲还能依稀听见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江枯收回了视线，费力的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万幸是旁边还有栏杆，可以充当扶手。

　　就是上面蹭着自己的血，握起来有些打滑。

　　警局给他配置的轮椅质量很不错，这么一摔都没摔坏。不过也有很大可能是因为在摔下楼梯的过程当中，江枯本人充当了轮椅的肉垫，他的腰还疼着呢。

　　兴许是双腿挣扎的幅度有些大。

　　江枯听到了自己腿部不知道哪一处，传出来细微的撕裂声音。这声音近段时间来他很熟悉，时不时就会发生。

　　最近的一次应该是昨天，当他被影子无形的力量压制着无法抬头时，受到压迫，最严重的后颈曾经就传出过这样的声音。

　　这一摔，也不知道是摔倒了哪里，视物都有重影和串色了，与一个半瞎也没什么分别。

　　他双臂支撑着地面，本想起来，低头留意到了地板上乱七八糟的字迹——那些由黑色弧线喜气洋洋地组织起来的字体。

　　他看不清，几乎要伏在地上。

　　*

　　整栋教学楼，因为已经放学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照理论来说，这个点根本不会有人在教学楼。

　　不然像刚刚江枯摔下楼梯，那么大的动静就该有人来查看的才对。

　　远处的操场倒还零星有几个学生在散步，但聊胜于无。

　　走上三楼，年轻学生的小曲声音逐渐变小。他的目的地是三楼教师办公室，一个学生看到了刚刚那一幅画面，再怎么样都会惊慌失措，这个时候当然要第一时间来找老师解决问题了。

　　于是他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流露出些压制不住地惊慌来，最好是眼眶中还含着点生理性眼泪。

　　含着这样的泪花看这个世界，空气都有些晶莹剔透一样，不过那也只是一晃眼的功夫。

　　年轻学生收回心神，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看着手掌心出神片刻。等彻底调整好，他径直推开门，走过了门框，步伐自发的收住。

　　他看着老师。

　　他张了张嘴，要说话。

　　台词都是已经想好的。

　　但在这个时候他觉察出痛来，那种痛，就像是有人快刀斩乱麻从自己身上剁出一块肉来。

　　所以痛楚也是撕裂开大脑一样，大脑一时之间无法处理这么多信息，直接断片，无法进行任何思考活动。

　　他迟钝的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视野向两边滑倒，切成了上下两边。

　　办公室里还在加班的两个老师近乎惊恐的看着发生在他们面前的一切。刚刚走进来的那个学生，就像是凭空解体了一样这是个人又不是积木，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散架了？

　　脑袋像个开瓢的夏威夷果一样，裂开成了两半。

　　而且是横切。

　　人恐惧到了极致的时候，是连尖叫都发不出来的。两个老师呆傻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老师试探着快步才走到玻璃窗边，脸色惨白，胡乱四望，想要逃出这个凶案现场。

　　但他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了另一个人。

　　最近在全校都很眼熟的人。

　　那人有些狼狈，脸上还有半干的狰狞血痕，但依然泰然自若，不损其风华。他坐在轮椅上，位置是在二楼楼梯半，比他们低了许多，仰头看着这边的办公室。

　　青年礼节性地打招呼。

　　抬起来的手上全是血，几根手指也以正常人不可能扭到的姿势歪曲着。

　　在老师的注视下，江枯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下午好，蔺燕。”他微笑问好。

　　“是的，我的确是有事要找你。我要报案，培正中学3楼办公室发生一起恶性案件，时间是……”青年垂首看手机时间，报出了一分钟前的时间点。

　　“是的，我是目击者之一。当事人还有那天招待我们的那两个老师。情况比较严重，不过，你们不用额外叫救护车了。”

　　“人应该死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在这里等你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