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他又双叒叕战损了！》自由艺术家

18、谈判

　　已经被黑色弧线威胁到自身的影子，并没有和江枯这个不速之客客气，只是微微一扬手，周围破碎的场景当中，一块碎片便飞刃而来斩向江枯的左手。

　　江枯并没有任何生理躲避反应。

　　最后是影子又硬生生收住了攻势，没有完全斩断那几根手指，只是骨头都快被半喇磨开了，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江枯的手指折下几节，他的手生的好看，骨节分明，纤细修长如同女子的葱指一样。因为是病人的缘故，生活上也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这样的缺憾，并不像维纳斯的断臂那样为人所称赞，多是可惜。

　　刚刚上前为了攻击的那几步，立刻被影子撤了回去。她并没有办法看清的面容上，莫名能让人读出几分惊讶，甚至是恐惧的。

　　影子始终古井无波的语气出现了些许晃动：“我为什么能够碰到你？”

　　比起影子的惊惧，江枯看着自己的半掉不掉的手指，却是有些兴奋的。如果不是两个人距离隔得有点远，他差点想要上手直接去触碰她。

　　别人看不到，他看得到的，叫做幻觉。

　　别人看不到，他看得到，触碰得到的又该叫什么？

　　“我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自身受到伤害，短暂的，那些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幻觉都把视线投向了江枯。他们无神的双眼之中，本该有的神采，也许都被眼前这个男人吃掉了。

　　江枯收回了手，全不在意自己的伤势，眼睛亮灼灼的。更加能体现他的心绪的是那些遍布在场景当中的黑色弧线，在以一种古怪的节奏挣动着。

　　此情此景此举，无疑是在宣战。

　　双方都有些剑拔弩张。

　　最后是影子退了一步，她似乎不愿意再和江枯纠缠，只是冷淡道：“请你离开这里。”看江枯一副还不愿意走的模样，又补了一句：“你再这样持续流血下去是会死的。”

　　这是好心的建议，也是明晃晃的逐客令。

　　江枯却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他看向从场景裂缝中射进来的外界阳光，多道光线显得那样明亮招摇，恍恍如隔世。

　　他反过来安慰影子：“没关系，我有病，早晚都是要死的。”

　　“你是真实存在的…”

　　江枯眉眼略弯：“那现在能告诉我那三个问题的答案了吗？”

　　然而影子却离他更远，本来还能稍稍看清些，现在是只能有个人畜不分的轮廓了，江枯微微眯起眼睛。

　　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江枯没能等到对方的回答，他先前把受伤的那只手塞进桌肚，试图延缓了血迹被发现的时间，他并不想被人打扰，但周围工具有限，也没有办法做什么止血处理。

　　但桌子缝隙淌下去的血还是惊动了窗外看着他的蔺燕等人。

　　“江哥！”段和颂着急忙慌的推门进来，也不装自己是路过而非监视了。

　　江枯这才睡醒一样懵懂看向声音的方向。

　　剩下的三人也迅速上前，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会一些医疗知识的就先替他止血，各司其职的将他簇拥起来。

　　江枯被警察、亲友团、兔子们大圈套着小圈裹了三层被带走了。

　　影子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她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冷淡的别过头。

　　本就摇摇欲坠的场景彻底淡去。

　　江枯在这个时候是没有话语权的，他在轮椅上扭头，有些挣扎，最后也只来得及和影子恍惚间对视一眼。

　　他的视力因为左眼的缘故下降了许多，这斜斜晃过的一眼，他并没有看到什么。

　　影子消散。

　　教室里兵荒马乱，最后走的段和颂不小心撞到了桌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不过大家都一心在江枯身上，并没有人注意。

　　在其他人都步履匆匆地离开之后，江枯原先位置的桌肚里，摇摇欲坠的什么东西在几经挣扎之后，最终还是摔在了地上，与瓷砖地面相击，发出清脆的金属嗡鸣声。

　　那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美工刀。

　　刀锋擦伤了瓷砖，蹭出一道血线来。

　　桌肚跟着吐出几张被擦上血的废弃试卷。

　　这样的异动，让这间教室本来回归的静谧显出了几分诡异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伺机而动，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引诱。

　　*

　　江枯刚出院没两天，又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接待他的依然是楚明达。

　　因为警员做过急救措施，所以江枯的伤势没有二次伤害，处理起来相对简单。

　　楚明达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断指续接还是简单的，只是……这个伤口过于恶劣了，这几乎是旁观者看到都会幻痛自己手指也这样断开的地步。

　　楚明达一面为他处理，一面忍不住皱眉：“你不疼吗？”

　　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也知道面前的人疼痛神经是能感觉到疼痛的，但楚明达每次看到对方那副置之生死于不顾的架势，经常会让她忍不住自我怀疑：

　　这个麻醉有必要打吗？

　　“痛苦是生命内在固有的，像习惯自己活着一样习惯这件事情就好。”江枯看着自己的伤口被处理，神态一如往常，没有一点动容。

　　其实痛苦，尤其是□□痛苦，这是近乎不可能习惯的。许多绝症患者丧失生的渴求，就是因为这样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痛苦。

　　它那样日复一日、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你。

　　而在江枯的认知里，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为造就他的痛苦而存在的。□□上的苦痛对比起精神上的，这两者没有可比性。

　　人这一生总是有很多问题，各种各样的问题：“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他会不会讨厌我？”、“这道题怎么做？”、“我今晚吃什么好呢？”……

　　在这浩如烟海的问题当中，大部分都不值一提，少部分值得研究，还有一些是正常人思考的禁区。

　　而越过禁区之后，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再失去的了。甚至，越过禁区之后，自我和正常人之间都会产生一道无法越过的沟通鸿沟。

　　江枯现在就是如此。

　　楚明达眼睫微动，她处理完伤势，只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笑着承诺道：“只要不是彻底活不了了，你送到我这里来，总是能救活的。”

　　“你的手很重要，不要再让它受伤了。”交代完，然后楚明达就起身出去和蔺燕说话了。

　　剩下段和颂和江枯大眼瞪小眼。

　　段和颂拍胸脯保证：“要有什么事，江哥你放心，我指定能把你活着送到医院。”

　　江枯礼貌致谢，没有多在意段和颂的胡说八道，目光望向门外。

　　楚明达的态度，可能是因为是医生，见惯了生老病死。她并没有对江枯这种三番几次的或受刑、或被谋杀、或被受伤行为发表任何多余的意见。

　　江枯能敏锐的感觉到，是不一样的，楚明达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但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

　　她像是乐见其成的？

　　一行人在医院包扎完伤口就回了家，蔺燕等人换了班也都睡去了，剩下就江枯依然是精神的。

　　他有着严重的睡眠障碍不错，但人毕竟还在生物的范围内，不可能感受不到疲倦。现在还这么神采奕奕的原因，是他有心要做什么。

　　出院之后，警局的电脑就又给江枯配上了。

　　上一次摔坏的，符正掏腰包给赔了，江枯两袖清风，也浑然不觉自己欠了债。他就坐在一楼，轻车熟路的翻开资料库，更细致的翻查自己要找的资料。

　　公民档案里都有记载，哪怕是已经被确诊死亡的公民也有相关信息。

　　他在找，找那几届在培正中学那个班待过的学生的全部信息。神情十分认真，脸和电脑的距离也不自觉的越贴越近。

　　实在是视力衰退的厉害。

　　关于视力衰退的问题，段和颂比当事人要急得多，也问过楚明达，但得到的结论却是：这个趋势不可逆，只能相信奇迹，运气好的话就只是视力受损，运气不好，失明是很有可能的。

　　看江枯现在这个趋势，大概率是后者了。

　　段和颂见江枯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电脑，他的神经却一刻也没放松。前不久摔电脑后发疯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那是真的历历在目啊，直接对着眼珠子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枯才终于等到了自己想等的那个人——符正。

　　符正明显也是才忙完。

　　江枯轻描淡写地抬起脸飘过去一眼，礼貌性的笑了笑。

　　符正注意到他手上包扎的伤口，却也没多问，只是道：“时间不早了，怎么还在一楼等我？有什么事？”

　　段和颂悄悄的竖起了耳朵，但很快就被自家局长无情的赶了出去。

　　“不用叫人看着我了。”江枯开门见山。

　　这话实在是没有什么信服力，符正断然拒绝：“前两次案情都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这个时候放你一个人，你现在这个样子行动都不方便，怎么敢让你自己一个人待着。”

　　江枯被拒绝了，也没有什么神色波动，他又寡淡地笑笑，客气疏离：“我不是警局在编人员，也不是你说的警局的什么外援，你无权限制我。”

　　“如果你是以养父的身份限制我的话，我也已经成年了。”

　　“公民在不危害城市生产安全与其他公民人身安全的前提下，享有行动自由和隐私权。”他念出了城市宪法上的条目。

　　符正沉默半响才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问出这话，他川字形的眉间舒展开来，只是那里依然有着经年累月蹙眉的痕迹。

　　你什么时候知道你并不属于警察局。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骗你的？

　　青年没有回答，眼神依然是轻轻的。在合适的机会问出合适的问题，得到合适的、自己想要的结果。

　　其实在这件“继续保护江淼还是撤掉所有人收”的事情上，符正大可以一口咬死不应。

　　江枯是没有任何办法改变现状的，他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现在……他低头看看自己，也的确是像符正说的那样，行动都不方便。

　　也就只剩了张嘴还能讲话。

　　江枯再接再厉：“你本来不就是要借我调查清楚你想知道的事情吗？我们只是互利互惠，和平友好的合作关系。”

　　他这样强调道。

　　江枯有他自己想要得到的，符正也有他自己想知道的。

　　互不干涉，合作共赢。

　　符正可能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神情一滞，略显局促：“江淼，我不是这个意思。”可紧接着他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或者说……害怕说错话？

　　最终，符正妥协了：“我不管你要单独行动去做什么，前提是你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我尊重你选择的自由，但你也应该…”他顿了一下，换了一个江枯更能接受的说法：“礼尚往来，尊重我们，我、蔺燕、段和颂、楚医生的情绪。”

　　江枯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复，他客客气气的：“合作愉快。”

　　“还有吗？”符正没和他走过场，直截了当的表示自己想要结束这个话题。本就是辛苦一天，这会儿头更是一阵一阵的疼。

　　江枯点头，大大方方饭来张口：“还有的，请给我一套46年那一届高考的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