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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回忆 ...

  •   苏琬琬没有回到原来的房间,而是去了爹娘的房间。

      她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但是她并不恐惧,只要点亮灯,就全是熟悉的场景。

      她幼时就怕黑,晚上不敢一人睡觉,时常溜到这里钻到被窝中,等到父母夜间要休息了掀开被子,才知道她躲在这里,也不好再喊她回去。

      苏琬琬褪去身上的冬衣,躺上床盖上棉被后,却还是遍体的寒意。

      蒲华生派人深夜来杀她,应当是知道了她时常寻找出城的法子,才忍不住动手,还派了一名贼寇来洗清自己的嫌疑。

      她如何才能继续安稳地活下去,为父母报仇。

      ——

      周南行抛完尸回来,经历一路风雪洗礼,身上的血腥味算是勉强吹散了不少。

      停在苏府大门口时,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放弃推开大门这个方法,直接从墙头翻了进去。翻墙的时候,好像有几分理解刚刚被抛完的仁兄。

      不大的府邸里面,有两处小院子,隐隐透出亮光,且两处院子隔得很远,周南行一时摸不准哪个是齐峥在的院子。

      正在犹豫,他头顶的树上传来声响,一个小雪球砸下来落在地上。

      周南行都懒得跳开,雪块溅到他的腿上也只是简单抖了抖。

      他抬头,“齐少爷,你住在哪个院子?”

      齐峥良心大发地直接指了一个方向。

      周南行的腿都迈出半步了,还敷衍地问了一句,“可还有事吩咐?”

      齐峥从树上跳了下来,走在前头,卸下大貂的他,身型看起来消瘦很多,月光为其拉出长长的影子。

      “走吧,睡觉。”

      这绝对是周南行这些天听过的最动听的话。

      这一晚,苏琬琬彻夜未眠,听着窗外的风雪吹了一夜。

      知道天色渐亮,也未曾听见有什么奇怪的动静,才恍惚间闭上眼,浅浅地睡去,直到不知道谁家养的小犬开始狂吠,苏琬琬才转醒。

      她抬眼,就瞧见窗口透进的阳光。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雪,今日总算是见了太阳。

      苏琬琬起身后,在客房的院子外面来回晃悠了一会,都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如今已经快接近巳时,却没有人活动的声音,想来那两人已经走了。

      苏琬琬回到自己院子,做好心理建设后,才走进去。

      她如今害怕血污,但是昨夜的血迹若是今日不去清理,怕是日后也再不敢踏进来了。

      只是她刚踏入一步,就听见里面的咒骂声。

      “太过分了,打扫的活也让我来,真的是没有良心。”

      “跟了这样的主人,真的倒了八辈子血霉。”

      苏琬琬听出是周南行的声音,没想到他还没离开,那齐峥想来也没走。

      脚步瞬间顿住,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可是周南行耳朵好使,擦地的动作一顿,话锋瞬间一变,话音一扬,“还能怎么办呢,宠着呗。”

      不能让人听见他说主子的坏话,说不得说不得。

      许是周南行这般模样,消磨了苏琬琬心中的几分顾虑,她走到房间门口,见到了蹲着身子擦地的周南行。

      他的身边摆着一个木桶,地上的血迹已经擦去大半。

      苏琬琬走进房间,“周公子,你为何在此?”

      周南行早就从脚步声知道是苏琬琬,他将帕子扔回水桶,“还不是我那主子,说女子怕血,让我来把这血迹都擦了,明明是他干的。”

      而他自己说是要出门,去把城门口栓着的两匹马接回来。

      他转过身,白天的光线足够亮,他眼底的乌青深得显眼,苏琬琬想说的话,出口时变成,“你是没睡好吗?”

      周南行看了眼苏琬琬,“我们彼此彼此。”

      他本想直接揭过,但还是没忍住,一边拧帕子,一边幽幽道:“苏小姐,为何你们的另两间客房的油灯没有油了啊?”

      周南行自小怕黑,可是剩下两件客房都没办法点灯,求着齐峥收留他又被直接赶走,最后只能在漆黑的屋子里干坐了一夜,等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才闭眼睡去。

      可是没睡多久,就被齐峥喊起来打扫,当真是把他当成了累不死的驴。

      苏琬琬没想到周南行看着身量高,长相也是风流倜傥的,居然怕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了一句,“抱歉。”

      周南行泄了气,“算了,也不能怪你。”他扭过身捏着帕子继续擦地,“苏小姐,这地上的血迹我负责,这床上和墙上的,你负责行不?”

      苏琬琬本想将所有的包下来,可是她本就有些心慌害怕,周南行这般模样,打消了她心中的几分顾虑,且反倒让她没那么害怕了,就应承下来。

      “那辛苦了。”

      周南行摆手,“这算什么,辛苦还没结束呢。”

      巳时刚过,苏琬琬还捏着帕子擦墙,就听见门口有声音传来。

      “苏小姐,马厩在哪里?”

      苏琬琬听出是齐峥的声音,下意思把手中帕子扔进了水盆里面,吓了周南行一跳。

      “苏小姐,别激动啊。”

      苏琬琬抱歉地一笑,往门口走去。

      齐峥就站在院子里面,昨夜的雪落了一地,他一身黑衣,身量又高,皮肤白净像是一块白玉,纯色浅淡,但是上面的眼睑生得又浓又密,与昨晚上看起来相比,显得更有冲击力,在院子里面很是亮眼。

      他一只手牵了两根缰绳,两匹马凑在一块有些拥挤,而他站在原地,很是自然的看着走出门的苏琬琬。

      苏琬琬当作没看见他身旁的两匹马,“齐公子去马厩可是有事?”

      睡了一晚上也就算了,她可以认为是昨晚客栈都关门了,他们无处可去。可是如今天光大亮,还要将自己的马放在她家马厩是什么意思?

      她心思脆弱,总是容易想得多一点。

      齐峥晃动手中的缰绳,四下看了看,“这马不关进马厩,放养在院子里面总是有一点不好。”

      苏琬琬不为所动,“昨日齐公子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如今家中就我一人,招待也会不周。虽然家中所剩银两不多,我愿意将大半都赠予齐公子以作报答,齐公子大可以去外面寻一处客栈住下。”

      周南行提着水桶,靠在门边,老神在在地看着这一场面。

      苏小姐看样子很不希望他们留下,如此决绝,也不知道齐峥会……

      齐峥往旁边后退两步,腾出可供一人走出的宽度,笑意盈盈,“苏小姐,请带路吧。”

      苏琬琬:……

      周南行:……

      我在期待什么?

      苏琬琬掐着手心,几番压下心头的抗拒,才抬步向着家中的马厩走去。

      齐峥将马背上的行李解下扔给周南行,接着跟在她身后,牵着的马也很听话,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在白天,很多东西都能看得更清楚,比如苏琬琬紧绷的后颈。

      齐峥拍了拍身旁的马头,随意问道:“苏小姐很害怕身后有人?”

      跟前的人脚步一顿,又很快反应过来,借着往前走,显然有几分慌乱。

      女子摇了摇头,“不怕。”

      齐峥若有思索地点头,“如此。”

      还没到马厩入口,已经能清楚地听到里买的马叫声,一声大过一声。

      苏琬琬刚走进去,两双马眼都盯在她身上,眼中亮光划过,像是在控诉今日的饭粮来得格外的慢。

      出事之后,老大老二都是她亲自喂的,她平日里因为噩梦醒得早,喂得也早。今日因为起得晚了,也就来晚了一些。

      确实是饿着他们了。

      苏琬琬指了指马厩的侧边,对齐峥示意,“门在那边。”

      自己走到马厩旁边的仓库,抱出一捆干草放进马槽里,又到了些清水进去,这才停下来。

      齐峥已经将两匹马都关了进去,站在边上,“四匹马在这马厩里面,看着还是挤了一点。”

      他拍拍那匹黑棕色的高大骏马,“小黑,委屈你了。”

      小黑哼了一声,低下头靠近老大老二,想要蹭着吃一点干草,被老二用身子一撞,给撞开了。

      苏琬琬一时也有些尴尬,虽然不喜欢齐峥留在苏府,但是马是无辜的,吃两口干草也没什么。

      齐峥笑了起来,摸着小黑的马脑袋,“我们寄人篱下,总是要受些委屈的。”

      苏琬琬一时不知道他是在说马还是说人,“齐公子说笑了。”

      齐峥人高腿长,两步就走到苏琬琬身侧,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府的事情,今日在路上听到些。那日苏夫人出府,受惊的马是哪一匹?”

      苏琬琬不知道他这般问是是什么意思,伸出手指向就在她身侧的老二。

      老二还在低着头吃草,但是瞧见她的动作,两只大眼睛眨了眨,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很是无辜。

      齐峥往前两步,素手摸上了老二的马脑袋,老二有点抗拒,但是因为苏琬琬在,抗拒地不大厉害,还是让齐峥的两只手固定住了它的马头。

      两只手从上而下,慢慢地往下探去。

      齐峥的手指很长,匀称纤细,骨节分明,轻而易举就能将马脖子摸一个彻底。

      片刻,他的右手停留在马脖子靠下的一个地方,拨开毛发,看向苏琬琬,眼神示意苏琬琬靠近过去看。

      苏琬琬走近了些,微微侧过身子,将齐峥所指的地方纳入眼底。

      上面有一个针眼,看样子过去了一段日子,可仍旧清晰可见。

      苏琬琬心头一动,想通了什么事情,下意识抬头,想向身旁的人求证。

      她的眼神与齐峥的撞在一块,从那双瞳色很淡的眼睛里面,看出一些很浅的笑意。

      苏琬琬不动声色地将眼神挪开了。

      齐峥收回手,简单拍了拍。

      “想通了?”

      苏琬琬沉默了,没有说话。

      她低着头,眉头皱在一块,唇也紧紧抿着,眼眶已经发涩发酸,想发泄却又碍于还有人在,苦苦压抑。

      难怪老二一向温顺,那日却突然受惊,险些将马车掀翻。是有人故意将粗针刺入它的脖子,故意引起那场事故,这才叫那个凶手有了接近娘亲的机会。

      苏府遇害,是有人费尽心思,步步经营。

      到底是为什么,父亲一生清廉为官,不曾刻意刁难任何人,母亲亦是与邻人友好相处,不曾开罪旁人。

      到底是何人,心狠手辣至此?

      齐峥在原地站了会,他低头就能看见跟前女子头顶的发旋,因为她低着头的原因,能能瞧见弯曲的脖颈,白皙纤细,借此就能瞧出女子有多瘦,厚重的衣服穿在身上,仍像是能被一阵风吹走一样。

      齐峥想了一下,打算举步离开。

      刚要走,周南行已经追着两人在雪地上面留下的脚印跟了过来。

      “苏小姐,你家的厨房,怎么什么菜都没有,冬日不该屯粮吗?”

      苏琬琬匆忙抹了一下眼眶,“啊,是因为,是因为露水走了之后,府上就没人做饭了。”

      周南行不大理解,“那你平日不吃饭?”

      苏琬琬收拾好情绪,“我没什么胃口,饿了就去街上买两个包子吃。”

      齐峥的目光在苏琬琬身上停留一瞬,又挪开。

      难怪这么瘦。

      周南行啧啧称奇,“要是我家主子有你这么好养就好了。”

      苏琬琬知道齐峥是他的主子,没忍住看了身旁的齐峥一眼,看着这般精贵,确实不像是两个包子就能打发的。

      齐峥凉凉地扫了周南行一眼,举步离开。

      周南行大概是习惯了,目送主子离开后,走到马厩旁边,抱着小黑旁边的黄色骏马的马脖子,很是亲近。

      “嘿嘿,小黄你来了啊。”

      齐峥带回来的这两匹马,品质都是都是上乘,身材匀称也长的高大,比起苏府这匹马要好上很多,却平白得了这两个名字,也是有些暴殄天物。

      周南行抱着马,也没忘记自己还有活没干,“苏小姐,你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菜场吗?”

      他家主子不好伺候,一般的菜他吃不惯,还得他亲手做的才行。

      想到这里,周南行暗自垂泪,眼神下落,看到了马槽里面的干草。

      苏琬琬正要回话,周南行已经心疼地抱着小黄,“小黄,你就吃这个吗?这几天你本来就瘦了不少,还要受这个委屈!”

      苏琬琬只觉得自己的思维被带得乱七八糟,还得耐着脾气解释一句,“抱歉,府上只剩下这干草了。”

      周南行放开马脖子,“走吧,苏小姐,我们得去市集上买些东西。”

      无论是为了主子,还是为了他的小黄。

      苏琬琬带着周南行去的,是东市口,这一块的铺子最多,买的东西也是最齐全的。

      周南行先是给自家的马买了五十斤的玉米面粉和大豆,托人送到苏府之后,付钱的时候,出手阔绰。

      县城里面富裕的人家,大多都是乡绅和一些盐商,这些人家经久不换,已经鲜少看到有什么新面孔出手也这般阔绰的。

      见到苏琬琬在周南行身边,便好奇问道:“苏小姐,这是谁啊?”

      一个外男住在府上,苏琬琬不好解释,便借了齐峥的说辞,说是父亲的旧时好友,这几日前来祭拜。

      说到故去的苏县长,商家便唏嘘几声,不好多问了。

      周南行买东西,是不让苏琬琬付钱的,而且他虽然有钱,但是对于市场的行情却格外了解,还能和买东西商家砍价,说得有来有回。

      苏琬琬只需要告诉他哪处的东西好,商家比较好说话,其他的不必操心。

      为此,苏琬琬有闲心听周围的百姓在议论些什么。

      大家都说今早凌晨,东市口就出现了一具尸体,将前来开店的人都吓了一跳,而且看模样,这不是前几日押进监狱的贼寇之一吗。

      这段时日,因为当今正值当今太后的生辰,早就发下谕令,不允许各地动用刑法,所以还没将贼寇斩首。

      这人怎么就逃到了东市口,还死了?

      很快就有人去报官,随后几名捕快将尸体带走,到了中午,还没有得到官府的告示。

      有大爷长叹,“乱得很嘞。”

      “可不是吗,苏县长一死,这里就乱起来了。”

      说到苏县长,便会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同在东市口的苏琬琬,尽是惋惜和同情。

      周南行快采购好时,东市口跑来几名捕快,将手中黄纸贴在了入口的墙壁上。

      东市口来往人数最多,不少的告示在衙门告示牌上张贴后,还会在这边再贴一张。

      周南行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拎着不少东西,还快步向着那边跑去,用自己过人的身高,将上面的东西看了个干净。

      等他退出人群,苏琬琬问道:“上面都写了什么。”

      周南行往回走,“说今早东市口的尸体是因为贼寇出逃,在东市口被抓住后,就地正法。但是那名捕快因为还有要务在身,就没来得及处理尸体,先走了。”

      苏琬琬扭头看了下聚在一块的人群,他们还看在上面的黄纸。

      无人知晓那上面尽是谎言。

      她跟在周南行身后,浅浅应声,“知道了。”

      周南行平视着前方,眉骨下垂,难得流露出一丝正色。

      “苏小姐,你倒是比我想的,过得艰难许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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