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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回忆 ...

  •   周南行接着道:“这几家当铺虽然挂了不同的牌子,但是这说价讲价的法子都是一样的,后面的东家定然有点关系,说不定都是一家呢。”

      周南行啧啧摇头,“压价压得厉害,没有良心。”

      齐峥点头,“明日我再去看看。”

      他今早出门的时候,瞧见一人拿着自家的宝玉去当铺典当,最开始去的那家给出的价格很低,那人并不愿意,后来走遍了城中的所有当铺,却没有价格高于那一家的,这才在最后一家当铺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宝玉当了出去。

      不同的当铺由不同的管家看着,不同的管家对同样的东西,自然也会有不同的定位,怎么全都出价一样呢?

      周南行有点不明白,“少爷……你这趟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齐峥的眉眼上扬,眼神也比起方才更加凝聚一点,看向周南行,嘴角勾出一点笑意。

      看他这样,周南行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又要开始说胡话了,连连摆手,“你不用说,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齐峥笑笑,将筷子放在磕在碗沿,“当真没骗你,就是出来逛逛见见世面。”

      周南行还能说什么?

      “是是,小的信了。”

      天色还没黑透,周南行已经收拾好行李,面色愉快地走出了苏府大门。

      这么晚了,苏小姐还没回来,她昨晚又受到了行刺,想来肯定会心中害怕,不会在街道上一直晃悠当活靶子,那现在肯定已经住在了某家客栈。

      而且,这家客栈的安保应当会还不错。这样的客栈在这个小县城应当不会多,简单询问一下周围的人,就能得到答案。

      果然,他经过一家盐铺的时候,对着那位略显富态的商家一问,就得到了答案。

      王胖子单手指着东边,“就那边,有一家福来客栈,里面的小二以前都是做镖局的,最是安全。”

      来这里经商的富人家虽然比不上印山城,但还是有一些的,毕竟县城里面的河货是真的不错。但是富人最操心的就是自己的命,还有财产,一家安保不错的客栈——福来客栈也就应运而生了。

      周南行得到答案,举手道谢,“祝兄台生意兴隆啊。”

      王胖子端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弹,“都是给人打工的,无所谓兴不兴隆。”

      周南行大小一声离开。

      等他到了店里,问了前台小二,苏家小姐有没有在这里住下,住的是哪间屋子,得到小二一个晦涩的表情,表示顾客隐私,不愿意告知。

      周南行彻底放下心来,靠谱。

      他在客栈一楼坐了一会,留意到有小二端着饭菜往楼上送,盘子里尽是一些清淡的小菜。他默不作声地跟着上去,到楼梯口的时候被人拦下了,要求出示房间的门牌。

      好在那小二将饭菜递进门的时候,里面有一道女生传了出来。

      “多谢。”

      是苏小姐的声音。

      于是周南行回到一楼前台,将一两银子抛在桌上,“二楼的八号房,我喜欢那个位置。”

      就在周南行寻找苏琬琬行踪的时候,齐峥来到苏家的灵堂,点亮了两边的灯。

      桌子的正中央摆着苏式夫妇的牌位,两边还摆着府中下人的牌位。

      苏琬琬重情义,不忍心他们死后无处可去,无人挂念,因此一起供奉。

      齐峥一袭黑袍,立于堂中,不断晃动的烛火拉动着地上的影子,也让齐峥侧脸的阴影忽明忽暗。

      也许这是他难得的正色,抬眼时又扯出一点笑意来,“苏叔叔,好久没见了。”

      齐峥取过案上放着的香,就着烛火点燃,弯腰行了三次礼。

      香烟袅袅,在堂中缓缓散开。

      “夜深露重,我就不跪你了。”

      三炷香被插进香炉中,齐峥垂着眼。

      “大厦将倾,我亦是无能为力。”

      这一夜苏琬琬并没有睡好,本来她这段时间就屡屡失眠,如今还换了一个地方,每次闭眼总觉得房间不知道某处,就会突然闪现出刀光剑影。

      到了黎明时分,好不容易快睡着了,隔壁突然有了声响,虽然不算大声,但是零零碎碎的,比起正常的声音还令人烦躁。

      好像是隔壁房间的灯油半夜耗尽了,那人害怕,硬是要唤一个小二过来,将灯油补上。

      听声音还是个男子,当真是奇怪。

      苏琬琬因为害怕的原因,并不喜欢露面,早膳都是喊了小二送进房间来的。

      付完今日的房费后,苏琬琬捏了捏腰间的钱袋,只觉得拇指和食指的指腹都能贴到一块去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苏府本就没有多少存银,往年都是靠父亲的薪水存活。

      举办葬礼时,虽然蒲华生和黄捕快等人都贴补了不少,但是苏琬琬考虑到府上下人经历这般无妄之灾,送了不少银两给他们的家里人,她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

      一直住在客栈不是办法,她还是要寻到法子离开县城,去印山城面见知府,早日为父母的死寻找到真正的凶手,也还那位替罪羊一个公道。

      只是当下,她还是要先去兑一些银子。

      她在包袱里买翻找了一会,先是看见那枚金色的铃铛,上面挂着红色的细绳,精致好看。

      苏琬琬盯着这枚铃铛看了许久,才将实现挪开,望着旁边的银簪。

      她的首饰不多,也不知道能换回多少银子。

      简单整理好衣物后,苏琬琬出了门,她去的是距离福来客栈最近的当铺。

      县城里面太多人认识她,即使是蒙了面纱,也很容易被认出来,苏琬琬不打算去远的地方,早去早回更加合理。

      当铺的窗口树得很高,苏琬琬站在前面,甚至都看不见窗口后面是否有人。

      苏琬琬在窗口站了一会,出声唤道:“上面可有人吗?”

      可是并没有人回应。

      就在窗口后面的房间里,方桌的两边各坐了一个人。

      左边那人一袭紫色锦袍,黑发束起,皮肤白皙如玉几乎难以瞧出血色,只靠那抵在唇边的一杯热茶,给他的薄唇染上几分颜色。

      齐峥抵住杯底的手指纤长,但是过于白净显出一丝凉意。

      他垂下眼睑,脸上不带神色,“朝奉,好像来生意了。”

      当铺的构造有些特殊,窗口外的人很难听见里面的人说话。

      朝奉的脸上堆满笑,“都是小生意不要紧,不做也是成的。”

      当然是陪着这位大人更要紧。朝奉的眼神隐晦地落在齐峥身旁立着的那把刀上,上面的绷带散了一半,是方才起了一些小冲突的时候,散落开的。

      漆黑的刀身,雁翎的纹路。

      他可是见过一点世面的,知道这是朝廷的人,更是他家老板后面的人,老板见到都要好好候着。

      方才这位大人上门直言说要见当铺后面的老板,他还命人把这位大人赶出去,当真是罪过,还好大人看着并不怪罪。

      他如今已经把消息传过去了,老板应当很快就来了。

      齐峥将茶杯放下,“去看看吧,我想看看这当铺,都是怎么做生意的。”

      大人都这么说了,朝奉哪里还能拒绝,“好好。”

      朝奉走到窗口后面,他居高临下,轻而易举就能瞧见窗台前面站着的是什么人。

      “苏小姐,你是打算典当什么东西啊?”

      居然是苏县长之女,老板可不怎么喜欢他们一家。

      苏贞故去不过多少时日,她竟然落魄到来典当东西了,也是稀奇。

      苏琬琬将手中的银簪递了过去,“麻烦你看看,这银簪可以典当多少银子。”

      这银簪是娘亲亲自带她去挑了样式打造的,是她十岁的生辰礼物,样式精美,雕工也很是高超,就算是当铺会压价,也应当不会低于五两银子。

      朝奉将簪子拿在手里看了一眼,然后随意地抛在窗台上,“二两银子。”

      苏琬琬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只值二两?”

      朝奉将簪子推到窗台边上,手指上的宝石遇到阳光反射出些许亮光。

      “这已经是最实诚的价格了,银簪本就不值钱,样式也是会过气的。”

      苏琬琬站在墙下,许久没有说话。

      朝奉还挂念着那位大人呢,“苏小姐,你这簪子还当不当啊。”

      苏琬琬哪里愿意这么低的价格典当出去,“二两银子不当。”

      朝奉还要说什么,他挂念的那位大人已经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那枚银簪上,像是感兴趣。

      他话音一转,“大人喜欢?”

      齐峥挑眉,颔首。然后随手从腰间的钱袋里面掏出十两银子,抛到朝奉手里。

      苏琬琬隐约听见说话声,猜到窗后许是有人看上了这枚簪子,于是再次问道:“五两银子,当吗?”

      在朝奉眼里,这簪子无论如何,也是卖不到五两银子的,但是大人喜欢,他送出去就算是一份人情,这一份人情,怎么能是简单的五两银子。

      大人扔过来的银子自然也不能收,他将十两银子和银簪,一起放在手心,然后拱手递给齐峥。

      “大人不必客气。”

      齐峥嘴角含笑,他身量高,垂眼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朝奉这才来得及回复窗外的苏琬琬,“方才是我不识货,这簪子,至少得值十两。”

      他将十两银子递了出去。

      苏琬琬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到手的确实是沉甸甸的银子,担心朝奉反悔,苏琬琬没做多少犹豫,果断地离开了。

      当晚,房间的灯还亮着,苏琬琬望着头顶的床帘,正在出神。

      她究竟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城。

      乔装打扮,混入车队或者别人家的马车,这些她都试过了,无一例外都被拦截在了城门口,就像是有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

      最开始她以为是露水,将露水辞退后,依旧如此,甚至在前两天招来了杀生之祸,看来盯着她的人,另有其人。

      她很难入睡,总觉得自己最近总是走在刀口上。

      突然,门口传来动静,她扣住的门闩被一把刀刃抵住,正在试图将门闩打开。如今已经是深夜,想来是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才这般大胆。

      只是这般场景,已经让苏琬琬的心高高提了起来。

      她猛地跳下床,快速地将桌子椅子等沉重的物件往门口搬,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

      福来客栈的安保一直很闻名,就在这短短空隙,已经有人到了门前,质问道:“这位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紧接着便是迅猛的打斗声。

      屋内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挪动的东西了,苏琬琬害怕地移到窗口打开窗,若是那人没被拦住,冲了进来,她就跳窗出去,不过二楼,总归是死不了的。

      很快,一道血迹溅在了门上,打斗的声音停止了。

      苏琬琬紧张的大口喘息着,提起精神去听,是客栈的小二出事了,还是刺客已经伏诛。

      可是,下一秒,刀刃再度顺着门隙刺了进来,这次显然门外的人更加急躁,动作也更加迅速。

      苏琬琬再也控制不住,捂着嘴哭了出来。

      她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大门,泪水顺着眼角疯狂滑落,浑身颤抖,无助地歇斯底里。

      苏琬琬好像能听到有人顺着楼道往上跑的声音,可是这有什么用,门闩瞬间被挑开,门外的人力大无穷,一脚就将苏琬琬用重物堆在门口的防线踹得七零八落。

      苏琬琬不再犹豫,双手并用,直接向着窗口爬去。

      她在与死神赛跑,身后的脚步声就像催命符,只要她犹豫一点,慢上一点,就会被那人手里的刀子刺穿心口。

      可她还是慢了,她在爬上窗口的瞬间,被抓住了脚脖子,这让她疯了一般地大喊,可是就在这一瞬间,眼前好像闪过很多东西,这段时间紧绷着,让她疲惫不堪,甚至也会自暴自弃地觉得,就这么死了算了。

      突然,眼前的画面突然变了,变成一张脸,被泪眼模糊的脸。

      苏琬琬被人搂紧怀里,压进胸口,听着他鲜活的心跳声,就像是寒冬里面炸开的烟花。

      就在她看不见的身后,一把出鞘的长刀,以飞快的速度,直接刺入了那人的胸口。

      血,猛地四溅,溅在苏琬琬的后背,也溅在了齐峥的脸上。

      而那名刺客,被刀的力气震得后退几步,最后摔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齐峥半蹲在窗口,他一手搂着苏琬琬,另一只手扔出了刀,强大的反作用力,让他再也没办法在狭窄的窗台上面控制住平衡,身体开始向后倒。

      感受到怀里面的女子还在哭,哭得要把天都哭塌了,身子一直在抖,齐峥一边由着身体向后倒,还得在她耳边劝着:“别哭了,先抱紧我。”

      苏琬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哭得上接不接下气,正要说什么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搂紧齐峥的腰,直接就叫了出来。

      齐峥的脚尖在窗台上点了一下,借了巧劲,在空中调整了一下下坠的方向,这才抱着苏琬琬稳稳地落在地上。

      他低头看着还在颤抖的女子,“吓到了?”

      苏琬琬耳边都是齐峥的声音,虽然昨日还在争锋相对,可她心中依旧惶恐不安,害怕地要死掉了,脑袋依旧埋在齐峥的怀里,没有探出来。

      齐峥无奈叹气,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抚。

      周南行从二楼窗口跳下来,落在齐峥边上,他手里的刀还在滴血,用力一抖,血迹就落了一地。

      周南行看着抱在一块的两人,苏琬琬身后还有大片血迹,担忧道:“苏小姐没事吧?”

      齐峥摇头,“没事,被吓到了。”

      周南行点头,“楼上那个人已经死了,身上没什么东西,看不出什么身份。”

      苏琬琬房间的窗户已经站了不少人,其中一人是掌柜打扮,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客人可有大碍?”

      得到否定答案后,掌柜松一口气。

      “今日的事情,是我们保护不周,客人若是需要赔偿,尽管提。”

      “这房间也不能再住人了,我为客人换一间上好的。”

      齐峥抬首,“麻烦了,顺便再劳烦搬一桶水。”

      很快就有人走到三人身边,要带着他们去新的客房。

      苏琬琬也稍微平静下来,从齐峥的怀里离开。

      齐峥这才看见她面无血色的模样,眼眶却一片通红,整个人穿着里衣,在风里面薄的像一张纸。

      思来想去,齐峥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

      真的是可怜死了。

      齐峥问她:“还走得动吗?”

      他记得,刺客好像抓住过苏琬琬的脚踝。

      苏琬琬抿着嘴,点头,跟在小二身后往客栈大门走去。

      她现在累得双目失神,总觉得今晚上的事情,就像是每晚都会发生在她梦里的场景,刀光,鲜血,恐惧,死亡。

      齐峥想了一下,跟在苏琬琬身后看她行走艰难的模样,还是几步走到苏琬琬身后,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小小一只,抱起来和看起来一样轻。

      苏琬琬几乎要累得睡着过去,她抬起头,散开的瞳孔印着齐峥的脸。

      好像又和梦境不大一样,她活下来了,被眼前这个男子救了下来。

      周南行跟在两人身后,看着齐峥抱着个女子,一时无所适从。

      最后他看向手里的刀下,像是心疼。

      “你说,你怎么一来到这里,就一直见血呢。”

      齐峥将人送进房间,小二紧跟着就把热水送了进来,还送了一套衣物。

      小二有些后怕:“没想到是苏小姐,明日不知道还会闹出多大的事情。”

      苏县长虽然故去,但是县尉蒲华生定然不会轻易接过这件事情。

      齐峥对周南行道:“你在门口守一会。”

      周南行没有拒绝,“行。”

      他也向小二要了一条帕子,席地坐在苏琬琬房间门口,认真地擦着刀上的血迹。这场景当真像是烈鬼守门,吓人得很——

      要是周南行的表情不是一脸心疼的话。

      周围的小二都试图从刀刃上面看出,这到底是什么绝世好刀,竟然值得如此爱护。

      齐峥走到掌柜跟前,脸上的血迹还没来及的擦,眼角下压,多了几分戾气。

      “这凶手,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掌柜以前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活,看到此刻的齐峥,仍然觉得有几分恐慌。

      “自然是送到衙门去,他要对苏小姐下手,衙门自会调查清楚的。”

      齐峥不可置否,但将人送到衙门去,也是他的想法。

      得让县尉看清楚了。

      齐峥放了块碎银在桌上,“叫个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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