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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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过去的事，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路西法揉了揉眉心。
他从寝殿柔软华贵的床榻上起身，推开了那贴心盖上的绒被，毫不惊讶自己何时被送回了寝殿的床上，还被换了一身寝衣。
无所谓的人做的无所谓的事罢了。
他根本不想理。
过激的爱恨都随着那颗移出他身体的心脏一并化为乌有，再回首过往，他什么想法都没有。
反正，再也不会见面了，没必要。
他连想起他都觉得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万魔殿的侍从都安静低调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他们都知道，撒旦陛下并不喜欢他们随时随地伺候在身边，更喜欢独自待着，他们只在他有需要时再出现便可。
路西法出了寝殿，径直到了议事殿，穿得五颜六色的魔王们已经都到齐，待路西法坐到王座上，便整整齐齐地向他行礼。
路西法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自他登基以后，直接表示，看到他们一身漆黑满脸沉重站在面前就觉得心情不适，下令禁止他们一年到头只穿黑色，并且让他们自己放个座位在议事殿里，见礼之后就坐下。
刚打扫过潘地曼尼南大街的几位魔王明显非常老实安静，当然，不排除是因为累到没精力。
“昨日，我听闻陛下有意招亲……”克罗塞尔笑着开口。
“你也想参与？”路西法支着头，笑得比他还开心。
克罗塞尔笑容一僵，突然深恨自己话多。
明明他也知道，路西法自从堕天以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最喜欢折腾他们取乐，为什么他还是要多这个嘴呢？
“陛下，我长得丑，配不上你。”克罗塞尔干脆地放弃了所有文雅说辞，直白道。
“没事，我不嫌弃。”路西法温柔地说，“我怎么会看重外貌呢？”
魔王们不约而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衣服和佩饰，不敢怒，更不敢言。
擅长艺术的魔王拜蒙拿出了几张纸，恭敬道：“陛下，这是我等昨日应您的要求初步设计出的几样王后身份的象征，请您过目。”
万魔殿侍从走到他桌边，接过那几张纸，捧到了撒旦的桌上。
路西法留下它们，却没有立刻翻阅，而是看向了拜蒙：“拜蒙，你怎么一直低着头？”
“是这样的，陛下，昨天我不小心划烂了脸，我担心抬头会坏了您的心情。”拜蒙低着头道。
路西法故作惊讶地关心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你快仔细说说。”
“呃，就是，我出门之前，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然后，然后被庭院里不知道谁放着的刀剑利器划伤了脸。”拜蒙没料到他会这样问，结结巴巴道。
艾尼暗中瞥了眼他的脸，果然，那张往常柔美姣好的脸被划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艾尼光是看着都觉得自己的脸好像也痛了起来。
“真不幸。”路西法叹道。
拜蒙干笑两声，不再说话。
地狱魔王觐见撒旦的朝会每月一次，由于撒旦陛下个人的喜好，向来气氛轻松散漫，当然，主要是他轻松散漫，其他魔王负责提心吊胆，打起精神担忧撒旦陛下随时可能的发难。
好不容易熬到朝会结束，魔王们保持着拘谨离开了万魔殿，立刻找了个酒楼小聚。
“以前陛下也不是这样的性格啊。”巴巴托斯痛苦地说，他还记得当年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多么的端庄温柔，和现在这位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撒旦陛下简直两模两样！
别西卜沉默地喝了一大碗酒，他倒是很想说，其实，路西法本性一直如此，以前的什么温和有礼平易近人才真是装出来的，现在纯粹是干脆懒得装了而已。
克罗塞尔冷笑一声：“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现在陛下性情就是如此，你有本事你就让他改，没本事就顺着他的心意来。”
巴巴托斯火冒三丈：“你难道有本事？”
“我当然没本事，不然当初也不会看到他就立刻跪下宣誓效忠了。”克罗塞尔冷冷地说。
他这话一出，周围本来也有些火气的魔王们纷纷像是被浇了一大盆冰水，彻底蔫了下去。
当初路西法从天堂坠落，所有人都在猜，他会坠落到地狱的何处，接受九个晨昏的焚天之火灼烤，最终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是——轮回谷。
未名之焰霎时填满了整个轮回谷，包裹着坠落的晨星在谷中等待新生。
有不少心思浮动的恶魔蠢蠢欲动，据他们所知，起码有成千上万的恶魔，包括一些魔王，暗中前往了轮回谷，最后……一个都没能回来。
堕天成功之后的路西法带领堕天使一路攻城掠地，势如破竹，所向披靡，识时务的魔王们早在他转化完成之后，见到他就火速跪下以灵魂誓言宣誓效忠。
笑话，立刻宣誓效忠和被打得半死不活以后再宣誓效忠，谁算不来这笔账？
当然，也有过度自信到坚持认为自己能够与路西法一战的。
因波斯就记得，那时候他刚结束了一个很长很艰难的委托，正在第三层度假，去了一家远近闻名的的面馆，排了很久的队，终于有了个空位，正当他要享受期待已久的招牌面时，突然就有一个魔王带着属下冲进来，把店老板、厨师、客人统统吓跑，然后坐到他对面，信誓旦旦地表示，路西法的双眼已经被那九个晨昏的焚天之火灼伤了，现在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要杀他，现在正是时机！
因波斯笑着说自己需要考虑两天，那魔王白了他两眼，阴阳怪气了他好几句，带着属下又张扬地离去。
因波斯看着面前还没等他品尝一口，就已经在那魔王的动静里好不可怜地散落满地，甚至碗都碎成一块块的那份面，笑容逐渐扭曲了起来。
“我会为你报仇的。”因波斯怜惜地对那份面的残骸说，“那个蠢货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谁说父神收回了附在路西法身上的造物主权柄呢？
反正，作为围杀西迪那日也在轮回谷观光广场上的魔王，因波斯亲眼所见，创世神到底有多在意路西菲尔，他常年徘徊生死的直觉告诉他，父神，绝不会就此放手的。
不久后，果然听说了那魔王的死讯，与其他妄图攻击路西法的魔王一同，身首异处，头颅被悬挂在城门口，以作警示。
因波斯大笑起来。
“既然顺陛下心意而为，”司掌情爱的桀派温柔微笑，“那么，有谁可以说说，陛下喜欢什么样的？”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众魔王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堕天使们。
萨麦尔率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魔王们理解地移开了目光，没关系，他们本来也没指望一根刻着规矩戒律的木头能说出什么来。
别西卜斟酌了一会儿：“长得好看？”
“聪明，有脑子，见多识广。”数次被嫌弃蠢的阿斯蒙蒂斯卑微道。
“温柔，优雅。”被路西法日常指责粗鲁不堪再这样不准进万魔殿的巴尔接嘴。
“……有良好的艺术品味。”每一份自己得意的作品都被路西法说要是有人收下它那这个人一定爱你爱得发疯的格剌希亚拉波斯补充道。
魔王们面面相觑。
“哈哈哈哈。”
贝利亚打了个呵欠，他从离开万魔殿到了酒楼就一直趴在桌子上补觉，刚刚被萨麦尔猛地拧了一把，终于清醒了过来，满眼含泪，看着竟然十分真诚。
他听了一会儿，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顶着所有魔王的目光，贝利亚揉了揉太阳穴，慢慢悠悠，懒懒散散：“陛下喜欢什么样的？你们刚才说的这些都只是添头而已，他真正喜欢的是……”
“圣洁，禁欲，悲悯，仁慈。”
“贝利亚！”别西卜勃然变色。
堕天使们面色凝重，目光不善地看着贝利亚，贝利亚毫不畏惧，笑嘻嘻地和他们对视。
克罗塞尔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是一个具体的人呢？”
魔王们互相交换着眼色，只不过有的还是一片茫然，有的已经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巴尔皱着眉沉思良久，忽然心头灵光一闪，一击掌：“我知道是谁了！”
他激动起来：“我就知道！我早该想到的！怪不得陛下单身到现在，谁也看不上！”
“原来、原来是他……”
堕天使们错愕地看着他，巴尔一向性格鲁莽憨直，怎么今日，如此敏锐……
“弥赛亚！”
“陛下喜欢圣子弥赛亚，对不对！”
……好吧，多心了，是错觉，巴尔还是那个巴尔，不会有一丝丝改变。
看着手舞足蹈自信自己猜对了的巴尔，堕天使们紧绷的心弦松了下去，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
贝利亚夸张地笑了起来：“对对对！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巴尔，你真是太聪明了！你真是个天才！”
他看向堕天使们：“你们说，对吧？除弥赛亚之外，还会有谁呢？”
堕天使们含含糊糊没有应答。
克罗塞尔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他们，巴尔得到了贝利亚的认可，更加确信自己猜想正确，主动地向魔王们讲述起庆典那一日。
在他的主观认定下，魔王们听到了一个关于双方一见钟情但被不近情面厌恶欲｜望的神明立刻发现于是狠心拆散的故事，纷纷陷入深思。
陛下过去，竟然有那样复杂的情路吗？
巴尔一边讲，贝利亚不时补充一些关于天堂的细节，渐渐地，这个故事更加充分可信了起来。
别西卜被这个纯属虚构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发生在路西法身上的恶俗爱情故事膈应得刚喝的酒都想吐出来，为了自己的胃，他果断站了起来，去露台处吹吹风。
他到了露台才发现亚斯塔禄已经在那儿坐了许久。
“你也听不下去他们胡说八道？”别西卜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
“啊？……嗯，呃，对。”亚斯塔禄本有些心不在焉，被他一拍才回过神，含含糊糊应道。
别西卜在他身边坐下，叹气：“其实，我现在突然觉得，没什么不好，起码，陛下……真的放下他了。”
放下他，放下那段让他痛不欲生的过去，迎接全新的一切，新的事业，新的生活，新的爱人。
亚斯塔禄敷衍地应了一声，看向杯中清澈的酒液。
陛下倒是放下了，但那位，他，难道也放下了吗？
亚斯塔禄没有告诉任何人，晨星坠落的那一日，他料想到了会有不怀好意的恶魔，于是快马加鞭赶去了第五层的轮回谷，却看见——
时光仿佛回溯。
创世神还是一身白衣，站在那方观光广场上，他面前是轮回谷中翻涌不歇的蓝紫色未名之焰，警惕着他的靠近。
耶和华没有理会它，只是始终静静看着正中央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深蓝似海的眼瞳中藏风匿波，所有情绪隐而不露。
而在一旁，所有靠近十丈之内，不怀好意的恶魔，无声无息被绞杀成一蓬血雾，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无论发觉不对妄图转身逃跑的，还是惶恐惧怕试图求饶的，也都没能得到神明的宽恕。
亚斯塔禄站在原地，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
就这样足足九个晨昏，路西法终于从轮回谷中出来。他跪在观光广场上，长发尽数变做乌黑，但——
一双殷红的眼瞳，黯然无光，竟赫然是……已不能视物。
所以他也未曾发现，耶和华就在他身旁。
亚斯塔禄倒是清清楚楚看见，向来至高无情的神明低垂深蓝色眼瞳，似有千言万语不得诉说，他伸出手，想去触碰伤痕累累的晨星，却又在半空生生止住，控制着收了回去。
亚斯塔禄从未见过他那般模样。
向来公正无情俯视三界的造物主，竟然也有了想为之落泪的存在。
但……是否，太晚了。
亚斯塔禄举起杯，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第53章 第五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