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乐鱼爱吃小鱼

32、第 32 章

　　顾珵的表情很冷静，甚至称得上温和，但他就那样淡淡的看着，什么话也没说，林亓就不敢再求了。

　　他怕顾珵更加厌烦。

　　林亓求情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顾珵看着他的脸，心里也一揪一揪的疼。

　　从林亓掉眼泪的那一刻开始，他似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这样不行！

　　绝对不行！

　　至亲尚不可信，更何况一个来历不明的林亓。

　　汪揽忠心耿耿，安如诲信了他那么多年，到现在不也一句实话也不肯说么？

　　而林亓甚至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肯告诉自己！

　　顾珵闭了闭眼，不再看他。

　　“你走吧。”顾珵说道：“若真的过意不去，不想欠本王人情，就去拿些钱财，金银珠宝、古玩玉器、黄金首饰，不拘什么都可以，拿些过来当谢礼，咱们就当两清了。”

　　这听起来不像要钱，而是想迫切的把林亓赶走。

　　顾珵的声音听起来太冷漠了，比刚认识时还要冷，林亓甚至希望他此刻阴阳怪气自己一顿，也好过这样冷冷淡淡的与自己撇清干系。

　　“主……王爷，”林亓抿着唇，固执的、一眨不眨的看着顾珵，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卑微极了，“我……我是说……如果……”

　　顾珵睁开眼看他，林亓的眼睛又黑又亮，像小狗似的，湿漉漉的惹人心疼，即便不哭，也还是叫人忍不住想安慰他。

　　他长得很好看，听话又耐打，简直是朝着顾珵心坎长得。

　　这太不对劲了。

　　顾珵晃了晃脑袋，一个大男人，掉了几滴眼泪，自己就心疼了？

　　顾珵下意识要把这股不对劲扼杀在萌芽中，他将头撇到一边，看向窗外。

　　然而这带着些逃避的动作在林亓眼中便是顾珵已经厌烦到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了。

　　他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

　　林亓不自信的接着说刚刚说到一半的话。

　　求道：“我是说、如果、如果您厌烦了，我可以先躲到您看不见的地方，等您什么时候心情好了，想要瞧我一眼，我再过来……”

　　他絮絮的求着，顾珵看着窗外，眼神却是放空的。

　　林亓总是这样，一步一步的抓着人的心不肯放，明明别有居心的留在自己身边，连真实身份都不肯说一句的人，却做出这样卑微的姿态，故意叫他心软！

　　顾珵莫名又来了气。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还要心疼他？

　　他冷眼看着林亓，再说出来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躲起来？怎么躲？你要像妾侍一般藏在成王府的角落里，等本王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召你看一眼？”

　　“还是说，将你当做明月馆的小倌，本王时不时的找你快活一次？”

　　这话说的简直比要人当狗还要难听！

　　林亓有一瞬间脑袋都是空的，下意识呐呐道：“我、我不是脔宠嬖妾……”

　　顾珵听罢直接嘲讽道：“不是脔宠嬖妾，那你瞧瞧这府中的下人，若死一两个，于本王来说有什么不同么？还是说你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叫本王另眼相待？”

　　林亓张了张嘴，半晌没发出一点声音。

　　特殊之处……

　　这话若换了旁人来问，林亓有一万句怼回去，可今日说这话的是顾珵。

　　他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够叫顾珵想起他。

　　金银珠宝、权势高位，顾珵大概都不稀罕。

　　林亓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坚持留下。

　　其实……只要远远的护着顾珵，不就可以了吗？

　　顾珵又冷笑着挖苦道：“整日像个大少爷一般，出门连银子都不知道带，伺候人的手段一概不会，主意拿的却硬，本王叫你在房内反省，你倒好，叫人过来说情不算，还特意把自己胳膊掰折了演苦肉计么？”

　　“不、没有……”林亓下意识的反驳，可看着顾珵冷漠的眼神，他又闭上了嘴。

　　顾珵嘲讽完有片刻的后悔，他甚少这样直接的挖苦一个人，哪怕是府中负责洒扫的粗使小厮，顾珵都是很温和的态度。

　　他似乎将自己的坏脾气都发泄在了林亓身上。

　　这样想着，脑袋又开始疼起来，嗡嗡的，想打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林亓。

　　地上跪着的人垂着头，眼睛低低的看着地面，看上去失落又气馁，胳膊上的夹板看上去碍眼极了。

　　忍住！

　　一定要忍住！

　　不能再打他！！

　　再打下去他会坏的！！！

　　顾珵默念了几遍这些话，堪堪将胸腔中涌上来的那股血气压了下去。

　　片刻后，他猛地站了起来，走出了寝房。

　　顾珵急急的出了内院，走过二门时又突然定在了那里。

　　不对啊！

　　他凭什么要走？

　　这是他的王府，他的寝房，要走也是林亓走，他凭什么要走？

　　顾珵一瞬间气的心梗。

　　他扶着墙，皱眉想了一会儿，又气呼呼的返回去了。

　　来回的路程不远，可他走的急，等再次回到寝房门口时，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顾珵弓着身子喘了会儿，才慢吞吞的挪进去。

　　房间内安安静静的，看上去空无一人，林亓竟然已经不在了。

　　顾珵愣在了那里。

　　这人……走了？

　　刚刚还求着要留下，这会儿又一个人悄没声的走了？

　　顾珵有些不可置信！

　　他抚着心口往里间走，快到床榻的位置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帷帐处的角落里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暗青色的衣裳看上去格外扎眼。

　　顾珵定了片刻，手从心口处缓慢的放了下来。

　　他放轻脚步往里又走了两步，看见那抹身影竟然也跟着往帷帐里藏了藏。

　　顾珵被气笑了！

　　他故意装作没瞧见的样子，越过帷帐，坐在了窗边的榻上。

　　自从林亓来了之后，顾珵就将成谨打发了出去，寝房内时常只留下他一个人服侍。

　　顾珵坐在那儿，想要倒杯茶喝，他右手使不上力，偏偏故意拿右手去拎茶壶。

　　毫不意外的咣当一声，茶壶滚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珵往帷帐处看了一眼，瞧见那抹暗青色颤了颤。

　　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出来。

　　那就还需要再加一把火。

　　“嘶……”

　　顾珵又发出一声极轻微的痛呼。

　　林亓终于坐不住了。

　　他慌张的从帷帐里跑过来，担心的问道：“主人烫到手了吗？”

　　顾珵终于气顺了。

　　他任由林亓捧着自己的手小心仔细的检查，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

　　林亓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来顾珵的手哪里被烫到，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猛地呼吸一滞。

　　他……他似乎暴露了。

　　顾珵原本回来就是要赶人，这会儿更加理直气壮，他将手抽了回来，故意问道：“怎么还没走？”

　　林亓抿了抿唇，垂着脑袋不肯说话。

　　只装作自己不存在的样子，缓慢的、不发出一点声音的、重新挪回了帷帐后面。

　　顾珵被他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气笑了。

　　林亓装死，他也当对方不存在，大声朝窗外喊了个下人过来，吩咐人把地上的碎瓷片扫了。

　　下人的手脚很快，三两下就将地面上的狼藉收拾干净，临出去又问顾珵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叫张大夫过来。

　　顾珵说了句不用，又吩咐对方把东厢房锁了吧。

　　下人一头雾水的出去，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

　　顾珵刻意不去看帷帐那儿，只自顾自的干自己的事儿，左手捏着一本书艰难的翻页，等他再想起来林亓往那边看的时候，帷帐那儿已经没人了。

　　顾珵顿了下，翻页的动作停在了那里。

　　他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床边没人，桌子底下也没人，寝房内好像瞬间变的空荡起来。

　　“咳咳咳……”

　　顾珵没忍住咳了几声，房间内响起他的回音，周围安静的吓人，除了他的呼吸声，顾珵再没听见别的声音。

　　“咳、咳咳咳……”

　　胸腔中堵着的那口气终于梗到了脖颈，顾珵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外边候着的下人听见动静连忙跑进来帮他顺气。

　　顾珵的咳嗽声逐渐停了，他俯身朝下坐着，嘴巴里有腥甜的味道。

　　他想，不对。

　　力道不对，顺气的手法也不对。

　　人……也不对。

　　顾珵扶着下人的手站起来，往帷帐处走，他走的很慢，脚步也有些虚浮。

　　屋子不大，帷帐后面空无一人。

　　顾珵呆呆的看了会儿，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那儿像个木头人。

　　下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见他脸色不好，便扶着他重新坐回榻上，然后连忙下去请张珽了。

　　张珽过来的速度很快，他本想先打趣两句，却见顾珵的脸色苍白如纸，吓的连忙开始诊脉，生怕他又发病。

　　可他将手搭在顾珵腕上，细细的诊了半天也没诊出来顾珵有什么毛病。

　　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外加郁结于心。

　　不过这都是老毛病了，顾珵的脸色不该这么苍白。

　　张珽百思不得其解，想偏头问问林亓，却没看到人。

　　他脱口而出道：“王爷，林侍卫呢？”

　　顾珵闻言看了他一眼，脸色瞬间从苍白无力变成了气血上涌的红色，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好像林亓这两个字是什么触发的机关似的。

　　他冷冷的说道：“死了！”

　　张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