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乐鱼爱吃小鱼

31、第 31 章

　　只这一句话，林亓就绷不住了。

　　愧疚、委屈、难过、还有疼痛，所有情绪夹杂着，都被他强行压下。

　　可顾珵刚刚在哄他！

　　他的嘴巴酸胀的要命，膝盖也疼得厉害，原本就是养尊处优的身子，从小到大没受过一点折磨，如今却被磋磨成这样。

　　说不委屈是假的，可这委屈是顾珵给的，他就愿意承受。

　　可顾珵刚刚哄他了。

　　林亓便忍不住了。

　　几乎是顾珵话音刚落的同时，林亓就跟撑不住了似的半跪在他腿边，垂着头，将脸埋在了顾珵膝盖中间。

　　他低声抽噎着，还要坚持解释，“主人、呜……我、我不是委屈，我只是、只是想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顾珵不料他突然崩溃，人还趴在自己腿上，连哭都是小心翼翼的，眼泪淌湿了腿上的布料，顾珵感到一股滚烫的湿意。

　　“你……”
　　顾珵张了张嘴，又发觉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重新闭上。

　　他双手有些无措，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放在了林亓的脑袋上，摸了摸他的头。

　　抽泣声顿了一下，随后便大了些，似乎是知道了顾珵允许他这么放肆一会儿。

　　顾珵确实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摸着他的头，偶尔拍一下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抽泣声逐渐停了，脑袋却还埋在腿间，只是有些不自觉的微颤，大概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人在崩溃时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

　　顾珵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凉的吓人。

　　他腾出左手来，给林亓斟了杯热茶。

　　茶香袅袅，林亓终于缓了过来，抽泣声慢慢消失，因为崩溃而颤抖的身体逐渐平息下来。

　　可后知后觉的尴尬叫他没敢抬头，只好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埋在顾珵腿间不肯动。

　　顾珵也没催他，只是拿手心护着他的后颈，不一会儿，林亓便觉出热来。

　　他仍旧不敢抬头，可再不出声就过于不知礼数了，于是犹豫着开了口，说话时瓮声瓮气的，低低的喊了一声：“主人……”

　　顾珵知道他已经缓过来了，便嗯了一声，又说道：“起来喝杯茶。”

　　林亓本以为会挨骂，不想顾珵只是叫他起来喝杯茶缓一缓，这难得的温情叫他有些不舍得抬头，犹豫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将头从顾珵腿间抬了起来。

　　顾珵没催他，只是在他抬头时，拿帕子为他揩了揩泪。

　　于是林亓刚缓过来的鼻尖又酸了。

　　他使劲将眼泪憋回去，伸手拿过茶杯，仰头灌进了腹中。

　　豪迈的像是在喝酒。

　　然而他只是想迫切的找点什么事来躲避一下尴尬。

　　温水入口，人也清醒了许多，林亓顿时羞愧起来。

　　他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憋不住哭了出来，也许是顾珵的那句摸摸头让他觉得自己也可以放肆一次，亦或是这些时日他的确是受了委屈。

　　人受委屈的时候不能哄，本来能坚持住，一哄就都消散了。

　　林亓此刻还跪在地上，眼睛却不敢看向顾珵，他这会儿心虚，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珵看着他的脸色，难得温和的语气说道：“本王扶不动你，自个儿起来坐会儿。”

　　林亓还未谢他，就听他又说，“一会儿跪久了又该哭了，本王可没帕子再给你揩眼泪了。”

　　这不像生气的样子，林亓有了些勇气，胆子也大了些，索性直接跪坐在了地上，仰着脸看着顾珵。

　　顾珵难得的有耐心，许是刚刚发完火，这会儿脾气正顺着，便由着他没规没矩的跪坐着，朝外边喊了声成谨，让把张珽带过来。

　　张珽早就到了，听见里面的动静没敢进来，这会儿看俩人都冷静了，才拎着药箱进了屋，他嘴巴也没多话，三两下将林亓的胳膊接了回去。

　　只是林亓下手的时候太过狠戾，挨着脱臼位置下边的那截骨头有些折了，张珽便又给他上了一层夹板。

　　嘱咐道：“这两日就别用左手了，好好养一养。”

　　刚说完又想起来眼前的人并不能做主，于是看了看顾珵，提醒道：“王爷也是，您右手还没好，得养些时日。”

　　顾珵点了点头。

　　两人一个伤了左臂，一个伤了右膀，凑一块刚好搭一对，张珽弄夹板的时候几乎要被气笑，嘴里的碎碎念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

　　阴阳怪气道：“王爷，我瞧着，您二位凑一块刚好，传出去说不定也是个奇谈，左膀右臂、形影不离的，那水里的鸳鸯都不如您二位搭。”

　　顾珵对着掉眼泪的林亓发不出来火，可对着张珽这碎嘴子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他也不生气，只抬眼瞥了下张珽，似笑非笑的说道：“张大夫羡慕？不如你去湖里捞一捞，好叫本王瞧瞧鸳鸯是怎么个搭法儿。”

　　啧啧啧，这萧瑟深秋，湖水冷冽，先不说湖里有没有鸳鸯，就单说人跳下去还能不能活着就是一大问题。

　　张珽瞪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发现顾珵不是在开玩笑后，连忙扛着药箱跑路了。

　　成谨也跟着溜了下去，顺便将门阖上了。

　　林亓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他期期艾艾的坐在榻上，垂着头，敛着眉眼，连呼吸都屏住了。

　　想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顾珵瞧着他的样子，故意逗他，“怎么了？跟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刚刚不还挺精神？”

　　林亓尴尬的差点再次将头埋起来。

　　他很小声的喊了声主人，然后说：“对不起。”

　　顾珵叹了口气，看着他红红的眼眶，无奈道：“挺能折腾。”

　　这听起来不像好话，偏偏语气还带着些纵容，林亓没敢接话，也没敢抬头。

　　他可真是在顾珵跟前将所有的脸都丢尽了。

　　这下又多了一条爱哭的罪过，顾珵估计更不喜欢他了。

　　他顿时有些懊悔。

　　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呢？

　　明明顾珵只是哄了一句啊！

　　顾珵不哄他的时候，他明明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还是顾珵先打破了沉默。

　　“你……”顾珵犹豫了一下，要说的话在舌尖迟疑了片刻，才发出声音，“大约出身显贵，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对吗？”

　　林亓偷偷看了他一眼，不明白顾珵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便有些心慌。

　　“不说话就是本王猜对了，”顾珵接着问道：“据你所说，甘愿跟着本王只是为了报恩，因为本王幼时救过你的性命，对吗？”

　　这话是早先林亓亲口说的，眼下无可辩驳，于是他点了点头。

　　顾珵笑了出来，他笑的很浅，几乎看不出来带着笑意。

　　“可报恩不只有这一条路，”顾珵直言道：“本王说过，本王早就不记得当年救过你，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林亓当然知道。

　　那意味着他的事在顾珵跟前不值一提，甚至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不然顾珵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些残忍，可顾珵还是说了：“也许于你来说是莫大的恩情，但于本王来说只是一件没有丝毫记忆的小事，实在不值一提，你若真的过意不去，不想欠本王人情，可以给些钱财报答，咱们就算两清，这样银货两讫，于咱们双方都是好事。”

　　林亓再顾不得尴尬，猛的抬起头看着顾珵。
　　这是什么意思？
　　顾珵要赶他走了吗？

　　顾珵并不理会他的神色，依旧笑的很淡，“你出身显赫，原本就不是屈居人下的料，现在碍于恩情忍着本王的磋磨，可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下去，到那时闹开了就不好看了，不如现在就说清楚，你出些钱财，本王就当了了那段恩情，你也不必日日记挂，良心不安。”

　　这其实是最好的法子，若换了旁人，恐怕早就跳起来感谢顾珵了。

　　可林亓只觉脑中嗡的一下，像是有根弦乍然断了，他想，顾珵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顾珵是想将他赶走！

　　他艰难的张开嘴唇，求道：“我……我以后再不哭了。”

　　顾珵瞧着他，他却不敢与顾珵对视，生怕看见顾珵烦了腻了的神情。

　　果然这世上的男子大多都烦女子哭哭啼啼的，他只哭了一次，顾珵就腻了。

　　林亓倔强的不肯落泪，尽管鼻尖已经酸涩的忍不住了，依旧不肯让泪花淌出眼角。

　　他有些语无伦次。

　　“我、我从前不爱哭的，这次是意外，往后再不会了，主……王爷。”

　　他不敢再叫主人，只低低的求着，“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去学，求您别不要我。”

　　其实顾珵不是嫌他哭了这一次，更不是气他不会服侍人受不了磋磨，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而是坦诚。

　　林亓无法对顾珵坦诚自己的身份，顾珵也无意逼他，原本并不在意，可今天……

　　今天……顾珵突然发现，在林亓流眼泪的那一刻，他竟有些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在那一瞬间想的不是林亓为什么不准旁人叫他的名字，更不是该怎么再罚他让他长点记性，而只是单纯的、想将他眼角的泪珠擦净。

　　可他连林亓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这太可怕了。

　　他可以留下一条有问题的狗，慢慢调.教，驯服，逗弄，却不能接受自己身边有一个能够牵动自己心神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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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mmm，甜文！！！
顾珵就是嘴硬，不舍得对老婆怎么样的！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