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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whenever ...

  •   事实上这条信息月野遥早在半年前就想发了。但那时高强度的训练和一轮接一轮高压的巡回赛耗尽了时间和精力,各种事件和情绪像一团打了结的麻绳,月野好不容易有余力思考的时候,又不知道从哪条开始梳理。

      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和他断联了接近八个月。

      可无论如何还是他付出和承受的更多。月野遥心里的秤杆倾斜,她坐到浴缸边,一条一条梳理成文,打算以或解释或道歉的方式向对方传达自己的心意。但月野遥认为他现在应该不会浪费时间看长文,尤其是她的信息,于是又一遍遍的修改,尽量把每段内容都精简到极致。

      然而就在她要按下发送键时,去年那个和他疑有暧昧的女生发的推文又浮现在眼前。

      即便清楚所谓的疑似暧昧也许只是媒体炒作,但路人拍的证据和那女生本人发的推文无不在证实媒体的说辞。月野遥气冲天灵盖,她手机一扔,仰面埋进浴缸,她想用鼻腔进水和心肺爆炸的窒息感对冲近乎病态的负面情绪。直到憋得头部震痛,她还□□地在水里又叭叭了一串过不了审的文明话才冒出头。

      但很显然她还没骂爽,甚至还喷了自己一句脑瘫。

      “自我深情个屁!”月野遥打算去捡回被她摔到一边的手机,然后把刚才编辑的内容一键全删。但由于憋到腿软,她只能先坐在浴缸边消化任性的代价。这时,墙角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嘿Siri”

      “嗯哼?”

      “我把你摔了你可以自己走回来吗?”

      “希望你不会。”

      “笨蛋……已经摔了呀。”

      月野遥缓步走过去捡起手机,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她注意到屏幕的右上角有点碎屏。不过,这微弱的刺痛感倒让她又重新注意到自己那条还没发出去的信息。她看着裂痕下深情的文字,也不选一键全删,而是较劲似的长按删除键,亲眼看着刚刚用心编辑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的消失。

      这已经是第59天了……

      上一秒想要什么下一秒就风风火火去做的月野遥酝酿了59天,这条短信仍然以发送失败告终。

      两个月前,她还特意在退役当天问了他们的共同好友,得知了他以前的手机号还在使用的消息。从那天起月野遥就开始酝酿短信的内容了。

      可接下来的每天她都会遇到各式各样的阻力。比如开头的称呼?某些用词是否敏感?他愿不愿意看?会不会烦?会不会不回复?会不会在生日当天发对方至少会出于礼貌回复?

      就这样,月野遥先是纠结了两周关于开头的称呼,又精心打磨了一个多月内容,现在她又觉得可以等到自己的生日再发……

      总之,她就是不敢面对会被对方无视和拒绝的结果,为此还给自己找了没有时机、没有契机的借口。

      然而不谙世事的少年人没想到等待的过程才更难熬。两个月来她每天都在被反复无常的情绪折磨,有时月野遥真想就这样直接发过去,可一想到万一哪里没发挥好这段关系就会彻底结束,她就又通读手稿,一会觉得这句用词不精准,一会又觉得文字过于精简而显得不够真情实感。

      这样的情绪拉扯足以把人逼疯,偏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她又想起了那条暧昧的推特……

      月野遥打开花洒,仰面直冲水流。她胡乱扒拉两下头发,也不管护发素洗没洗干净就裹上浴巾,不吹头发也不穿拖鞋,她径直推开门,把情绪‘哐’的一声从封闭的浴室带到了露天阳台。

      四月的东京昼夜温差大,晚风一吹,水珠顺着发尾落到手臂上时还能明显的感受到冰凉。月野遥把脸贴到右臂上,感受着肌肤表层因为冰冷而导致的小范围抽动。她以为这样就能克制住自己会把情绪带向深渊的行为,可三十秒后她还是没忍住去翻那条推特。

      就在她要找到那条推文之际,不远处的东京塔忽然亮起了橘色的灯光。

      渐变的橘黄色微光仿佛带着消融她眼底冰川的任务而来。不过它很聪明,似乎知道这并不是靠冲击力就能解决的问题,于是它先披着暖黄色的外皮一点点渗透,先把冰川化出裂缝,然后渐变成炽烈的橘色持续输出,将她脑子里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彻底割裂,成了再也连不起来的记忆碎片。

      不按常理出牌,和他一样。

      月野面迎橘色的光晕眺望,少年独自在机场的孤影徘徊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哎……

      总归,还是要道个歉吧。无论如何,那时没能赴约的人是自己。

      今天东京塔的灯光是橘色,所以没有什么是比现在更合适的契机了。月野遥在强烈的自我暗示下打开短信界面:

      【对不起,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个道歉和解释的机会,无论多久以后都可以】

      她担心再过一秒又会出现意外发不出去,连句号都来不及打就不假思索地在收件人一栏输入了他的号码,不经二次确认就直接按了发送键。

      直接输入他手机号而非从通讯录中按姓名搜索到他,这一行为让断联许久的月野遥没由来的松了口气,她终于肯丢下想太多的自己和所有的不安,终于可以轻松地呼吸,终于可以踏实的吃一口晚饭。

      然而就在这时,对方的电话直接打了回来。

      看着锁屏上的名字,月野遥先是对他的秒回感到无比震惊,错愕之余又不由得紧张,因为她只准备了文字形式的道歉文案,并没做过通话的准备。

      意料之外的来电让月野遥瞬间被恐惧吞噬,她尝试让自己迅速集中注意力去构想通话内容,可她却清晰得感知到此时大脑甚至连‘抬起手去按接听键’这样简单的指令都发不出来。

      直到由于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直到变成未接来电,她才意识到抬不起手是因为自己忘记了呼吸而导致脑缺氧和肢体麻痹。

      虽然是自己先表达了无论多久以后都希望能有道歉的机会,但她说的是以后而不是现在……

      月野遥一向擅于替自己找借口,可对方是他,月野遥无意识的就已经陷入到是自己仍旧没能克服性格缺陷的自责之中了。她像惩罚自己一般用力握拳,不等麻痹衍生出的痛痒感慢慢消失,而是强制自己一下一下敲击水泥台:

      “为什么……为什么做不到啊?!”明明准备了那么久……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的自言自语。只有几阵略带凉意的晚风把她湿漉漉的头发从手臂上吹落,似乎在提醒她该进屋去了,见她没动,风又降了温,它态度变得有些强硬,敦促她至少履行好‘照顾好身体’的约定。

      可月野遥从小就把时间都花在球场上,生活中的事都被长辈和教练安排妥当,所以她根本没有自理能力,对如何照顾自己更没什么认知。她只能通过回忆相处时他的做派,然后一步一步仿照出来。

      月野遥走回浴室把头发吹干,又找出室内专用的保暖袜套上,甚至还拿出他离开后就再也没用过的烧水壶做了一壶开水。之后,她捧着杯子坐到地毯上,极富节奏性地喝着凉白开。

      直到反胃,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做着生理不适的事。

      回过神来的月野遥本打算倒掉剩余的白水,但她还是先拍了个照片发给她的老韩剧人母亲,作为早上鼻血事件的情绪安抚。接着,她窝回地毯上打开电视,一边不断刷手机找人聊天,一边不停地转台。

      从窒息到麻木,从麻木到焦虑,月野遥很清楚自己现在必须要做点什么来稳定心绪,但那些不需要动脑子的事显然不能转移注意力。她思来想去,把目标放到了迹部景吾的外套上。

      下午放学回市里港区的公寓时把外套交给了物业清洗,不到俩小时它就被送回房间,干净得让月野觉得自己的小学鸡字体根本不配在上面签名。

      那么就先练练字吧!

      月野遥说干就干。她翻开学校发的笔记本,边用普通水笔练习边三心二意的计划着明天去文具店买个签名专用的马克笔。选黑色还是金色好呢?先用黑色打底,然后再用金色点缀吧。在字体的哪几处做点缀呢?月野遥不记得自己脑海中的画面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但随着她专注力的提升,属于夜半十点的东京的声音也逐渐减弱。

      当她再抬头时已临近十二点。

      月野遥满意地翻看着写了一页的自己的名字和大半个本的迹部景吾的名字,强大的执行力和练习后乳酸堆积的快感让她恢复了自我。可就在这时,随着秒针今日份的最后一次摆动,时间来到了她的生日。

      ——即给那个人发信息的最后期限。

      然而这次,对方似乎没打算再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卡着零点,率先发来了生贺。

      生日快乐~

      月野遥想不到能回复什么。

      然而逻辑天才自己想不到怎么回复,思路拐了几个弯,得出这是对方不打算让她回复的结论。她越看越委屈,觉得他就因为自己没接电话而用一句生日快乐来彻底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说之前还存有侥幸,那么此时的月野遥则无比坚定的认为自己失恋了。

      她先把自己社交平台的头像换成纯黑,又从壁龛中取出一个只剩半瓶的洋酒,月野遥盯着它琥珀色的瓶身,这瓶杰克丹尼是去年生日前夕和他约会途中偶然‘遇见’的。那时刚转换成情侣身份的两人谁都没说话,月野遥就能因为共撑一件外套避雨的距离而脸红,她很清楚,嬉皮笑脸的男友故意不找话题打破沉默是因为喜欢看她这样。

      那天雨势急骤,左不过十几分钟就能停,但月野遥不想输太惨,抱着只能靠自己的心态以及对他接梗能力的信任,她随便寻了个目标,盯着街对面的烟酒铺就聊,

      “你喜欢什么酒?”

      “不知道。要试试吗?”

      “骗人的吧,你没喝过酒?”

      “月野遥,首先我也是未成年,还有,我可是……”

      “要去探险的男人。”

      “是追寻更大更远的目标……”

      “喏,那瓶——杰克丹尼。”月野遥隔空指了指:“那是我的目标。”

      “杰克丹尼?”

      “昨晚我梦见你泡妹的时候喝了它。”

      “哦?是吗?我喝了几杯?”

      “不知道。”

      “月野遥,如果不想有一天频繁在球场出现手抖失误的话,我劝你也别再偷摸去你们基地的酒吧了,你看你现在脑子已经有点坏掉了。”

      哈哈哈…月野遥边笑边把瓶里剩余的酒尽数倒满。时隔一年,她仍会因为追忆少年风趣的言行傻笑出声,而那个在她生日当天把酒摆到餐桌上的少年那狡黠又得意的表情也都历历在目:

      “你怎么买到的?未成年诶!”

      “厉害不?”

      “嗯嗯,不愧是要去探险的男人!”

      “是去追寻……算了,今天你生日,过了今天再说。”

      “那以后每年的今天你都去探险吧?”

      那时故意逗男友的话成了回忆杀的最后一把利刃,月野遥真想对自己说‘放松些,终于结束了不是吗?’可尽管杯中酒已见底,她却久久不能放下。今晚她故意没加冰,此刻已是酒意上头,月野遥坚持从客厅走回卧室,侧卧在潲雨的飘窗上,听着窗外的雨彻夜未眠,看着风那么吹香薰的火花也不灭……

      眼前的视线愈发晕眩,月野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体内还充斥着宿醉的不适。除了想上厕所,胃酸也一波接一波,可月野遥还没睡够不想起床,所以她打算强行抵抗,甚至连身都不翻。就这样,她又如愿睡了过去。十几分钟后,月野遥忽然从床上弹起直奔洗手间。

      五分钟后月野遥才从马桶边站起来,她放肆的喘息,感受着胃部空间腾空后轻盈的舒适感。她走到洗盥池台,用漱口水清洁了5次才趿拉着袜套躺回床上,享受着早起1小时的清晨幸福时光。

      没有什么是比醒来后发现还能再睡会更幸福的事了。月野遥从地上捡起被子,把被吹得僵直的四肢缩进被窝。昨晚她一直噩梦不断,先是梦见被他删了好友,接着还梦到自己被□□追杀,她想和人干架肢体却绵软无力,挥出去的拳脚跟棉花糖似的,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跑路,结果跑到街巷尽头看见男友和他的暧昧对象在酒吧拥吻。

      “妈的……”

      月野遥估计自己就是在这个环节把被子踹到地上的。她转身拔掉正在充电的手机,直接打开社交软件,她甚至真打算去查证一下这离谱的事是不是真实发生过。但由于昨晚刚发过誓绝不再看他的一切相关信息,所以月野遥直接输入了那女生的ID,点进去发现她最新更新的内容还是两天前的对镜自拍。

      呼。月野遥把被子盖过头顶,她愈发松快的吐气,密闭的空间里充满她口腔里薄荷的清香。可没一会,月野遥又忍不住想,他会不会发过什么呢?

      不行不行,昨晚刚发过誓今天就看,这也太没出息了!月野遥傲娇了1分钟,觉得今天看了的话可以明天再重新发誓~

      她立刻就说服了自己,然而在打开他聊天框的那一刹那月野遥直接大脑宕机。

      月野遥盯着满屏长文一脸懵逼,她不断来回反复滑动,数了数自己至少发了13段大篇幅文字……

      她又划回到最上方查看发送时间,发现自己是从昨天夜里2点开始疯狂给他发信息,月野遥光速刷着完全不忍直视的文字内容,觉得没有什么是比现在更社死的了,然而命运总是会给你惊喜,就比如月野遥发现自己在咆哮了十三段长文之后,还接听了他的语音电话——

      43分钟的语音通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when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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