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重生[红楼]》浅笑轻颦

71、绝境逢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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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儿说着，忍不住悄悄抹泪。

　　黛玉平日里见她，都是做事干净利落，颇有凤姐儿杀伐果断的风范，又恬静笃定，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

　　从未见到她当着自己面前这么哭哭啼啼过，因此也是忍不住宽慰起来，“那依你的意思，是要把药方再偷偷替换回来？”

　　平儿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眶中仍然有泪水打转，颇有些手足无措地说，“我也不知……”
　　“若是我偷偷换了，万一被我家奶奶察觉了，定然会说我‘吃里扒外’‘没眼色’。我到底是奶奶跟前当差的，又怎能在她眼皮底子下动手脚？”

　　“可我若是不换，感觉又于心不安，自己良心上一道关卡就先过不去了。”
　　“这几日真是寝食难安，想到要主动陷害，弄得旁人女子宫寒不育，也是罪孽一桩。”
　　“真是……横竖都是不对就是了。”

　　她这么一说，更是心下烦躁，又哭哭啼啼起来。

　　黛玉拿了帕子给她擦泪，想了一回，又说，“这事倒也难。今日就算防得了这个，明日也有另外一个。也是治标不治本了。”

　　“这个我也想过。但要劝我家奶奶看大夫调理却又说不出口。”
　　平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啜泣着说。

　　“外头求子的秘方也是传得可多，但我想着，一来这其中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二来我家奶奶平日里最是要强惯了，心思都不在后宅房中事上，若要她求子来固宠，我是万万开不了这口的。”

　　黛玉心下了然，凤姐儿家是什么家世背景？与王夫人又是什么关系？她在贾府一直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地位，连贾琏见了凤姐也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不敢乱说乱动。要凤姐儿心思转到“绵延子嗣，生儿生女”上，可真是难了。

　　黛玉记得上一世的时候，凤姐最后生了一个女儿，唤作巧姐儿的，最后差点被卖给了人贩子，幸好被救了下来。这一世，凤姐儿干脆到现在都没说有身上有喜，连巧姐儿什么时候怀上也未可知了。

　　黛玉自己也还是未出阁的女孩子，全仗着有上一世阅历，才比旁人多懂一些事儿，可碰到这些妻妾外室的矛盾，却是远超她阅历来。

　　她只好说，“我也是头一回碰到这些事儿，更没想到这些小点心上还能做文章……你容我想一想罢……”

　　平儿点点头，眸中还是泛着泪光，但望着黛玉的眼神中又慢慢都是希冀。

　　黛玉颇有点哭笑不得，只好心底默默想，可别希冀她呀，她要早知弄个铺子能生出这么多事来，就宁可不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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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午后宁静的日光透过层层雨过天青色纱帐，落在潇湘馆的书案上。

　　“姑娘，可有听说？”
　　“宝二爷屋子里的大丫鬟晴雯被二太太指名道姓赶了出去，说是得了女儿痨，不好再放在大观园，以免过了病气给主子们。”

　　“她又无亲无故的，只一个泥鳅般泼皮无赖的哥哥，和一个诨名唤做多姑娘的嫂子。那嫂子在外头名声不太好，听说府邸上倒有一大半男子是她……呸，这些外头听来的胡话，就不说给姑娘听了。”

　　紫鹃一边在花瓶中剪着清菊，一边半侧过脸来，同黛玉说。

　　只是，紫鹃说着说着未免也兔死狐悲感伤起来，“她原本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同我先前是一样的。”

　　“哎，”紫鹃幽幽叹了一口气，手中银色剪子也放了下来，声音愈发无奈，“二太太这么做，也不顾忌老太太面子么？算了算了，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哪里能懂这些。”

　　黛玉听着，略略想了下，这无非是上一世一模一样的经历罢了。

　　这一世，晴雯那说一不二的泼辣性子也从未改过分毫，最后落到同样结局，也是自然。更何况上次王夫人私底下骂晴雯“水蛇腰一样”“眉眼长得像林妹妹”那事传开了，她又当中逼着王夫人道歉过。

　　身为家中主母，又哪里能咽得下来这口气？就算晴雯没有错处，光是长了一张狐媚子“勾引主子”的脸，就足够定她罪了。
　　更何况，晴雯又是个不能藏事的，平日里性格张扬，上上下下不得得罪了多少人。
　　她有今日，也是难逃一劫。

　　又想到虚空金字曾提醒她，“若说妙玉是她在佛道中的法外替身”，晴雯就是她在丫鬟中的化影。
　　黛玉也不知写这《石头记》的著书人是什么意思，替她里里外外弄了这么多替身。但她知晓晴雯一旦被赶出去，就离生死簿上一笔勾销也不远了。

　　她尚未来得及开口，却听雪雁走来，接话说，“我倒是听院子里下人们风言风语，说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二奶奶一直琢磨着怎么拿回该她管的那一份事儿，因此这一回踢走晴雯，也有点那她开刀的意思。”

　　“如今。”
　　“人人都晓得琏二奶奶病了，宁国府的蓉大奶奶得时不时来帮衬才行。”
　　“老太太先前越过了二奶奶，却独宠琏二奶奶。这一番既然琏二奶奶这病来势汹汹，虽然好些了，也不敢再和往日一样劳心费神管事了，二奶奶自然要多做些事儿。”

　　雪雁不知从哪儿听来了一大段编排的话来，居然还有鼻子有眼分析起来。

　　黛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指着二人说，“你们呀，成天的都在听些什么胡言乱语了。还说得头头是道呢。”
　　“这事横竖都与咱们潇湘馆无关，谁当家，谁执掌中馈的，又关我们什么事呢？”
　　“这话可只许咱们屋里说，再不许传出去的。”

　　“可私底下丫鬟们都说，赶走晴雯这事，就是与姑娘你有关系呀。”雪雁双眸闪动，对着手指小声解释说。

　　黛玉噗嗤一笑，反问她，“你倒说说，怎么又牵扯上我了？”

　　“奴婢也不敢胡说，只是听他们说……说是二奶奶如今最惧的就是老太太把我们家林姑娘说过宝二爷，因此动了晴雯，也有这个意思在里头。”

　　“似乎叫什么先发制人来着，就是旁敲侧击告诉老太太和琏二奶奶，别老想着撮合……哎呀，奴婢也不敢多嘴多舌，总之下人们私底下都在传这个呢。”
　　雪雁说到后头，到底自己也年纪小，毕竟先红了脸，跺跺脚不好意思说。

　　“……”黛玉一时无语了。
　　若真是这样，岂非又是上一世重演了？

　　上一世的时候，她还是心心念念要嫁给宝玉的，也因此王夫人处处提防着她，对她的不满也在一声声指桑骂槐之中爆发出来。
　　她那时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连最疼爱她的老太太都后头都夸宝钗大方得体，随分合时。
　　越发衬得她尖酸刻薄，心眼颇小。

　　呵。重活一世，宛如新生。
　　王夫人却还是拿老一套手段来作弄她，却不知如今的她早已不在乎王夫人养的哪一个所谓“宝贝”了。
　　就这么个每日浑浑噩噩，与女孩子们厮混到处“吃胭脂”的废物，谁稀罕了？

　　一旁紫娟听着，琢磨出了味儿，绞尽脑汁想着，忽然说，“哦，这不就是应了那个成语么？叫什么杀鸡儆猴来着？”

　　“把晴雯赶走了，就是让老太太她们看看，也让我们家姑娘看看，王夫人最讨厌这款儿的，也算是……嗯，算是断了我家姑娘的心思。”

　　紫鹃说到后头，小心瞧着黛玉的脸色，生怕惹恼了她，因此说得断断续续的。

　　黛玉却是微微一笑，说一句，“可记得我刚来时，同你说过什么？”
　　“那还是我来荣国府的第一个晚上，宝钗当日也来了，还丢了镯子，到处找呢。”

　　黛玉这么一说，紫鹃倒是想了起来——
　　她记得拿一晚上，她还主动对林姑娘说，“听说宝二爷去了薛姑娘那儿，很是关心呢”。
　　林姑娘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告诉她“人人稀罕宝玉，偏生她不稀罕”“以后宝玉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不用事无巨细说与她知，她可不关心”。

　　如今想来，自家姑娘真是一个通透的人。人人都觊觎着宝二奶奶的位置，可林姑娘却丝毫不在乎，甚至还带点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