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灭尽气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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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嬷嬷看着梅映雪，笑意不达眼底，“小娘子才来东京城，跟这几位还不熟，一来二去说岔了很正常，犯不上闹僵了结下梁子。不如大家和气些，把话说开，往后熟络了，兴许还多个手帕交？”
梅映雪眼眸中泪光闪了闪，冷笑道：“被诋毁的不是嬷嬷，嬷嬷自然可以慷她人之慨。”
她的嗓子还在作痛，声音透嘶哑。
徐嬷嬷没想到这对主仆如此“不通事理”，不禁脸色微变。
柳溪亭语气凉凉地开了口，直接拆穿徐嬷嬷的心思，道：“徐嬷嬷这是在公然拉偏架，那位小娘子身份低微，你连哄带吓让人家退让。柳某这里呢？你是不是要劝一句，君子不与女子论是非，你打量柳某会在意这些虚名？”
徐嬷嬷被他拆穿也不敢把恼怒露在脸上，一边赔笑脸，一边为难地解释，“奴婢不敢，奴婢奉老祖宗的差遣在园子里侍奉，各位客人在这闹出口角，奴婢不得不厚着面皮劝解几句，还请指挥使莫要与奴婢置气。”
“哼！休要拿老祖宗来压我！”柳溪亭不买账，“老祖宗要打要罚，柳某自会去领受。只是眼前这几个人，怎么处置？你身为这园子里的管事嬷嬷，若是处置不公，柳某可断然不能答应！”
徐嬷嬷身子一震，脸上露出些许慌乱。
对面惹事的几个小娘子也慌了神，看出他是要动真格的，有两个用袖子捂着脸开始呜呜地哭开了。
这件事换成旁人，被君子礼义拘着，受了诋毁也会大度地摆手过去，免得落个有辱斯文的名声。
柳溪亭可不同！
他在皇城司当职，本就名声不佳，且心肠冷硬做事不择手段。他若是计较，是真的会往死里计较。
才不会被什么君子的架子拘着，先自己痛快了再说！
徐嬷嬷半点都不想管这摊子事儿，但是身为园子里的管事嬷嬷，又不能不管——不论是大长公主那里，还是掌中馈的夫人那里，都没办法交待。
徐嬷嬷左右为难，只好一摊手，“奴婢是个卑贱之人，各位来者是客，万万没有奴婢替主人得罪客人的道理。事情迫在眼前，奴婢确实为难，不如请指挥使示下，要如何才能消气？”
她把难题抛回给柳溪亭，让他划出道来，这样那几个小娘子的长辈追究起来，她也好推脱。
柳溪亭睨了她一眼，也不绕圈子，爽利地朝对面说道：“柳某素来都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绝不给自己添堵。你们自己打两个耳光，当众承认恶意诋毁，保证决不再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梅映雪心头一震，凝眸看去，柳溪亭面朝那几个小娘子，于她而言是侧身而立，半边脸颊神色肃然——他是认真的。
自打耳光，当众承认诋毁，这是她们应得的——但是对于这些蛮横的官宦之女，却大损颜面！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养大的，很快就会传遍京城，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脸皮薄的简直不用做人了。
又有两个袖子遮脸哀声啼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人群中不乏抱有和事佬心态的，小声嘀咕着：柳指挥使逼人太甚，几个小娘子甚是可怜。
嘀嘀咕咕的人藏在人群里，许是觉得人多找不到他，声音略微大了些，被那两个哭的听到有人声援，顿时哭的更大声，其她几个也随之抽泣起来。
梅映雪心里痛恨这些人，无耻又恶毒，做错事不知悔改，还想用哭泣博取同情，以此向柳溪亭施压——大男人小鸡肚肠，对着一群小娘子不依不饶，若是再被以讹传讹，反倒成了柳溪亭的错。
她们的父辈也都有官职在身，很有可能到官家那里参他一本。一家之言，官家或许不信，那么多家呢，官家还能置之不理？
光是想想那些恶言恶语，她都觉得心里发堵。
事情究其起因，还是因为凉亭里夸她貌美的几句闲话而起。梅映雪恨归恨，但也不愿意因此看到柳溪亭因这几个无耻之人，受到官家惩罚。
她抬眼看过去，正好柳溪亭的目光扫过来，两个人的目光短暂交汇，并望到彼此，她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追究，将事态扩大。
柳溪亭的眼风只是稍作停留，接着冷目生寒扫过对面的几位小娘子，一贯强硬的气势道：“眼泪这东西，鞫狱⑴见多了，最不值钱——越是嘴硬哭得厉害的，越要往死里整治！”
对面正在哭唧唧的小娘子们瞬间哑了声音。
梅映雪不自在地往旁边转开脸，同时飞快地回想，自己在他跟前哭过多少回？他是不是也厌烦地想过，把她往死里整治？
方才叫嚣最响挨了打的郭小娘子，顶着一张红肿带血丝的脸，不服气地哭道：“柳指挥使仗势欺人么？妾身哪有诋毁？”她指着梅映雪，声嘶力竭地质问，“在隔壁的甬路上，是不是这个贱人一头扑进你怀里，半天没起来？妾身可有一句假话……”
郭小娘子一副豁出命去的架势，瞬间又给了其她几个鼓舞，重新昂起头，大有抱团作战的气势。
梅映雪的掌心被指甲掐得生疼，才抑制住没有被气昏过去，“我……”
“郭小娘子，这是在质问柳某？”
柳溪亭瞥她一眼，盖住她的声音，慢腾腾语调里的怒意像藏在乌云中随时会发作的雷电，让人听在耳中提心吊胆。
梅映雪明白，他不让她说话，得罪人的事自有他来处置。
人前不便多看他，梅映雪的目光垂落，看向他投在地上的影子，心里五味杂陈——想不到，最终会替她出头的，还是他。
虽然他被牵涉其中，但是梅映雪并不觉得他需要计较。那些中伤之言，都是在损她清誉。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少影响，换作轻浮的郎子，巴不得当作风流史。
唉，到底又欠了他一回。
被柳溪亭责问，郭小娘子瑟缩了一下，放下指人的手臂，不甘心地低声道：“妾不敢。”
“不敢？”柳溪亭眼眸微微眯起，眼底有森冷的光芒闪过，“方才柳某在人群后边，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你们胡言乱语倒是敢得很。被人撞破就恼羞成怒、反咬一口，怎么就敢了？”
“莫不是觉得有家中父兄撑腰，在外就可以横行欺人？说到仗势欺人——郭小娘子，你兄长上个月纵马伤人，强行赔人家十贯了事，苦主同意了？案子结了？”
“你兄长的屁股还没擦干净，你又出来生事，兄妹两个都在做仗势欺人的勾当，真是难为昌平伯了。”
郭小娘子张了张嘴，脸上皮肉扭动答不出话，很快反应过来，皇城司有监察百官之职，察子遍布天下，这些事情被柳溪亭知道是早晚的事。若是压下此事，摆平苦主倒也罢了，只是苦主现在还在闹腾，倒成了隐患。
尤其是听柳溪亭的话外之音，今日她若不识趣，少不得要拿这件事做文章，整治郭家。郭小娘子又气恼又无奈，她爹爹知道了，定会赏她一顿手心板⑵。
郭小娘子刹时没了气焰，敢怒不敢言。其她几个也听明白了，此事必定不能善了，他不能打骂她们，就会迁怒于她们的家人，父兄跟着遭殃。
难怪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何况姓柳的还是受官家宠信的佞邪。
几个人都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柳溪亭轻哼一声，目光落在另一位鹅黄衫子的小娘子身上，“史家的五娘子，方才数你笑得最大声，看来你爹爹现在闲下来，有空给你撑腰，是吧？”
史五娘闻言抿紧嘴巴，半扭过身去，不敢吱声——她爹爹前些日子才被官家申斥贬官，现在正是门庭冷落时，经不得落井下石了。
“宋家八娘子、唐家小娘子，你们两位就喜欢哪里热闹哪里钻，今日这热闹，好瞧么？”
被点到名的宋八娘和唐小娘子，是两棵怂怂的墙头草，梅映雪出来质问，想溜走被喝了一声站住的是她们两个，柳溪亭追究最先吓哭的也是她们两个。
两个人相视一眼，含着两汪泪乞求道：“指挥使开恩，妾身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柳溪亭不答她们的话，又把难题抛回给徐嬷嬷，“柳某所说的惩治，徐嬷嬷以为如何？”
徐嬷嬷心头对他大呼难缠，已经把这几个惹事的小娘子逼的低头，还要拉她下水，一块儿把事实做实了，让人家怨恨的时候，一定捎上她，可真是不省心。
被问到头上，徐嬷嬷只好硬着头皮笑道：“指挥使说的必然都是道理的，奴婢岂能不依？”一句话也将自己摘出去，是柳指挥使说的，她也是被迫的。
柳溪亭轻笑一声，“那就有劳徐嬷嬷主持公道了。”
徐嬷嬷干笑着，已经清楚现在的形势，柳溪亭拉她一起做恶人，把旁边的梅小娘子撇出去。显然他要算账，并非因为诋毁之言涉及到他，而是有意替梅映雪撑腰。
她不知道这位小娘子有什么来头，但是指挥使要替梅小娘子出气，只能怪那几位撞到了刀口上。
杮子要挑软的捏，当然是先把最怂的摆平作筏子⑶。
徐嬷嬷也拿宋八娘和唐小娘子开刀，“指挥使方才说了，自打两个耳光，承认方才皆是诋毁之言，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几位小娘子都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搬弄这种是非，确实该长些记性，日后管住嘴巴莫再胡言。宋八娘，你来开始吧。”
几个人缩着脖子装鹌鹑，这么耗下去不会有人主动站出来，徐嬷嬷点名宋八娘，她就不能不出来了，除非她想得罪柳溪亭。
徐嬷嬷看着宋八娘，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识相些，大家都好过。不然，回头姓柳的可要拿你父兄作筏子了！
作者有话说第45章 灭尽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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