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至》桑觅

11、第 11 章

　　崔承硕刚走到三楼，就听见拐角那间宿舍里传来钟驰惊天动地的哀嚎。
　　他走过去，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

　　钟驰反坐在椅子上，短袖撩到腋下，双手搭在椅背上，林祁在一旁帮他抹药。
　　听到门响，钟驰泪眼朦胧地抬头，与崔承硕对视上。

　　“嚯，”看到钟驰眼周的淤青，崔承硕毫不客气地幸灾乐祸：“八戒，你这是去高老庄偷西瓜被猴哥揍了？”
　　林祁被逗笑了，拿起一根干净的棉签沾着药水，说：“高老庄好歹有温柔似水的翠兰妹子，他呀，是进了盘丝洞。”

　　钟驰：“呜呜呜。”
　　崔承硕把挎包往桌上一扔，拉过椅子坐到他对面，懒洋洋地问道：“怎么回事，说说吧，谁欺负你，哥们儿帮你讨回来。”

　　没等钟驰说话，林祁抢先一步道：“你可拉倒吧，人对面是个妹子。”
　　“妹子？”

　　崔承硕有些不可置信，他弯腰，凑近钟驰，仔细查看他脸上的伤。
　　“那你活该啊。”

　　钟驰自己也觉得丢人，不好意思说话，只会呜呜呜。
　　林祁叹了口气，替他说：“下午去宝食巷吃饭，碰到他前女友和人家的现男友了。哦，对了，还有她现男友的前女友。那姑娘也是被绿的，估计是咽不下这口气吧，当街把那俩人揍了一顿。”

　　崔承硕俨然一副吃瓜的样子，听得津津有味，见他停了，主动提问：“然后呢？”

　　“然后，”
　　林祁瞥了眼垂头丧气的钟驰，将蘸了药水的棉签使劲往他的伤口上一按，引得钟驰又嗷嗷叫了起来。
　　“然后，这傻狗怜香惜玉，看他宝贝前女友被欺负，立刻化身护花使者，推了人姑娘一把，结果人家手机掉地上摔坏了。姑娘一下就火了，左右开弓，连捶带踹，就这样了。”

　　“哼哼。”
　　崔承硕嘲讽似的地笑了笑，再看钟驰脸上的伤，觉得打得轻了。

　　“哦，对了。”
　　林祁帮他处理好伤口，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边擦边说：“人姑娘是林涵的室友。”

　　把脏了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他打开手机，找出和林涵的对话框，递给钟驰，“你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解决。”
　　聊天界面上全是林涵找他兴师问罪的话。

　　【哥，我室友手机是不是钟驰摔坏的？他怎么回事啊，一大老爷们儿欺负小姑娘？他可真够能耐的。】
　　【我室友说他是为了那个绿了他的前女友出头，我真的服了，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舔狗？】
　　【哥，你转告钟驰，敢欺负我姐妹儿，这事没完。】

　　林祁唯一的回复：【不许说脏话，那你想怎么办？】
　　林涵：【你问我怎么办？你居然问我怎么办？让钟驰自己想，哄不好我姐妹儿，你们宿舍也别想好过。抓狂.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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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又是一长串连讽带骂的输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林涵的愤怒。
　　钟驰不敢继续往下看了，捧着手机，抹了把眼泪，哽咽着小声逼逼：“明明是她室友欺负我。”

　　林祁抽走他手里的手机，轻飘飘回他一句：“你有本事自己跟林涵说。”

　　钟驰哽住。

　　他没本事。
　　他不是怕林涵，是怕她那个室友。

　　那姑娘一看就练过，力气大到能一把掰折他的胳膊。刚刚要不是跟他一起的朋友认识那姑娘，趁机救了他一命，他现在可能直接火葬场了。
　　看得出林祁是给不了他有用的建议了，钟驰把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崔承硕。

　　“老崔，我怎么办？”
　　“你问我？”

　　崔承硕后背靠在椅子上，抖着二郎腿，虽然不耐烦但还是认真地帮他出主意：“也简单，给人买个新手机，再买点女孩儿喜欢的礼物，然后请她们宿舍一起吃个饭，跟人家好好道个歉。”
　　“靠谱吗？”钟驰一想到那姑娘挥拳打向自己时的样子就怂了，“我，我害怕。”

　　崔承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抚：“放心吧，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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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歉的方式有了，但钟驰因为不知道买什么礼物而犯了难。
　　“这事你不是最有经验吗？”林祁说，“你给你那些前女友送礼物的时候不是挺有主意的吗？”

　　“那能一样吗？”
　　钟驰在社交软件上搜索送女孩子的礼物清单，出来的都是千篇一律的衣服包包、化妆品和首饰。他往下翻了好几页都没有新意，心里有些烦。

　　“她们想要什么都直接发朋友圈，我就按着买绝对不会出错。这是给别人赔礼道歉，怎么着也得用点心，多点诚意吧。”

　　用心和诚意两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新奇。
　　林祁白他一眼，拿起睡衣进浴室洗澡了。

　　崔承硕翻着那本新买的《法医档案》，漫不经心地提议道：“她是摄影系的，要不送个相机？”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钟驰一拍脑门，兴奋地打开购物软件，但是看了一会儿他就关上了。“这他妈也太贵了吧，一个手机一个相机，我这学期一半生活费就没了。”

　　“不是还有一半呢吗？”崔承硕连眼睛都没抬。
　　“可是这学期还有两个半月呢，我的生活质量得下降成什么样啊。”

　　崔承硕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随即又落下，轻声“哼”了下，嘲讽道：“你要是吃素的话也够你活了。”
　　“那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钟驰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
　　一点跟他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
　　隔周周二上午上完课后，教授金良把曲随风叫到办公室，递给她一份主题为《津州风采》的摄影大赛的宣传册。
　　“咱们津州市要参加全国最美城市的评选，所以市政府设置了这个比赛，征集一些照片用在评选上。这个比赛含金量虽然不高，但是你可以锻炼锻炼。”

　　曲随风不太愿意参加，“可您不是说我的风景照拍的不错，让我多拍些人物吗？”
　　金良被她这敷衍的态度气到，抄起手边的教案拍了下她的脑袋，“你小学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阅读理解能力那么差。”

　　教案不厚，金良也没用多大力气，砸在头上没什么感觉，但曲随风怕他气着自己，赶忙拿起办公桌上的保温杯去给他倒水。
　　“您别生气，您千万别生气。”她把盛满水的保温杯放在桌上，乖乖站在一边。

　　金良这个人，五十多岁，头上扎个小揪，课余时间最爱做的事就是捧着他的相机到全世界各处拍，身上艺术家的气息特别浓。
　　他拍过的山川湖海、各色人物不计其数，他的作品曾多次被刊登在世界地理杂志上。

　　当初曲随风第一志愿填报津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
　　在如愿成为他的学生后，她也慢慢熟悉了这个老艺术家的性格。

　　脾气爆，爱较真，同时也很崇尚自由洒脱。

　　金良瞪了她一眼，自我安慰了几句，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一个城市的风貌不光是指山水、霓虹这种死物，也可以指人。”
　　“比如，十字路口的交警、路边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又或者是路上的外卖小哥，这些都能展现一个城市的魅力。”
　　“你拍的人物像欠缺灵魂，这次比赛你可以把方向放在人物上面，即便拿不了奖也无所谓，重点要多钻研。”

　　曲随风郑重点头，“我明白了，老师。”

　　林涵和江岁岁在一楼大厅，曲随风还以为她们早就走了。
　　钟驰在她们上课的时候就来了，手里提着赔罪的礼物，一下课就找到江岁岁非要给她道歉。

　　态度倒是非常诚恳。

　　不知道他们谈得怎么样，曲随风观察她俩的表情。
　　很平和，林涵甚至还笑了。

　　那应该就是解决了。
　　她俩可能是专门在等她，见她过来，林涵问：“风风，晚上钟驰请客，去宝食巷，一起呗。”

　　曲随风心里惦记着金良跟她说的话，思考了下，摇头，“我就不去了，今晚想去市里采风。”
　　“怎么突然想要晚上去？对了，刚才金教授叫你干嘛？”

　　三个人往食堂方向走，林涵在中间，一边挽着一个。
　　曲随风把大赛的事跟她们说了，顺便把金良对她说的话也说了。

　　“金教授也太严格了，”林涵说，“我觉得你拍的照片都很好，对吧，岁岁。”
　　江岁岁没有接林涵的话茬，而是问曲随风：“要不晚上我陪你一起？”

　　“不用，”曲随风拒绝了，“我就去转转，不会太晚回来。”

　　***
　　晚上七点半，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过去半个小时了，女孩儿们还没到。
　　钟驰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频频看时间，嘴里也不闲着：“林祁，你妹她们怎么这么慢，还不来，她们不会耍我吧？”

　　林祁正在和崔承硕复盘下午的实验，抽空回了他一句：“女孩子嘛，出来总得打扮打扮，你又不是不知道，再等等吧。”

　　“那——”
　　钟驰刚要开口，就听身后传来林涵气喘吁吁的声音：“抱歉抱歉，我们来晚了。”

　　下午她们睡了会儿美容觉，醒来就六点半了，三个人是一路跑过来的。
　　崔承硕距离她们最远，不动声色地往她们身后看了眼，确定没人以后就收回了视线。

　　“你们宿舍不是四个人吗？”林祁问。
　　“哦，随风去市里采风，就不过来了。”林涵说。

　　好不容易把人等来了，钟驰赶忙招呼大家进店，“你们再不来，定的位置就要被卖出去了。”
　　江岁岁从他身边经过时看了他一眼，钟驰吓得倒退了一步，“你、你干嘛？”

　　江岁岁弯起唇角，将头发勾到耳后，径自走进去。
　　钟驰落在后面直拍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走在最后的崔承硕嗤笑，“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