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石边云

58、第58章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原本苏井计划先去超市买东西，回去做一顿年夜饭，之后再一起跨年。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令苏井没想到的是，计划的第一步“回到广州”就猝不及防地夭折了。

　　堵车。他们足足在广昆高速上堵了将近五个小时。

　　下午五点，刚下过雨，这会天色阴沉沉的。

　　苏井在外面站了一会，很快她便扛不住冷风再次钻回车里。

　　屠成站在车窗外扣响玻璃——

　　“下来走走，坐久了回去腰疼。”

　　前段时间苏井天天加班，每每一坐就是一整天。有一天深夜，苏井闭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屠成被吵醒，还以为她是胃痛，瞬间就被吓清醒了。

　　苏井扭来扭去，眼睛都没睁开，在哪哼哼唧唧地喊：“……我腰好痛，好涨。”说到后面竟然还带着几分哭腔。

　　这一下听得屠成头皮发麻，火急火燎捞起人就要去医院。

　　屠成不清楚怎么回事，苏井还不清楚么。

　　她连忙拉着屠成说：“只是腰痛，你帮我揉揉，揉揉就好了。”

　　苏井说着翻过身，反手在背上给人指位置。

　　屠成跪坐在她身旁，伸出手轻轻按着她的腰，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只是腰痛么？”

　　原本酸痛的腰因为按摩得以舒缓，苏井舒服得眯上眼，含糊不清的嗯了声，半只脚已经踏进周公棋盘里。

　　屠成手法笨拙，跪坐在床上的姿势也别扭。

　　夜深人静下，按揉时带起的摩挲声却声声有序。

　　等苏井彻底熟睡过去，屠成就着床头灯的光俯下身，替她拨了拨压在脸上的头发。

　　他接着扯过被子给人盖上，却没有跟着躺下，而是轻手轻脚打开门来到阳台。

　　清晨五点，浓厚的蓝白色像是大雨将临般。十月的广州已经开始降温，凉风中隐隐有了几分刺骨的寒气。

　　屠成站在阳台上面容严肃，疲惫。

　　天亮后，在送苏井上班的路上，他第一次问苏井晚上可不可以不加班。

　　苏井问他怎么了？

　　屠成解释：“约了一位中医推拿。”

　　苏井瞬间明白了。

　　她点点头，想到昨晚，脸上微微发热。

　　出乎苏井意料的是，老中医并不老，反而是一位穿着时髦的大姐。

　　她在苏井背上按了几分钟，说苏井这就是坐的时间太久了，以后注意锻炼，不要总是长时间一个姿势坐着。之后给苏井安排了一套推拿项目，虽然贵但是效果极好，接下来好几天晚上苏井都没有再出现腰酸背痛的情况。

　　可惜好景不长，一个星期后，苏井再次哼哼唧唧。

　　屠成知道苏井不可能乖乖听话，经常起来走走，于是照猫画虎学着前几次看到的步骤，每天晚上睡觉之前给她按半个小时。

　　这样一来，苏井再没有晚上喊过腰痛。
　　……

　　苏井降下窗户，双手扒在窗沿上，试图装可怜不要下车：“外面好冷，你摸，我手好冰。”

　　她双手扒在窗沿上，十根手指在空中划拉。

　　屠成手覆上去，眉宇微皱，一片冰凉，他轻叹一口气，“等一下。”

　　说着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打开苏井的行李箱拿出几片暖宝宝。

　　就这么一会功夫，苏井的鼻尖就已经红透了，眼尾也被冷风刮得绯红，乍一看，还以为她刚哭过。

　　屠成瞧着于心不忍，想着要不然就算了。

　　睡前给她按一下罢。

　　苏井见他手上拿着的暖宝宝，心一横，下一秒就要打开车门下车，却没推动。

　　屠成按着车门，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他这会嗓音低沉，说：“算了，外面冷。”

　　苏井眉梢微挑：“不下了？”

　　屠成说：“想下来吹风？”

　　苏井当然不想，旋即摇头。

　　屠成盯着她红彤彤地鼻尖，喉结滚动一下，食指在窗沿上点点：“把窗户关上。”

　　“哦。”

　　苏井按下按钮，窗户缓缓上升。

　　看着已经关严实的窗户，苏井伸长脖子往窗户上哈了一口气。等窗户上出现白蒙蒙一块时，她用指尖在上面画了一个爱心，并大声冲外面喊：“屠成，快看。”

　　屠成一直在原地未曾挪过脚步。

　　他垂眸看去，玻璃窗上缓缓移动的那点指尖，如同攀附在心脏周围千丝万缕的脉络，指尖移动一分，心脏便跟着跳动一下。

　　车窗上的白雾很快消去，苏井哈气接上，乐此不疲。

　　苏井玩了一会，冷不丁打开车门朝屠成扑去。

　　屠成手疾眼快接住她，摸着她的脑袋，温声问：“不玩了？”

　　苏井站稳，扯开在她头上作乱的手，斜觑一眼，没好气地说：“说了别摸我头发，本来就油。”

　　屠成不敢火上浇油，只是抿着唇没敢笑出声来。

　　苏井拨弄好头发，把羽绒服帽子戴上。

　　两人玩弄这一会，天色已经完全沉黑。

　　苏井背靠车门，双手插在兜里，跟屠成吐槽怎么除夕夜还堵车。

　　正说着，一股熟悉地香味飘来，苏井来了兴致，扭头问：“泡面？”

　　“饿了？”屠成问。

　　苏井点点头。

　　其实之前没有感觉到饿，但是一闻到这个香味立马就饿了。

　　屠成“嗯”了一声，说：“我去问问，看有没有多余的买。”

　　苏井听完一把拉过他的手，说：“我跟你一起去。”

　　屠成看了一眼两人相握地手，自然而然地揣进自己兜里。

　　“走吧。”他说。

　　最后他们花了四十块钱买了两桶泡面，还附带热水。

　　苏井捧着二十块钱的泡面无声咆哮，心想有些钱活该是人家赚啊！

　　夜逐渐深沉，下车透风的人也相继回到车里。

　　苏井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

　　她虚阖着眼，心想这个年过的真安静啊。耳边没有熟悉的烟花爆竹声，只有车外呜咽的风声和车载空调的沉鸣，倒是别样的体会。

　　屠成忽然问：“有什么新年愿望么？”

　　苏井扭头将目光投到他身上，沉吟几秒后摇头，说：“好像没有哎。”

　　屠成又问：“喜欢吉普么？”

　　这问题跨度还蛮大。

　　苏井愣了一秒后，回：“昂，喜欢。”

　　“这不就有了吗。”

　　苏井懂了，随口问道：“许愿就会有吗？”

　　屠成眼里含笑，说：“会有。”

　　简单两个字，从屠成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带上了印证，让人不自觉信服。

　　车里又安静了。

　　苏井眼睛眨啊眨，心里百转千回。

　　这是要买车？

　　还是已经买了？

　　半晌，苏井表情错愕：“买买，买了？”

　　屠成低声“嗯”了一声。

　　苏井沉吟一会，问：“什么时候？”

　　惊讶归惊讶，惊喜却不受控制地从眼睛里流露出来，荡漾成光。

　　屠成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次跟凌里吃完饭。”

　　凌里、吃饭？

　　苏井记起来了。

　　那时候买的车，到现在才说，因为什么她好像也知道了。

　　之前她态度不明确，再加上那次意外……要是他那时忽然告诉她，他为她买了一辆吉普，那她肯定不会觉得开心而接受，反而会毫不留情的拒绝。

　　他知道，所以他到现在才说。

　　他在明知自己没有完全接受他的情况下，就为了她的几句话而买了一辆车。

　　世人常说物质即落俗，苏井那天想，落俗的爱，似乎更让人难以拒绝。

　　苏井慢慢定睛，说：“你有什么新年愿望么？”

　　这下错愕的人换成了屠成。

　　在两人的呼吸声中，只听苏井又说：“喜欢苏井么？”

　　屠成没有犹豫，立刻道：“喜欢。”

　　“这不就有了么。”

　　屠成浅色眸子在灯光下时清时朦，声音都有些泛哑：“许愿就会有吗？”

　　苏井探身过去，在离彼此只剩一丁点距离时停下，含笑说：“会有。”

　　刚说完，头低下，含住一车春光。

　　新年钟声恰时敲响，原本寂静的高速上齐声爆发一阵阵欢呼。车里的人纷纷跑到车外互道祝福，不管认不认得。

　　苏井跨坐在屠成腿上，两人偏头看向车，远处炸开一簇簇绚丽的烟花，流光溢彩。砰砰声由远及近，仿若一道道特殊含义的礼乐，礼乐响起就意味着新的一年开始了。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绚烂的花火光亮照半个夜空，祝福声此起彼伏，那是充满祝福的一夜。

　　“新年快乐！”

　　苏井圈住屠成的脖子。

　　说话间两人呼吸交错，萦绕一团，在逼仄的空间里逐渐分不清你我。

　　他们于漫天欢呼祝福中再次接吻，那一刻，他们便是彼此口中祝福的快乐。

　　有钱者求爱，无钱者求财，只是这世上大多数人无钱也无爱。所以他们求双份，贪心却又真心。

　　苏井自诩不是贪心之人。

　　她之前有一段时间求爱，可能因为她不是有钱者，所以她没有求到。不过没关系，她不贪心，后来她一心求财，只是财，她浑浑噩噩多年也没能求到。

　　后来，她想她或许是贪心的，所以才什么都求不到，彷徨多年都是孑然一身。

　　最后她什么都不求了，屠成却来了。

　　命运有时真的很像一个喜欢看狗血剧的少年人，让经年未曾联系的男男女女就那样猝不及防再次相遇。好似不允许这世上的男男女女心无杂念，各自安好，因为这样故事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