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石边云

46、第46章

　　第二天一早姜雪难得送苏井到公司楼下，目送苏井进入大厦里面才放心离开。

　　上班的日子依旧枯燥且乏味，但是相较于前段时间惊心动魄的经历，她还是更倾向现在这份安宁。

　　唯一跟之前不同的是接下来这几天无论是上班还是下班屠成都会接送她，晚上回去还亲自下厨做饭，标准的三菜一汤，要不是饭菜隔夜不好，屠成都想把苏井的午餐都包了。

　　还有每天晚上多出来的一杯温牛奶，苏井其实不怎么喜欢喝牛奶，刚想说一定要喝吗？

　　屠成一句医生说的，苏井立马乖乖喝完。

　　喝完后知后觉医生说过吗？

　　苏井奇怪屠成最近工作不忙吗？

　　屠成每次都会说：“嗯，不忙。”

　　起初苏井还真的以为不忙，直到有一次吃完饭苏井不经意撞见边洗碗边打电话的屠成时，她就全明白了。

　　苏井原路返回，盘腿坐在沙发上等着屠成洗完碗出来，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好像无论怎么说，都有种词不达意的感觉。

　　是她匮乏，是她胆小。

　　苏井终究什么都没说，他们现在好像不需要计较那么多了。

　　等屠成从厨房出来苏井就说想下去散散步，屠成随手将擦手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听完就说：“好，换鞋走吧。”

　　出门的时候苏井走在前面，一不留神间屠成手上就多了一袋垃圾。

　　苏井盯着屠成手上的黑色垃圾袋哭笑不得，明明刚刚还在想等会下去的时候要把垃圾带下去，结果转头就给忘了。

　　屠成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袋子，问道：“怎么了？”

　　苏井撇了撇嘴，“我刚刚还在想出门的时候要把垃圾带下来，结果一出门就忘了。”

　　这样啊，他刚刚还以为是垃圾袋里有什么东西误扔进去了。

　　“没事，我记得也是一样的。”

　　苏井轻叹口气，在电梯打开的瞬间拉住屠成的空着的那只手，抬眼说：“小成辛苦了。”

　　屠成手指轻轻拢住，对上苏井的眼睛，笑道：“不辛苦。”

　　明明还小自己两个月，却总喜欢小成小成的叫他。

　　晚上温度适宜，偶尔还有微风拂过，只是这个点散步的基本都回去了。

　　两人漫无目的地沿着小区外边一条人行道上走，走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时，苏井摇了摇屠成的手说：“买瓶花露水吧，晚上有蚊子了。”

　　闻言，屠成“嗯”了声，牵着苏井的手走进便利店。

　　看着苏井在一排花露水前凝眉思考的样子，屠成微微躬身，凑到苏井身边问：“想什么呢？”

　　“我在看有没有原味的。”苏井说着手伸向眼前的那排花露水，从最里面小心地拿出一瓶花露水，“这种味道好闻一点。”

　　说着苏井就动手拧开盖子，先是自己闻了下，确定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味道，又伸到屠成鼻子前让他闻闻。

　　屠成对花露水的味道没什么要求，主要是他平时也用不到花露水，此时苏井拿过来的花露水味道很浓郁，是印象中花露水的味道，直冲天灵盖的那种。

　　“嗯。”

　　见屠成点头，苏井收回花露水拧上盖子，又从里面小心拿出一瓶一样的，走到收银台结账。

　　一出便利店的门，苏井就想回去了，于是跟屠成说：“屠成，我们回去了？”

　　屠成将手上两瓶花露水换了只手拎着：“好，走累了？”

　　苏井摇头：“没有。”

　　“我跟你说啊，我以前在前面转角的那个超市买花露水，就拧开盖子闻了一下，那个老板就说不要拧开，可凶了，然后我再也没有去他们家买过东西。”

　　苏井说着还用手指了指屠成知道的方向，无情地控诉着那家店是有多么的可恶。

　　屠成看了她一眼，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被她突如其来的告状逗乐了。

　　“这老板也太过分了，不去不去，我以后也不去他们家买东西。”

　　这件事苏井也是刚刚突然想起的，想到就说了，她没想到屠成居然会这么说，她真是在屠成这里享受了太多不讲道理的偏爱，患得患失情绪在此刻达到顶峰。

　　她会想要更多，会控制不住地问老天，这么好的人啊，既然被她遇见了就不要再收回了吧？

　　“屠成。”苏井忽然停下喊他一声。

　　屠成：“嗯？”

　　过了两秒，苏井几不可闻地说了声：“我累了。”

　　屠成没听清，身体下意识往苏井那边倾过，“什么？”

　　“我累了。”苏井说，“不想走路了。”

　　终于听清她话，屠成说：“我背你？”

　　苏井很小声地应了一声。

　　屠成转过身做好准备，等到苏井覆上后背，他问：“好了吗？”

　　“好了。”

　　屠成起身的刹那，苏井明显感觉到心跳加速，屠成有力温暖的后背让她刚刚生出的那点伤感立马烟消云散。

　　苏井把头靠在他肩上，闷闷地喊：“屠成。”

　　“嗯？”

　　“屠成。”

　　屠成听着耳边酥酥麻麻地声音，喉咙滚动一下，才应道：“嗯，在呢。”

　　苏井轻轻呼出一口气，“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屠成低声回应：“嗯。”

　　苏井忽地问：“屠成，我重吗？”

　　“不重。”

　　苏井又问：“可是我感觉我最近胖了。”

　　这话纯属是矫情，就这段时间的经历怎么可能胖了，为的不过是想让人说一句她没胖，她很瘦。

　　果然屠成回道：“瞎说，没胖，瘦了。”

　　听这话，苏井嘴角勾起，嘴上继续矫情着：“可是现在夏天了，该减肥了。”

　　屠成不戳破她的小心思，纵容地说：“不用减，已经很瘦了。”

　　“好吧。”

　　苏井见好就收，又开始叫人：“屠成。”

　　屠成：“嗯。”

　　苏井：“屠成。”

　　屠成：“嗯，在呢。”

　　苏井：“你会一直在吗？”

　　屠成忽然停下，侧头看向苏井：“会。”

　　说完继续往前走，苏井愣了好一会，头又重新埋在屠成肩上。

　　“那你可不能骗我。”

　　屠成承诺道：“不能。”

　　以后你在哪，我就在哪。

　　好听的话，尤其是好听的承诺总是格外悦耳，苏井靠在屠成肩上发出一连串愉悦的低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叫人。

　　“屠成。”

　　“嗯。”

　　“屠成。”

　　“在呢。”

　　一声一应。

　　都说成年人的感情，是瞬间的心动，是突发的荷尔蒙，之后就都是权衡利弊。

　　其实不然，成年人的感情是被赋予特定的使命和浪漫的，它或许没有少年的喜欢轰轰烈烈，也没有暮年的相伴长长久久，但它是郑重的，是虔诚的，是决定人生另一半的坚定，是哺育生命延续的开始，是财米油盐的现实，是两个成熟灵魂激情的碰撞，也是成年后闭眼看世界时互相救赎的曙光。

　　如果爱了，就用尽全力吧。毕竟，爱一个人而已，不丢人。

　　可是如果是要在屠成背上进小区，苏井还是做不到。

　　屠成把人稳稳放到地上，打趣她道：“不累了？”

　　苏井理了下头发，一本正经地回：“说好的散步锻炼身体，我是那种轻言喊累的人嘛？”

　　说着脚下生风一般，走的飞快，以此证明自己非常棒的体魄。

　　屠成听这话不禁嗤笑一声，在收到苏井投过来的眼刀时立刻改口：“不是。”

　　苏井转身，扬起下巴挑衅说：“你看看你走的还没我快，你这身子骨不太行啊。”

　　不行？

　　屠成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大离谱话一样，又气又乐，“你说什么？”

　　感情刚刚那段路怎么过来的，她是一点都不想想啊。

　　“那会在背上你可……”

　　屠成话说一半就被苏井无赖打断：“哎呀，你好烦啊。我不听，我不听，不听不听不听……”

　　苏井一边耍赖一边捂着耳朵摇头。

　　屠成被她这副无赖的模样逗乐了，几步追上去，准备好好跟她理论理论。

　　苏井见人追上来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出言嘲讽：“你看看你这跑这么慢，还不承认吗，哈哈哈哈……”

　　“嘿，你等我追到你的。”

　　屠成原本拎在手里的花露水被握在手里，随着手臂晃动的幅度荡起些许气泡，从远处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拿着武器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追人。

　　苏井每次在屠成快要追上自己的时候都忍不住惊呼一声，等再次跑开一些距离的时候又发出一连串的笑声，顺便附带几句嚣张挑衅的话。

　　在几乎没人的小道上，苏井可以放飞自我，可是眼瞅着快到小区门口了，她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这张脸丢的差不多了，不能再丢了。

　　“等……等会，”因为刚刚剧烈的运动，苏井现在有些喘不过气来，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呼吸，手腕处传来的丝丝痛感提醒着她，手时不时抬起摇晃，断断续续地说：“哈……差不多了……我跑不动了，不行了。”

　　屠成一只手在后背给她顺着气，一只手给她撑着手肘，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说话再呛着。

　　“跑这么快干嘛，差点都没追上你。”

　　这话当然是假的。

　　苏井抬头得意地说：“开玩笑，我这一米八的大长腿。”

　　屠成赶紧附和：“对对对，一米八的大长腿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苏井：“不要，前面就是小区门口了，走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行。”

　　说话间屠成换了个手拿花露水，见苏井还在顺气，侧着头问她：“还没缓过来？”

　　屠成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要追那么快，追慢些她也就不会跑这么快了。

　　苏井好不容易平复好心跳，见屠成一脸担心的模样，开玩笑地说：“真是二十几岁的年龄，八十岁的身体。好像下一秒就要……”

　　屠成见她呼吸平稳下来，脸色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整个人却因为苏井的玩笑话再次惊痛。

　　“瞎说。”

　　苏井莞尔，忽地想起刚毕业那会因为从实习公司离职，之后几个月时间都在打零工兼职过活，期间认识了一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她忘记了，之所以对这个人印象深刻，是因为那个女孩子那时一天打两份工，白天一个晚上一个，二十四小时不睡觉连轴转，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没有存下什么钱，大城市的花销远比她打零工挣的要大得多。

　　苏井也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累的活着，一份工作的钱不也能吃饱饭吗？

　　那个女孩子怎么回自己的，苏井忘了，只记得后来她说过一句：“每天不要命的活着。”

　　二十出头的年纪，说她不要命，她却在努力活着，说她努力活着，她过的又不要命。

　　仿佛在她才刚刚开始的年纪就已经看见了末年的自己，认命又反抗，伊始往复。

　　是起点也是终点。

　　“屠成。”苏井抬眼朝屠成看去。

　　屠成应的很快，“嗯。”

　　苏井说：“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看见那些课堂上睡觉的同学就会说，你们现在睡的觉，以后都会加倍还回来。果不其然，现在上班天天早起。”

　　屠成无奈地笑了笑，针对她这灵光乍现的记性和跳跃惊奇的脑回路。

　　“你笑什么？你们老师没说过吗？”苏井表示不信。

　　屠成摇摇头。

　　苏井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两人走到门卫室的时候，苏井还在跟屠成说话，突然被保安大叔叫住说是有个她的快递。

　　“苏小姐啊，你回来了啊。”大叔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见到苏井身边的屠成后，连忙叫人：“屠警官。”

　　苏井礼貌地回了句：“嗯，回来两天了。”

　　屠成也回了一声：“嗯。”

　　大叔指了指墙边的一个将近一米高的纸箱，说：“有个快递，就刚刚才到，你们要是早回来一会儿就碰不上了。”

　　苏井第一反应就是姜雪的，毕竟自己最近是一个快递都没买。

　　大叔说话间屠成已经把快递拿起，苏井从他手上接过花露水，方便他两只手拿快递。

　　苏井对着大叔客气道：“谢谢啊，麻烦您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大叔：“没事儿没事儿，好好，拜拜。”

　　一出保安室，苏井立马给姜雪发消息：“你快递到了。”

　　姜雪秒回：“我没买快递。”

　　苏井奇怪：“？”

　　“我拿错了？”

　　发完这句话苏井抬头对屠成说：“屠成，我们会不会拿错了？姜雪说她没买快递，我最近也没买啊？”

　　屠成听完，不慌不忙地说：“没有，是你的。”

　　“嗯？”

　　苏井不解，去看箱上的快递单，上面收件人确实是她，苏井继续往下看，看着寄件人哪里。

　　安诏？

　　苏井有一瞬间不自信，可安诏两个字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即使不信也不行。

　　舅舅舅妈寄来的？

　　苏井再一看屠成，顿时全明白了。

　　“舅舅舅妈寄来的？”

　　屠成：“嗯。”

　　苏井问道：“什么东西啊？”

　　屠成却在这时卖起了关子：“你猜猜？”

　　“恩……”苏井想了一下，还是没猜出，这包装感觉什么都像，又什么都不像。

　　看着她蹙眉思考的样子，屠成淡笑几声，按下电梯。

　　苏井经过一路的思考，最终选择简单粗暴的开箱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苏井看着屠成一点点打开纸箱的动作，那一刻有一种开盲盒的期待和刺激。

　　里面的东西，真的是在苏井意料之外。

　　当纸箱散开的刹那里面却赫然躺着一件苏井熟悉的——木雕画。

　　苏井高兴地甚至不敢伸手去摸，眼眶瞬间酸涩，嘴里呢喃着：“这是……这是，那天那副……”

　　她猛地看向屠成，眼神中充满着不可置信。

　　舅妈他们怎么知道，屠成又是怎么知道的。

　　屠成将木雕画小心翼翼地捧出来，语气温柔：“看看喜不喜欢，是不是你想要的那副。”

　　苏井亦是小心翼翼地接过，不受控制的点头，“喜欢，就是这幅，你们怎么知道的？”

　　“喜欢就好，不是说过了，做你想做的事，去你想去的地儿，苏井想要的，都会得到。”屠成蹲在地上，手里还托着一部分木雕画，说出的话温柔又坚定。

　　“怎么忽然这么煽情，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了。”苏井鼻子一酸，继续追问，“你还没说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屠成看着她：“那天晚上你跟姜雪说话的时候，我刚好在门口就听见了。”

　　那天和她们吃完饭屠成就先回局里作报告，出警局时已经将近凌晨，一个人在电梯里的时候，屠成忽然好想见见苏井，确定她是真的回来了。之后就是在门口刚好听见了苏井的声音。

　　屠成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已经打开手机找到了舅舅的电话，在最后关头他克制住了自己，太晚了，舅舅他们已经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屠成一睁眼就给远在千里之外的舅舅打了电话。

　　所以给喜欢的人买东西，准备惊喜，是连自己都会沉浸在那份喜悦中的。

　　苏井恍然大悟：“你听见了呀，难怪。”

　　惊喜过后的苏井又开始犯难了，因为这下又到了最纠结的还礼环节。

　　思来想后，苏井还是等姜雪回来帮着一起想，才千挑万选了两件还礼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