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石边云

12、第十二章

　　翌日。

　　下午三点，客厅里面乱七八糟的，茶几上还放着没吃完的泡面，隔了一晚上的泡面卖相不亚于黑暗料理的程度。

　　姜雪一进门就看见这幅光景，吓得呆在原地三秒。

　　她拧着可以夹死蚊子的眉一把推开苏井房间门，不出意外苏井还缩在被子里。

　　姜雪掀开杯子一角，难以置信的问：“大姐，现在已经下午了，你老人家搁这修仙呢？”

　　苏井还以为在梦里，眼睛都没有睁开，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

　　姜雪没有听清，伸手想推醒她。

　　在碰到苏井的时候被烫的差点跳起来，音贝升高，“我艹，怎么这么烫？赶紧起来，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苏井被吵醒，脑袋晕晕乎乎的，嘴巴张了张，一时之间竟发不出音节。

　　姜雪看着还以为苏井这是被烧傻了，着急忙慌就要把人从床上拖起来送去医院急救。

　　“……我，”苏井费劲说，“我昨天去过医院了。”

　　姜雪一停，这才看见苏井手背上青紫的针孔痕迹。

　　“那怎么还没退烧？不行，我们再去一趟，快起来换衣服。”姜雪随手捞起旁边衣架上的羽绒服，三下两除二给人套上。

　　一顿折腾好不容易到医院，又等了三十多分钟才打上针。

　　见人总算是输上液了，姜雪才放心出去买吃的。

　　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苏井喝粥的时候很慢，再配上现在所处的环境，看起来实在是可怜。

　　姜雪看着苏井这副鬼样子，没好气数落起来：“我今天要是不过来，你特么一个人等着烧死吧！”

　　苏井此时也没有力气反驳，半死不活的瞥了姜雪一眼，僵硬的扯动嘴角，想要安慰姜雪自己没事。

　　“屠成是不是搬到你那个小区了？”姜雪没头没脑的一句丢出来。

　　苏井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的看向姜雪，她是怎么知道的？

　　姜雪解释：“我今天在停车场看见他的车了。”

　　苏井咽下嘴里的粥，“嗯。”

　　姜雪一听就知道这两人见过了，而且可能还有很深一步的接触。于是她大胆猜测：“该不会……住你对面？”

　　苏井平静点头。

　　姜雪：“……”

　　虽然一开始就隐隐有点预感，但是真亲耳听到的时候仍有点难以相信。屠成为了苏井居然真的做到了这一步，她是知道屠成现在在哪上班的，他上班那里离苏井现在住的地方一个东，一个南。

　　啧啧啧……爱情的力量果然强大。

　　苏井见姜雪一直盯着自己看，奇怪道：“怎么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以为是脸上沾上了粥。

　　姜雪轻叹一声，“没事。”

　　听姜雪说没事，苏井放下心没多想，接着喝粥。

　　一碗粥下肚，苏井觉得腹部的疼痛稍微好受一点。

　　靠在姜雪用羽绒服铺着的椅背上舒服地喟叹一声，“吃饱喝足。”

　　姜雪拎着塑料袋起身，眼底有些闪躲道：“我去丢垃圾。”

　　苏井半合着眼：“嗯。”

　　陌生又熟悉的街上，苏井漫无目的往前走，突然像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她似的，走变成了跑。

　　苏井想跑快一点，却崩溃地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她迈出的脚步开始不受控制地慢下来，像极了电影慢放。越来越强的压迫感袭来，周围高高耸立的建筑物在她即将靠近的时候，会突然变成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这一切，无论她怎么走都是一个死循环。

　　砰砰砰——

　　苏井从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中惊醒，眼睛没有焦距的睁开，她对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感知，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没有节奏般快速的撞击着胸膛。

　　脑海中有个声音出现，像是姜雪的声音。

　　苏井重新闭上眼，尽量调整好呼吸。

　　她感觉脑子里好像有无数个小人在拿着锤子用力的敲打，苏井下意识想抬起手安抚一下头顶，却在抬起手的那一瞬间，手背上的针头发生移位。

　　刺痛感瞬间让苏井清醒一些。

　　她木讷的看着手背上的鲜红的颜色，眼睛眨啊眨，一言不发。

　　这时旁边的正在输液的阿姨，看见了苏井手背上的血迹和针管里面的回血，立刻着急大喊：“哎哟，出血了，护士！护士！”喊完转过头安慰一脸呆滞的苏井：“别怕啊，护士马上就来了啊。”阿姨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

　　护士闻讯赶来，动作熟练地给苏井拔针止血。

　　屠成拎着医药袋从转角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

　　着急的阿姨，熟练的护士以及好像事不关己的苏井。

　　好像正在流血的不是她一样。

　　屠成拎着袋子的手紧了紧。

　　正好瓶子里药水快要见底，护士直接拿着空药瓶转身离开，与快步走来的屠成擦身而过。

　　苏井也是在这时才看见屠成，情绪一时没有藏住，乍一瞧她像是看见了一个极其讨厌的人。

　　屠成像是没有看见苏井脸上的表情，直接在苏井身前半蹲下，眼睛从苏井按着棉签的手背上移开，对上苏井的眼：“痛吗？”

　　苏井眼睛不自觉眨一下，对屠成的突然出现感到奇怪，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回：“谢谢啊，不痛。”

　　真不痛，苏井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其实是想问姜雪呢？但又不好问屠成，只能等他走了再给姜雪打电话。

　　屠成没说话，也不知信了没有。

　　旁边的阿姨看看屠成，又看看苏井，突然说：“小伙子，照顾好你女朋友啊！”

　　苏井：“……”

　　一听就知道这个阿姨误会了，苏井刚想开口解释，就听见耳边传来屠成应下阿姨的话。

　　“嗯，我会的，谢谢阿姨。”

　　苏井欲言又止，想了想，也懒得解释。

　　反正不认识。

　　屠成却不知何时从口袋里面拿出一个暖宝宝放在苏井没有打针的手背上。

　　他的手保持安全距离，没有碰到苏井的手上。苏井却觉得这个动作有些暧昧了，客气地缩回手，说了声“谢谢”。

　　只是暖宝宝还放在手背上，苏井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当着屠成的面拿下暖宝宝。

　　人家毕竟是好心，而且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阿姨，她也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让屠成难堪。

　　接下来两人都一言不发，弄得旁边的阿姨还以为两个人吵架了。于是在一旁苦口婆心劝了屠成好久，说什么要让着点女朋友，不要为了一点面子让女朋友伤心之类的。

　　苏井听着既尴尬又好笑。

　　听着听着，苏井眼睛渐渐暗沉下来。

　　她见屠成一脸受着，煞有其事地听着阿姨的话。

　　苏井笑不出来了，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这让苏井下意识想逃避。

　　她倏地站起来往外走，暖宝宝掉落在椅子上，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埋头向外走，什么都不顾了。

　　闻言，屠成抓起暖宝宝和椅子上的羽绒服，匆匆对阿姨说了声“再见”，跟在苏井身后出了医院。

　　屠成亦步亦趋跟在苏井身后，恍若隔世，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啊。

　　街道边的路灯亮起暖橘色灯光，地上的水洼也沾染上暖色，折射出淡黄色的光晕，像极了老电影里面的调色。

　　苏井看在眼里，却觉得很是梦幻，因为她刚刚就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

　　她随即停下脚步，脑海中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驱使她轻声问：“所以……还是我？”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两个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屠成猜想过她会问他很多问题，但是唯独没有想到她竟然一下就挑明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静止，周围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

　　雨滴从树叶上坠落，宛如一个计时器，在两人心中敲下倒计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井慢慢收紧口袋里面的手，所以，这算什么呢？口袋里紧握的手颤抖着卸了力，只觉得一种不知名的苦涩从胸腔沿着喉管一路蹿到嘴里，苦的她现在连一句完整的、体面的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如此，又何必来招惹她。

　　屠成向前走了一些，离苏井更近了些。

　　下一秒，屠成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无比清晰地传进苏井耳朵里：“是，喜欢。”

　　时光重叠，同一句话，从同一个人嘴里再次说出来。

　　苏井转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屠成，好似想要从他眼睛里面证实这句话的真实性。

　　两人的距离因为苏井转身迅速拉近，从远处看好像一对抱在一起的情侣。

　　时间定格须臾。

　　屠成被她这个举动弄的心里突突的，不过眼睛依旧坚定地看着苏井。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苏井，屠成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起来，耳尖悄悄泛红。

　　屠成手本来放在大腿两侧，此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该放在哪儿。

　　两人之前的相处像是走马观花似的在苏井脑中过了一圈，最终感性战胜理性，她没直接回答屠成，而是对着他笑了一下。

　　这还是两人重逢一来苏井第一次对屠成露出此般笑容，没有掺杂任何东西，真心的笑。

　　屠成从笑里回过神来，他也跟着弯起嘴角。过来一会，头微微低下他又确定一遍：“所以，同意吗？”

　　苏井在逆光中仰视屠成，突然手比心快，指尖点上屠成额前的碎发。

　　屠成身形一颤却没动，任苏井摸上他的头发，像个固执的小孩一般执拗的想得到一个回答，一个……满意的回答。

　　苏井看着这个多年前出现在自己世界里又被自己亲手推出去的男人。她在心里问自己，如果这辈子一定要谈一次恋爱的话，那么她希望那个人会是怎么样的呢？

　　看着眼前这个人，苏井忽然释怀了。

　　似是给自己一个回答，也像是给屠成一个回答。

　　苏井抬头，含笑回应：“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