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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生 ...

  •   第三章。

      裴初棠起身,退至一旁等候,他站在漆红的柱子旁,心知无人为他通传,只能压下方向波动不已的情绪,静静看着阴沉沉的天。

      又开始下雪了,这里是御书房,就算天子要处理政务,也会有忙完的时候。

      只要耐心等待下去,一定能见到傅玄。

      福生走来,轻叹息道:“公子,要不今日就算了吧,陛下可能真的走不开……”

      “不,我要等。”裴初棠倔强的摇头,他不信傅玄会忘记他们之间的情义,冰冷的双脚如同在地上生根,一步也无法离开。

      方才顾念依的话还在他脑子里徘徊,侍寝……对啊,天子自然需要后妃侍寝,他今日便要看看傅玄是否真的会这么做。

      他觉得自己真的疯了,仿佛垂死挣扎的鱼,哪怕还有一滴雨露,他也会挣扎着靠向岸边,不到彻底心灰意冷,便如野草般坚韧顽强。

      “福生,这里冷,你不必守着我,先回去吧。”

      “那怎么成,我可是奉旨照顾您的啊。”

      “当真是委屈你了,跟着我这么一个罪人。”

      “哪里话啊,不委屈不委屈,我们做奴才的本就是伺候人的嘛,跟着公子很是自在呢。”

      裴初棠被他的伶牙俐齿逗笑了,哪怕一瞬的开心,也足以打发这深宫寂寞。许是被困太久,他好像很久没笑过了。

      福生对他来说,是唯一能说说话的人。

      殿内。

      傅玄手中执笔,怔怔出神,思绪里全是裴初棠那张煞白的脸,或许那夜是他太过分了,才会吓到他,可是说了那么狠话,真不是他所愿。

      ‘啪!’他将笔搁下,轻柔眉头。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掌事太监带着顾念依前来问安,傅玄对这位莫名其妙封入后宫的妃子并没什么印象,更提不上喜欢,若非她是母后安排的人,真不想花心思应付。

      顾念依今日亦是一袭红衣,她得知陛下赐给那罪人红衣华服,心中猜测陛下定是喜欢红色,虽然妃子不能身着正红,然而这后宫之中唯她一个妃子,有何不能穿呢?

      便是逾越规矩,也有太后替她撑腰。

      “臣妾,见过陛下。”顾念依上前行礼,走的极近,仿佛怕傅玄看不清她的样貌般,话语温柔,满面娇羞,“得知陛下操劳,特意送来提神汤,为陛下滋补一二。”

      傅玄僵了僵,婉拒道:“朕不累,无需滋补。”

      顾念依并未因被拒而泄气,向太监使了个眼色,立刻将香炉里的香换了。

      傅玄道:“你这是做什么?”

      顾念依解释道:“陛下,此香可助人提神醒脑,您不妨试试?”

      “哦……”傅玄从小吃过不少苦头,哪里享受过皇子的待遇,对这些享乐的富贵玩意更是一窍不通,也不曾在意,但心里对这个女人还是充满芥蒂。

      她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母后派她来的?

      “既然你的东西送到了,就先退下吧。”

      “陛下就这么急着赶臣妾走吗?”

      “不走留在这做什么?”

      “自然是……陪着陛下呀。”顾念依越发上前,想凑近了去看傅玄,身为女子,面对直言拒绝她没露出丝毫难堪,反而笑容更甚,殿中香气逐渐蔓延,愈发浓郁,只要再拖上一拖,便可事半功倍。

      此次她可是奉太后命令前来,若办不成事的话,恐难交差,更无法继续受太后器重,有美貌才学和出身的女子不差她一人,她也自知并非不可替代。

      所以,就算被下逐客令,她也不会离开。

      傅玄撑着下巴,有些头昏脑涨,自从顾念依进入殿中,他就觉得不舒坦,深深吸入一口蔓延至鼻尖的香烟,更为迷离起来。

      “这是什么香,如此怪异?”傅玄看向四周,怎么不见太监和宫女了?

      顾念依道:“许是陛下第一次尝试换香,还未习惯?”

      傅玄呼吸有些急促,命令道:“撤了!”

      “是。”顾念依不急不缓,慢悠悠走到香炉旁,将还在燃烧的催情香掩灭,反正药量已经足够,吸入那么多,是该发作了吧,

      好热……傅玄揪了揪领口,露出半边白皙锁骨,脸颊也不自觉泛起红晕,烫的厉害,他立马端起茶水猛灌一口,险些将自己呛着。

      一杯茶饮下,还是口干舌燥,顾念依立刻上前为其添茶,细长手指捧着茶盏,柔声道:“陛下,请用茶。”

      “你走!朕让你退下,听不到吗?”

      顾念依猛地一惊,茶水打翻在傅玄衣衫上,与其说被吓到,不如说她早就想好这么做了,连忙抬手擦拭,不断道歉:“臣妾知错,这么点小事都未能做好。”

      傅玄打开她的手,起身顿觉无力,又坐了回去,喘着大气道:“母后到底让你来做什么?不,不对,那香炉有问题,是你的熏香……”

      “你竟敢!”

      “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臣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顾念依壮起胆子坐在他腿上,紧紧搂住浑身无力的人,触碰上那滚烫的脸颊,附耳轻声道,“为陛下侍寝,是臣妾的职责。”

      “你……”傅玄难受的仰起头,指尖都在颤抖,他从未想过母后会这般待他,就算少了十几年的母子情分,也不该这般利用他,连卑劣的伎俩都抬上来了,想想真是心寒。

      不过很快便连伤心都来不及了,吸入太多催情香,让他意乱情迷,难以控制,额头汗水滑落至下巴,眼前事物渐渐迷离。

      许是压抑太久,他甚至觉得怀中之人是裴初棠,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阿棠……”

      “阿棠?”

      “陛下,是我。”顾念依回答的模棱两可,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许是真的糊涂了,竟觉得怀中之人是他,傅玄拉开些许距离,挑起顾念依的下巴,左右观看还是看不清,嘟嚷着:“不像,你不像。”

      顾念依紧忙低下头,依靠在他的肩膀,柔弱指尖拂过脖颈,傅玄体会到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反握住她的手,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此时,裴初棠步入殿中,没有任何阻碍来到他们面前,眼前画面太过缠绵让他手中的食盒哐当砸落地面,惊诧到说不出半个字。

      他后退,摇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原来这就是为他准备的吗?无人阻拦他走入殿中,就是为了眼前这一幕,好让他感到羞辱,自愧不如,主动离开皇宫。

      “阿棠!”傅玄从响动中缓过神,稍稍清醒,才察觉自己怀中之人是顾念依!他的惊慌不比裴初棠少,用力推开怀中女子,猛地起身,一阵头痛欲裂。

      裴初棠始终一言不发,见他要上前,急忙后退,摔在地上狼狈爬起,身上还挂着残雪,头也不回的抛出殿内。

      这下傅玄真的急了,不管不顾拔腿就追,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被殿外寒冷刺骨的风一吹,瞬间清醒不少,将逃跑的人一把抓回。

      “站住,不准跑!”

      “是我扰了你春宵一刻,所以要来罚我了!”裴初棠用力挣扎,手腕被抓得生疼,虽然内心气血翻涌,但始终没忘记此次来的目的,死了曾经那颗真心,才能更加决然的离去。

      傅玄解释道:“无论你看到什么,那都是假的,是母后故意让她来……阿棠,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那些卑劣的小手段,今日你不来也就罢了,我从未想过你会看到那副场面,我想保护你,一直都想……”

      “够了!”裴初棠打断他的话,“可我在深宫如此之久,从未感受到你的保护。”

      “你给我的,只有站上王座后的羞辱,亦或旁人看不见的刁难,这通通不是我想要的,一切都是你的自以为是。”

      “现在,我们还有什么情分可谈?”冷风灌进喉咙,裴初棠剧烈咳嗽几声,不断后退,傅玄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便见人跪下。

      裴初棠脸上透着决然,长吁一口气道:“陛下,请准我离宫。”

      傅玄攥紧拳头,咬牙道:“休想!你已经一无所有,能去哪?”

      裴初棠道:“那我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留在宫中?今日来见你,本就是要道别,若你还念着我曾收留过你的份上,咱们从此一刀两断,再不纠缠。”

      “不,阿棠!”傅玄摇头,先是一阵慌乱,随之又难以置信,他怎么可能让裴初棠离开,不可能,他做不到。

      “你不能离开,我绝不会让你离开。”

      “难道就为了刚刚那点小事,你便要离开?顾念依是母后的人,我从未对她有过本分心思!”忽然,傅玄眸中一沉,蹲下身子质问道,“你执意离开,难道要去找燕泽?!”

      “说,你是不是要去找燕泽,找你的青梅竹马之交!”

      裴初棠心如死灰,冷漠片刻后缓缓开口:“又何必再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我和你缘分已尽,是该说再见了。”

      傅玄起身,摇头否决,怒吼道:“休想!你要跪便跪吧,想离开皇宫,做梦!”

      撂下狠话后,他跌跌撞撞走入殿中,因为腿软险些摔倒,咬牙切齿望向地上的女人,愤声道:“解药!”

      顾念依吓得浑身激灵,低头回道:“是,是太后娘娘吩咐,臣妾只是照做而已,并不知什么解药,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那为何,朕会中了迷情香,你却安然无恙!”

      “可能,可能是……”

      “还想骗朕!”傅玄一把掐住顾念依的脖子,拖到身前,虽然浑身无力,头脑昏涨,但想掐死一个人也不费吹灰之力,“滚回去告诉母后,若再干预朕的事,就别怪朕翻脸。”

      “是,陛下,咳咳!”顾念依从地上挣扎起身,匆匆逃离。
      ……

      雪还在下,落满裴初棠的肩头,明明已经冷到面色惨白,却还是执拗的归着。

      哪怕还有一线希望,他也要父兄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洗去一身污秽与冤屈,待他离开皇宫,太后便会对父亲小施惩戒放出牢狱,他们只需找一处无人打扰的地方生活,等兄长流放归来,便能一家团聚。

      这般思索后,刮在身上的寒风也没那么刺骨了,许是冷到无法感受知觉,又或者太期盼家人团聚,他什么都可以忍下。

      “公子,要不先回去吧?”福生又为他披上一件大氅,生怕他冻坏了,可这风无孔不入,岂是一直跪着能受得了的,他又急又无奈。

      “不,若就此离去,岂不太过动摇,陛下怎会放我离开。”

      “可是……”福生无言,瞧见一位御医匆匆赶来步入殿中,连忙道,“公子,是御医,陛下今日可能真的不适。”

      裴初棠垂头不语,既然已经和傅玄说破,此刻回头,怕是再难出宫,当今太后是个心狠的女人,他不能拿父亲的命打赌。

      天色渐晚,福生不再苦口婆心的劝他,只是默默撑伞抵挡风雪。

      殿中,御医为傅玄施针解毒,将体内毒素连同鲜血一口吐出。

      御医摇头道:“陛下明明可以等毒性慢慢散去,亦或者用最简单的同房之法解毒,却偏偏要这般激进,伤了元气。”

      傅玄道:“外面那人是否还跪着不肯走?”

      御医道:“来时,臣确实见门外跪着一人,这会子还不知情况如何,那人身影单薄,面色煞白,怕是冻坏咯,陛下在惩戒此人?”

      “不,不是!”傅玄摇头,险些乱了心神。

      御医连忙劝道:“且不提了,陛下莫要慌乱,臣在取针。”

      大雪中,裴初棠的身影已经摇摇欲坠,任凭福生执伞遮挡,依旧落了满身。

      太监们开始陆陆续续点燃宫灯,伴随一阵轻笑生,女子的脚步停留在裴初棠身前,是白日被赶走的璃妃,她竟然又来了。

      “你呀,还真是不要命呢。”顾念依蹲下身来,命令道,“本宫想单独跟裴公子说说话,你们退到远处等候。”

      于是福生被强行拖下走,伞也掉落在地。

      “裴公子,本宫今日带来你父兄的消息,可想知道?”

      裴初棠神情一震,虚弱的声音急切问道:“你,当真知晓?”

      顾念依点头,温婉的眼眸透着丝丝阴冷,故作惋惜道:“你兄长在流放之地不慎坠崖,生死未卜,那穷凶疾苦之地,怕是……”

      “什么!”裴初棠瞪大眼眸,胸口像是被巨石压着,喘不上气,嘶哑说着,“不会的,不可能,兄长……”

      “你父亲,也死在狱中了。”

      裴初棠的声音戛然而止,脑海再次空白,片刻后抓着顾念依的肩膀大吼:“胡说,你在撒谎!太后娘娘答应了,只要我离开,她绝不会要父亲的命!”

      “她答应我的,她明明答应了!”

      “哈哈哈,答应了又能如何呢?你父亲,是自尽。”顾念依肩膀被紧紧扣住,勾着嘴角冷嘲道,“本宫去看望了一下你父亲,将你在宫中的处境,和你兄长的死讯如实告知,谁料,你父亲受不了这点打击,最后不愿连累你,便自缢了。”

      “咳!”裴初棠呕出一口鲜红的血,染在衣襟和洁白的雪地上,他一把掐住顾念依的脖颈,布满血丝的眼眸透着绝望和恨意。

      顾念依扔不罢休,挣扎着断断续续说道:“你父亲实在迂腐,守着如此好的差事这么多年,也该为我父亲让路了,还有你,也该消失在宫中,别以为仗着跟陛下的那点情分,就能安枕无忧,太后娘娘绝不允许你这样的污点沾染陛下。”

      “去死吧……裴初棠。”

      宫人将他们拉开,偌大动静肯定惊扰到了殿中人。

      裴初棠狼狈倒地,嘴角还挂着血,他紧闭双眼,被无情按在积雪里,直到殿门大敞,傅玄披着外衫走出,才看到如此狼狈一幕。

      “放开!”傅玄怒斥。

      “陛下……”顾念依随众人跪在地上,低下头颅。

      傅玄大步上前,揽起奄奄一息之人,看到衣衫和雪地的血,刚要开口,却被一把推开,他再次去抱起地上之人,却听他微弱道:“滚,不许碰我……”

      傅玄的手顿在半空,止不住的发抖。

      裴初棠瞳孔涣散,已不再觉得冰冷,开口缓慢说道:“阿玄,这是我最后一次命令你了,杀了她。”

      傅玄毫不犹豫,从身后侍从腰间拔出佩剑,走向惊恐求饶的顾念依,一剑封喉。

      完成最后命令,他还是将裴初棠抱回宫殿了,好冷的一个人,像雪人,没有温度,仿佛下一刻,就要离自己而去。

      “傅玄,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当然愿意。”

      “呵……可是我不愿意。”裴初棠露出嘲讽的笑,睁开双眼,说完此生最后一句话,“因为我恨你。”

      当夜,寝宫火光漫天,太后是被一道圣旨传来,亲眼看着滚滚火浪燃烧,看着自己唯一的骨肉淹没在烈火中,她嘶吼,发疯,想要冲进去,却被身边人拦住。

      临近冬至,府中吵杂布置着。

      裴初棠让一阵阵闹腾声惊醒,浑身冷汗,喘着大气,眼中惊魂未定,头疼欲裂,一抬头就对上傅玄那张放大的脸,吓得尖叫一声。

      他……他活过来了?!

      “公子,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傅玄怀中抱剑,担心询问。

      “傅……扶我起来。”裴初棠下床更衣,两条腿还在发软,难以置信的打量眼前人,抬手便给了一巴掌。

      傅玄被打的愣住,好久才回过神道:“公子为何……是属下做错什么吗?”

      裴初棠有些尴尬,随即紧紧握住拳头,硬气道:“打你还需挑个吉日?”

      “不,不是的!”傅玄拉起他的手,走近道,“公子若心中不快,大可多打几下,打到痛快为止。”

      “你……”裴初棠一时间不知谁才是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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