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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杜大人与杜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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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帐暖,春风旖旎。
次晨醒来,杜誉果然自告奋勇地要为花朝画眉。花朝见他兴致勃勃,调好了螺黛递给他,然……
揽镜自照,花朝不由叹了口气:“往后还是我……我自己来吧。”
杜誉的画功不错,但画眉的功力却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两笔下去,花朝双眉倒竖,威风凛凛,端的有几分关公气势。
杜誉亦后退几步,细细端详,默默……垂了手。
成亲后杜誉请了几日假,在家中陪着花朝。更趁着春日晴好,拉着她去西山郊游。西山其实离京城有些远,仲春时节,反而是漓江风景更好些,还不远。花朝几番提起,杜誉却难得执拗,始终不从。
花朝见他这般,便也由着他去。索性也不需她准备什么,杜誉一个人闷着头鼓捣,她假作不知。
只是有一事却多少有些蹊跷。杜誉每日必要将自己关在书房一两个时辰,还不让人进去。
花朝原本以为他只是闲不下来,纵是休沐在家,亦忍不住翻翻折子看看书,便不去管他。只是一日她兴起,于厨下学蒸了些梅花汤饼,送来书房给他,敲了门,他却等了好一会才过来开,让她不由心生疑窦。
晚间睡觉故意往床里边缩了缩,杜誉过来揽她,她亦是不冷不淡地将他的手拂开。
才新婚三日,夫人这就厌倦他了?
杜誉十分无措:“怎…么了?”
花朝淡淡回:“没事。”
可这哪有半分像没事的样子!
“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好在杜大人在衙中是出了名的极擅询问,于是小心翼翼、循循善诱着追问。
“没有。”
“那是晚膳吃的不开心?”
“不是。”
这两般都不是。杜誉顿了一瞬,才有些踟蹰地问出第三个问题:“是……是我……哪里做错了?”
“不是!”
这一句“不是”口气十分骄横,又与先前截然不同。杜誉的明察秋毫总算派上了用场,更不由忆起赵怀文当日的抱怨来。
“可千万不要相信女子嘴上的没有、不是、不生气。你若是当真以为如此,不理她,那只会……哎……后果不堪设想!哎——哎!”
赵怀文一叹更比一叹高,令杜誉想起时仍心头不由一跳。脑中细细过了一遍这一日发生的事,思来想去,也未想到有什么能令她不快之处。
想了许久,夜色渐沉,身边慢慢传来有节律的呼吸。她倒是一点心思也没有,随时都能睡倒。
杜誉轻叹口气,将被子往角落里的她身上牵了一牵,顺便伸手将她捞入怀中。
这一动却将尚未睡熟的花朝惊醒了。因他怀中实在温暖,她下意识往他身上贴了贴。他觉察到,立刻得寸进尺,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快速往下滑到她腰上,紧紧搂住。
花朝感觉到这“侵略”的举动,忍不住问:“怎么还没睡?!”
身后的杜誉沉默了一会,嗫嚅道:“我……我还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花朝一小觉睡的舒爽,早忘了睡前的小性。
杜誉下颌抵着她头,鼻尖萦绕着她独有的香气,一时间,忽有些理解了史书中昏君的心境,比任何一刻都有了任她处置的心境,老实道:“想不明白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她这一提,花朝立刻又想起来!“哼”的一声,又往床里面滚了一滚。
然而纵使这床宽敞,已是滚无可滚,“咚”的一下,脑袋撞在了墙上。
“欸……”杜誉话刚出声,已听到这一下铿锵的脆响,忙展臂一把将她捞回来,死死锁着她,任她怎么挣也不肯放。
另一只手腾出来,在她额上揉了一揉。
花朝吃痛,作势在他胸前轻捶两下:“都怪你!都怪你!”
他却仍紧拥着她:“好好,都怪我,都怪我。”
花朝本也不过是使小性,一会就消停了,缩在他怀中,眼看又要睡去。杜誉忽然道:“明早我给你……画眉吧……不管我错在哪里,算是我给你赔不是……”
画眉?
不不,你那不是给我赔不是,你是在惩罚我。
花朝惊惧之下,生怕他坚持这般,连忙道:“不必如此,你没、没错。”
“怎会没错?不单错了,还大错特错!”
杜誉谨记赵怀文的认错三原则:夫人说你错了,你便是错了;夫人说你没错,你亦是错了;夫人不说话,你更是错上加错。
这种时候,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尽快认错,要姿态低下、态度诚恳!
幸而他当日把赵怀文当座师,细细聆了他的教诲!
花朝却反而被他这慨然语气一骇,瞌睡刹那去了一半:“你错、错哪了?”
“我错、错哪了?”杜誉被她一问,亦有些懵。
对啊,我错哪了呢?
我不是正没想明白嘛!
花朝迎着月色,见他神色懵懂,忽觉得好玩,忍不住一笑,往他胸口一钻,张臂反搂住他腰身。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轻轻暖暖的鼻息擦在他胸口,令他有些痒痒的。他忍不住手自她衣/下探进去,刚触到她肌肤,却被她反手一把抓住。
她手指柔软,没什么力气,他却不敢动弹。
这么搂抱之间,花朝已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面上故意一沉,拿出公堂审案的架势:“大胆杜誉,从实招来,你有何事瞒着本夫人!”
“瞒?夫人明鉴,愚夫不敢有半点相瞒!”杜誉道,觉察她脚仿佛蹭到了自己身上,隔着衣衫,拿那足踝轻轻摩挲,全身立刻窜上些许难捱的热意。
观她面上,见她嘴唇艰难抿着,唇畔仍仿佛溢出一分将笑不笑,捉弄之意十分明显。又舔舔干涸的唇,补了一句:“冤枉啊——”还学着她昔日的样子,拖长声调,喊时亦没忍住唇畔的那点笑。
花朝恼羞,轻哼一声,停止了足踝的撩拨:“未瞒你下午在书房鼓捣什么呢?大白天里窗门紧闭,敲了那许久才开门!”
杜誉一愣,总算明白过来她气从何来。心中不由微叹,怪道赵怀文常常苦恼,这猜来猜去,可比科考难多了!
“其实…也没忙什么……”杜誉吞吞吐吐。若是此刻灯火明亮,花朝定能看到他蔓延到胸口的大片红晕。
“不肯说就算了!”花朝又要转身。
“肯说!肯说!”杜誉连忙拉住她,又舔一舔唇,方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道:“我是在练……”
而且那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两个字,花朝只看见他唇动,却几乎听不见什么动静。
“在练什么?”
杜誉只好又说了一遍。
花朝这一遍总算听清楚了,亦看清了他满面的不好意思。片刻的愣怔之后,她妩媚一笑,伸手勾住他衣带:“夫君这般坦白,那我便替你……”唇凑到他耳边,指尖轻轻一勾:“从宽了吧……唔唔唔!”
话未落,唇便被他堵住。
次日一早,杜誉早早起床,精神抖擞地在梳妆台前张罗,备好螺黛,静静待花朝起床,那架势,仿佛第一天上学堂有些兴奋的稚童。
昨夜约定并未作废——花朝睁眼见这情形,在床上赖了一刻,抱着颗豁出去了的心,硬着头皮起了床。
却没想到杜誉这次手法轻盈娴熟,几笔以后,花朝有些犹疑地揽镜一照,竟是地地道的小山眉。眉色恰到好处,衬地她双眸明亮,精神熠熠,比往常还多了几分灵动。
花朝狐疑看他一眼,放下镜子,穿好衣,连早饭都未用,就快步向他书房奔去。
杜誉未料到她会如此,愣了一下,一路小跑追过去,赶上时已见她推开了书房的门。只好轻叹口气,袖着手站到一旁,脸上绽红,胜似霞光。
花朝疾步走向他书桌后头,一顿胡乱翻找。他桌上摆着两卷孤本,亦被她故意随手翻在一旁。
杜誉看得心疼,眼看她魔爪又要伸向自己的端砚,连忙走到身后架子上,捧出一个匣子:“在、在这里。”
花朝接过匣子,打开看清匣中物什,饶是已有所料,神色仍是一顿,眼眶登时泛上热意,眨了几眨,才没让那眼中的东西落下来。
旋即,踮脚一把环住他脖子,迎着他粲然一笑:“夫君,我这唇色仿佛也有些淡……“
杜誉怔了怔,见她唇色饱满,红胜樱桃,与淡字没有半分关系。喉结轻滚,仍吐出一句:“为夫、为夫替你点。”
花朝一手宝贝地捧着那匣子,一手拉着他,将他拖回闺房。那匣中静静卧着几卷画、几个面具、几个泥人,还有一盒才开封的螺黛。
这几样东西面目各异,唯一的相同之处,是那些小人儿脸上俱画着两道歪歪曲曲、像蚯蚓一般,重的重、轻的轻的眉毛。
她家的状元郎连学画眉,都比旁人用心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杜大人与杜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