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色缭乱》梦落遗尘

22、挑衅

　　读书，学习，在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都一样。
　　安筠瑟依旧很无聊。
　　如果有人能来找茬，或许她还会感激对方。
　　随后便到了周末，安筠瑟去白瓷家里吃了个午饭，见了她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下午就告辞了。
　　自从获得之后，她是真不想再压抑本性，但是这样不好，是真会把人吓着的。
　　白瓷了解她，也就没有挽留她。
　　安筠瑟离开白家不久，就被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人挡住了去路。
　　她想，该来的终于来了，她等得都快发霉了。
　　“安小姐，我们小姐有请。”
　　“你们小姐，是哪个小姐？”安筠瑟不慌不忙的问道。
　　“我们小姐姓陈。”
　　安筠瑟眉头一挑，“哦？传说中怀了楼哥哥孩子的女人？”
　　这说法可不好听，青年不由蹙眉，“请安小姐上车。”
　　“带路吧。”安筠瑟笑意正浓。
　　青年看她一眼，只当是这个少女因为自己正得宠，故而有些恃宠而骄，他还不会把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女孩放在眼里。
　　安筠瑟貌似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少女，没有丝毫怀疑就被人诱拐上车，连根棒棒糖都不用给。
　　少女坐在后座，透过后视镜瞅着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大哥哥，你们家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是想告诉我，她真的怀了楼哥哥的孩子？”
　　青年不语，连个眼神都没有给。
　　安筠瑟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心情一点都不受影响，“你们家小姐是大明星，怎么会接见我这种小老百姓呢？难道是觉得我在楼哥哥身边露面的几率太高，她吃醋了？但是楼哥哥只是楼哥哥啊，我又没怀楼哥哥的孩子。”
　　看起来真是懵懂无知，单纯到叫人……鄙夷。
　　安筠瑟一手托着下巴，微微叹口气，“或者说，你家小姐知道我是楼哥哥的好朋友，她想认我这个妹妹？那可真是太荣幸了！我还没有明星朋友呢。你家小姐长得这么好看，身材也这么好，我一定要好好讨教讨教其中的秘诀。嗯……果然还是要看父母的吧？”
　　她若是想伪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看穿。
　　连盛容城都不能，何况是他们。
　　这一路上，安筠瑟就这么叨叨叨，不停叨叨叨，圣人都要被她惹火的那种叨叨叨。
　　她在转移注意力。
　　本来该是对方试探她、观察她，可如今前座的那个男人怕是恨不得立马把她丢下车去。
　　到时候，若是陈汀兰问他看出她什么来了，他才蓦然发现，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别跟她耍心眼啊。
　　玩得过谁呢。
　　轿车驶进一家高尔夫会馆，然后开进被某人承包的那片场地。
　　貌若稚女，形若尤物。
　　那是一个长相和身材明显不匹配的女人。
　　安筠瑟敛了眸色，嘴角微微上扬。
　　青年为她打开车门，将人迎下车。
　　到底是大户人家，就算是来找茬，也要做足鸿门宴的架势。
　　安筠瑟过去时，陈汀兰似乎一无所觉，正姿态优雅的挥动球杆。
　　一球打出去，她稍稍偏过头，“去把球捡回来。”
　　安筠瑟保持微笑，姿势不变，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跟你说话呢。”陈汀兰稍显不悦的声音再次响起。
　　安筠瑟缓缓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助理和球童，“你们家小姐跟你们说话呢，什么态度啊，是想被炒鱿鱼么？”
　　众人：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陈汀兰深吸一口气，终于舍得纡尊降贵将视线移到少女脸上，“我在跟你说话。”
　　就这段位，还敢摆鸿门宴？
　　安筠瑟笑意很深，瞳眸中却显出茫然无措的神情，“跟我说话？难不成你的助理和球童都是拿来看的？是不是你克扣了他们的工资，所以他们不愿意替你干活？没想到你一个人前那么光鲜亮丽的明星，竟然身边都是这么些阳奉阴违的下人啊。我说陈家姐姐，我先前一直不相信楼哥哥会做出让人怀孕的事情来，现在更不相信了。你说，是不是哪个看你不顺眼的卑鄙小人散布的谣言？你不要怕，你跟我说，回头我再跟楼哥哥去说。”
　　什么东西！
　　陈汀兰那两坨硕大的肥肉被气的上下起伏，男人们倒是看得挺过瘾的，但安筠瑟只觉得可笑。
　　“你跟虞家三少关系很好？张口闭口楼哥哥，虞家认你这个妹妹么？”
　　陈汀兰语气很冲，可安筠瑟就像完全听不懂她言外之意似的。
　　“我怎么好意思让虞家认我呢，我和楼哥哥只是朋友，好朋友。要是真认了我做妹妹，我年纪小，不懂事，要是一不小心恃宠而骄闯了大祸，还要楼哥哥为我忙前忙后，我可是会心疼的。”
　　一口怨气堵在陈汀兰胸口，逼得她想要不顾形象破口大骂。
　　“你太给自己脸了吧？楼哥凭什么要对你那么好？你以为自己真是安家二小姐？就算你是安家的人，安家算什么，和虞家和我们陈家有可比性么？楼哥对你不过是随便玩玩，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安筠瑟这个人呢，不轻易生气。
　　但是她脾气很不好，一旦有人触之逆鳞，便会引发她一身戾气，直至将对方撕咬至死，否则绝不会松口。
　　少女微微眯起眼，“陈家姐姐这些话说得可没有道理啊。我自然知道自己在楼哥哥眼中不算什么。可是我这样无足轻重的人物，竟然让陈家姐姐亲自接待，那么陈家姐姐在楼哥哥眼中岂不是更不算个东西？要是每个楼哥哥身边的女人你都那么在意的话，这三百六十五天，你除了争风吃醋，大概也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了。比如说……找个机会爬床，真给自己弄个孩子出来？”
　　“安筠瑟！你什么意思！你一个见不得人的野种竟然这么跟我说话！”
　　安筠瑟后退一步，避开她愤怒之下挥来的巴掌，“如果我说的不是事实，你又怎么会动怒呢？你们这些贵族，不是最在意脸面和形象？你不生气，我还不知道自己说的就是真相呢。我啊，不过是仗着楼哥哥‘现在’宠爱我，所以恃宠而骄随口说了两句。毕竟要争风吃醋，总不能尽说些恭维你的话吧？说了你也不会信啊，是不是？”
　　一击不成，陈汀兰大步向前想要再给她一巴掌，可安筠瑟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柔弱少女，怎么可能站在原地乖乖给人打啊？
　　不，苦肉计她不会用的。
　　她怎么可能因为别人而让自己受伤？
　　“陈家姐姐，我想给你拍张照，把你现在这丰富多彩的表情拍给楼哥哥看，你说好不好？”
　　陈汀兰所有动作瞬间戛然而止。
　　安筠瑟永远知道如何攻击人性最脆弱的地方。
　　“你不要太得意，楼哥很快就会对你失去兴趣，到时候看你拿什么和陈家对抗。”
　　“这就上升到家族矛盾了？”安筠瑟轻笑一声，“再说了，我一直说自己和楼哥哥只是朋友，你连这都要介意？陈小姐，你觉得自己无论是家世、容貌、身材，有哪里比不上我？你为什么会把我当做你的情敌呢？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呀？难不成胸口脂肪塞不下，都给你塞进大脑里去了？”
　　又是一口怒气涌上头顶，陈汀兰恨不得把手里的球杆直接砸这女孩脑门上！
　　“你们，给我摁住她的肩膀！我今天就要代楼哥好好教训这个连话都不会说的贱人！”
　　闻言，安筠瑟竟是一动都不动，任由黑衣保镖束缚住她的双手。
　　“陈家姐姐，没有男人会喜欢动不动就吃醋拈酸的女人，更不会喜欢因为自己的猜忌便对无辜群众大动干戈的女人。就算不是楼哥哥，就算楼哥哥没那么看重我，你说面对一个遍体鳞伤忍辱负重的少女，和一个骄纵跋扈满脸妒火的女人，他……会更偏心于谁呢？”
　　“我们陈家和虞家多少年的交情？而且我陈家什么身份，你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敢跟我叫板？就算楼哥相信你，他也不会因为你而得罪我、得罪陈家。”
　　“哦……是这样啊。”
　　安筠瑟低垂着眉眼，轻轻笑了。
　　他会。
　　如果虞画楼不是这样的人，那么安筠瑟从一开始就不会信任他、不会承认他是朋友。
　　她对人的要求很高，不是什么一份生日礼物就能把她收买的。
　　只是因为她看到了虞画楼的真心。
　　虞画楼是真的用心去了解过她，所以他知道怎么做能让这个少女卸下心防。
　　他那么努力去接近她，她怎么可能忍心拒绝。
　　虞画楼不会背叛她，绝对不会。
　　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背叛，便不会有再一次的机会了。
　　“哼，现在知道怕了，已经晚了。”
　　“我是真不明白啊，你说我又没给楼哥哥怀过孩子，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你到底是怎么把我脑补成楼哥哥的新欢，还是能跟你这个旧爱抢正宫之位的新欢？陈家姐姐，你们豪门贵族的事情我是不太了解，不过想来楼哥哥这样的人，就算真娶了你，你能保证他不会依旧像现在这样一年到头换无数个女友？”
　　“你不要再危言耸听，我自然有办法让那些女人全都滚得远远的。不会有那么多人像你这么蠢，明知道我是陈家的人还敢得罪我。我就算神不知鬼不觉把你处理了，也没有人敢对我说什么。”
　　“呵……”安筠瑟眉梢上挑，嘴角一扬，“陈汀兰，这段日子，你爸正想方设法竞选议员吧？”
　　咯噔。
　　陈汀兰心中一跳，伸手将球杆抵在少女颈边，“你想说什么？”
　　“以你的性格，当初怀孕的事情自然是闹得越大越好。可消息出来不到一个星期就被辟谣了，这说明什么？我不认为你会那种会乖乖听父母话的人，也不认为你明知道楼哥哥不喜欢你还心甘情愿被他哄骗。其中，必然会有更深的原因，叫你不得不忍耐那么一段时间。我说的对是不对？”
　　“算你说的对，那又如何？死你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对我爸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是在质疑我的智商，还是想让我看清你的智商？不管是你怀孕，还是我被害，本身的确都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认为陈家和虞家会为因为你我让盟友关系产生裂缝。但，问题不是出在你我，而是出在‘污点’。事无论大小、无论牵扯到谁，污点就是污点，你父亲绝对不会容许它存在，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本来陈虞两家官官相护，谁都能稳坐议员的位置。而你突然爆出自己怀孕的消息，让虞家声望下降。你以为这是能逼迫虞画楼娶你的筹码，殊不知却让整个虞家都对你有意见。我想我说的没错，所以事情才会那么轻易被摆平，因为虞家人根本不会帮你。”
　　陈汀兰的身体在颤抖，既是被气的，也是因为心虚。
　　“而如今，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站在虞画楼身边的女人。若是我这个时候出了事，你觉得……你们陈家是会尽力维护你这个女儿，还是维护他们引以为傲的脸面？”
　　“我杀了你，没有人会知道！”
　　“前几天楼哥哥还让我小心你呢，你说有没有人会知道？”
　　陈汀兰咬紧牙根。
　　安筠瑟本不想把事情说的那么绝，和眼前这个女人偏偏提到了安家！
　　千万不要让她真的抓住什么把柄，不然，不只是这个女人，连整个陈家，她都不打算放过。
　　“聪明的女人不该想着如何处理情敌……和假想情敌，而是该想着怎么捕获男人的心。你觉得楼哥哥对我不过是一时的兴趣，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着他兴趣消失呢？何必让自己双手染上鲜血，还连累自己的家族？”
　　抵在安筠瑟颈边的球杆抖得厉害，叫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以为就你知道要调查对自己不利的敌人？就算我查不到你什么，你说，楼哥哥会不会很乐意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让我知晓？他现在可是很宝贝我的，你认为呢？”
　　此时此刻，陈汀兰很想将自己所知的所有酷刑都用在这个女孩身上，但是不行。
　　起码现在不行。
　　对，只是暂时的，她迟早有一天要将这个女孩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深呼吸好几次，陈汀兰才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杀意，放下球杆，冷冷瞥了一眼一旁的西装青年，“把她送回去。”
　　青年低着头，不敢去看陈汀兰此刻的表情，“是，小姐。”
　　可怕。
　　真的可怕。
　　他从未见过哪个人能在自身完全弱势的情况下将权利滔天的陈家人压制到说不出来。
　　就因为陈家是世家贵族，权力大、脸也大，所以在意的东西就更多。
　　安筠瑟呢？她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除了自己的性命，她本就一无所有啊。
　　见到安筠瑟这般气定神闲有恃无恐的模样，他们都以为她等着虞画楼来英雄救美。
　　“你刚才是不是一直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楼哥哥就会突然出现？”
　　所以陈汀兰不敢做的太过，她动手之前都在犹豫，不然安筠瑟也没有机会说那么多话来威胁她。
　　“没有必要，你知道么。我想到目前为止，楼哥哥还以为我在同学家里玩呢。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去联系他。因为没有必要，你懂么。”
　　一个陈汀兰，她还没有放在眼里，你们懂么。
　　安筠瑟撩过长发，低声一笑，随即转身就走，“不过天色晚了，楼哥哥可就真的要担心了。多谢陈小姐的款待，我会记得在楼哥哥面前多给你说几句‘好话’的。”
　　“安筠瑟，你得意不了不久。”
　　“那自然是能得意多久便得意多久。而且，陈小姐调查我的时候应该没有忽略最重要的一点吧？”
　　少女停下脚步，回眸一笑。
　　笑意浅浅，熠熠生辉。
　　那笑意很柔软，那眸色很清淡。
　　但落在人身上，让人感到无端的冷。
　　“我，可是杀人犯的孩子。”
　　所以，谁要谁的命，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