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千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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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涵清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小时候在江南，父亲就是县城里最有名的状师，后来又凭着才干当上了县太爷的师爷，成了那小城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每年不光俸禄丰厚，但是那些土财主送上门的银钱，就让他们一家富庶一方。
而她娘亲，也是一个女红好手，且为人精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名声甚至传到了偏远的十里八乡。
生在这样的家庭，对于纪涵清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闺中密友便是县太爷的千金，每天都会有城里最好的老师上门教授自己琴技与棋艺，刚过了十六岁，上门提亲的富贵公子便排成了长龙。
原本她以为，最能配上自己的就是知府大人家的二公子，当然，这还能有什么疑问，知府大人是谁，那是比县太爷郭大人还要大的官，传闻那位知府还控制着两家钱庄与盐庄的各路生意，家底大为殷实，把自己嫁到这样的人家去，父亲恐怕最满意了吧。
她从未对自己的相貌产生过怀疑，的确，如果不是因为那国色天香的容颜，堂堂知府大人家的公子，恐怕也不会看上一个师爷的女儿，而专门派人上门提亲。
这件事本来应该就这么定下来的，纪涵清甚至已经从娘亲的手里接过了祖传的首饰盒，在身边密友钦羡的目光中，摇身一变成为二少奶奶，恐怕以后郭县令见着自己，都要施礼，那是多么大的风光，简直就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然而，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突然，有一些，是天赐的运气，而有一些，就是不幸了。
不过到现在为止，纪涵清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是属于“幸运”的那一类。
原本在那天，父亲没来由地推掉知府大人送上门的聘礼时，她还很不理解，明明是很好的机会，一向精明的爹竟然会放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只是更不可思议的在后面，一连好几天，父亲一改从前对于自己婚事犹豫不决的样子，将所有别家的聘礼一律退了回去，更是闭门不再见媒婆，而娘亲，也保持了默认的态度，这件事在那小城里面一时间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最大的话题，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大致是说她纪涵清不守妇道，做了什么苟且之事，家里为了遮丑，才将所有的婚事挡了回去云云。
初次听到这些消息，纪涵清只觉得五雷轰顶，这个时代，女儿家最注重的就是“德”，如今外面这般风风雨雨，叫自己今后如何做人！？
只是，她的烦恼还未持续一天，到了第二天早些时候，那些侍候他的侍女们都觉得奇怪，怎么昨儿个还哭哭啼啼的小姐，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变得这么笑意盈盈，容光焕发？
疑问产生，自然得找地方解决，于是一干丫鬟全部找上了昨夜守夜的仆从，这才得知，当天晚上夫人特地来看过小姐，两个人也不知在房间里面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待到小姐送夫人出来的时候，那个表情啊，真比吃了蜜还甜！
丫鬟们更是疑惑了，那天晚上夫人与小姐之间的对话，就变成了因绕在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一个谜。
而且这个谜根本没持续多久，谜底就揭开了。
短短数天之后，关于“纪家小姐”的流言蜚语依旧在驰骋着，但是这天早上，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竟然开来了一队身着金甲的兵士，那光灿灿的甲胄，腰间澄亮的长剑，高大昂首的骏马，以及每名士兵头盔上长长的鸟羽，立刻就会让人觉得，这些人恐怕来历不凡！
这些人领头的是个锦衣高冠的中年胖子，坐在一个四马拉的华贵马车之中，被这对兵士簇拥着一路行到了县衙的门口，而郭县令早已带着一群人在门口垂首等着，待到那胖子下了马车，原本在县城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郭大人，竟然行了下官拜见上级的大礼。
县衙门口跪倒的一片，立刻吸引了路上所有人的注意，不过因为有衙役驱赶，并没有人停下来细看，只是，在路人偶尔一睹中，还是有眼尖的人发现了，那中年胖子别在腰间的拂尘 。
是个太监！这下有聪明人立刻猜到这群人的来历了，京城来的人！
不过，与接下来发生的那些轩然大波比起来，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那太监只是与县太爷不冷不热地客套了几句，并没有进县衙，而是再度上了轿子，这一次，他们这一行人的目标是纪家。
哪个纪家，废话，这城里最有名的纪家，除了纪师爷，还能有谁？
看热闹的人立刻尾随着上了路，就见大队人马将这原本平静的小城给闹得沸沸扬扬，骏马上，士兵昂首挺胸，而身后跟着的那一片人，不光有拿着风车的小孩，提着菜篮的大妈，甚至有卖菜的禁不住好奇，直接推上板车就跟了过来。
总之，这样的场面，似乎在人们的记忆了，就这么一次了。
然后，到达了目的地之后，那个连县太爷都要拜的太监，居然亲自进了纪家的大门，然后，领着纪家小姐，纪涵清走了出来。
纪涵清早已换好了盛装，脸上也上了妆容，只是一双美目里溢满泪水，而跟在他身后的纪师爷面目僵硬，纪夫人却早已泪水涟涟。
虽然现在这个场面自己不知道期盼了多少个日夜，但是当它真正到来时，纪涵清还是觉得对这里非常舍不得。
毕竟，那里可是皇城，多少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在那里，自己师爷小姐的身份即刻就会荡然无存，在那里，只会有自己一个人残喘挣扎，一些宫里的传言，自己不是没有听说过，从前大可一笑置之，但如今，就要被卷入这漩涡，为什么一开始的那些期待，就这么变得荡然无存了呢？
只是，已经没时间给她犹豫了，在太监的催促下，纪涵清对二老作了最后的告别，转身上了马车，终于，太监一声高喝，士兵们便调转了方向，却是直接出城了。
一直到现在，边上围观的人们才恍然明白其中的原因了，怪不得纪师爷推掉了所有的亲事，感情是要将女儿送入京城，甚至是送进宫啊！
这可是一飞冲天的事情，若是得了皇族宠信，那这小城里，哪里还容得下纪家这尊大佛。
一时间，原本议论纪涵清“不守妇道”的传言立刻不攻自破，取而代之的，是遍布大街小巷的羡慕声，当然，也有很多父母望着自己的女儿叹息，这种几辈子修不到的福气，怎么就不落在我们头上呢。
不过小城里的轩然大波，纪涵清是再也听不到了，马车是在没日没夜的赶路，自己虽然疲乏，但与那太监共处一车，怎么也得作出端庄的样子来，但偏偏这样更是累人，好在那太监虽然出自宫中，对自己倒是照看有加，是以虽然累，但一路上却并不狼狈。
一直到第十八天的傍晚，马车才行到了京城之外，却没有立刻进城，而是秘密地驶进了城南的一处庄园，这么些天来，纪涵清终于能过上几天脚踏实地的日子，而且就是在这里，她还见到了，与她有着相同命运的另外五名女子。
这里是皇城中八骏王爷的别院。那五名女子与自己一样，皆是万里挑一准备献给太子殿下的绝色，一颦一笑，极尽风华。
纪涵清刚步入那如琼楼玉宇一般的厅堂时，眼前奢华辉煌的布景，瞬间让她恍若置身仙境。
太监将她送到这里就回宫复命了，而这里的那群管事嬷嬷却根本不是好说话的角色，从第二天开始，每日都要重复着各种规矩与仪态的学习，六名女子难得有什么时间交流，唯有晚膳之后的那片刻小憩时间，才能懒散下来，两三人聚在一起，细语慢聊。
这六名女子里，两名出身京城，也是官家女儿，另外两名却来自极西与极北之地，五官轮廓带有一丝异域风情，也是少见的美人。
至于最后一人，纪涵清似乎很少听到有人聊起她，她也不予其他人说话，有好几次纪涵清曾经偷偷打量，也觉得惊艳，若论姿色，自己六人恐怕不相上下，但论起风骨，只怕其余五人合起来也比不得那女子一人。
没有错，是风骨，纪涵清并不同与其他官家女儿，她自小便熟读四书五经，看人自有另外一套本事，那女子，那名叫天歌的女子，就是有一种风骨，一种凛冽的气息，和与生俱来的高贵，似乎靠近一点，就会被那气息所灼伤。
刚开始，她似乎认为这恐怕是哪位将军的女儿，后来才闻得，她是出身青楼，是那种人人为之唾弃的行业。
纪涵清虽然震惊，但也不曾多想，那么一点的好奇，也被压下去了。
在她的心里，自己只要把握好自己的命运就行，对于别人，还是少管为妙。
一个月后，六辆金玟马车，将这六名女子，全数接入了宫中。
纪涵清一点也不紧张，临行前，她细细地描了眉，上了层淡淡的胭脂，贴上唇红，铜镜里的人儿微微一笑，连皓月都失了颜色。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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