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你，再BE一次》泠崖子

2、再见故人

　　“大周皇帝驾崩，我的妹妹孤身一人，她会有多害怕，我要回去！”

　　“不准回去！大周那么远，一来一回就会错过婚期。”

　　“婚期可以延后，我不能放着我的妹妹不管。”

　　“大周皇帝死了又怎么样？死的又不是你妹妹。选定的良辰吉日绝不能改，你若是回去，我们的婚约就不作数了。”

　　“……我想要的是一个能与我分担痛苦的妻子，既如此，那便不作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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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追云在一片黑暗中醒来，扶着脑袋坐起身，茫然地看着周边一切。

　　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是可以随自己决定的，但从没有超过半月。身体死亡之后，在眨眼间就能去到那个想去的时间。而这次跨越整整一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都让他睡着了，还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说是梦，又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一年前，他还在西南境，认识了乌夷国皇帝的女儿阿利莎。乌夷国是小国，国土一大片是荒漠，穷得要命。皇帝看中了韩追云的财力，而韩追云想通过皇室权利打开乌夷国的生意，两人一拍即合，为了巩固关系决定联姻。

　　韩追云长了一张还算讨女孩喜欢的脸，阿利莎公主并没有反对联姻，两人约定终身，很快就定下了成亲的日子。

　　可还没过去几天就传来了大周皇帝驾崩的消息，韩追云忧心妹妹，想回到大周陪伴。而阿利莎却怎么都不肯放他回去。一个不在意他亲人感受的人不值得他喜欢，当即就毁了婚姻。

　　如果没有蔺远这事，可能他已和阿利莎完婚，现在都有儿子或是女儿了吧。

　　回到一年前，不知该去往何处，下意识选择了熟悉的地方——和静殿。和静殿是太后住的地方，不过现在是一年前，蔺远还没死，此时的太后也还不是他的妹妹，为了避免误会，韩追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宫殿。

　　因为心里存气，在“死”去之前没有问韩月有关于蔺远的状况，并不清楚他为何而死，为了赌那一口气，一切只能自己来查。印象中，蔺远是在半夜时分服毒自尽。

　　这皇宫是什么风水，一个个的都想自尽。

　　抬头望天，太阳在正头顶，正午时分，离半夜还有一段时间。皇帝住的是卧龙殿，去过几次，有些印象。

　　一个人往卧龙殿走，一队人从卧龙殿出来，正好就撞上了。

　　上次看到还活着蔺远已经是两年前，再次见到蔺远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穿着并不属于宫廷规制的服饰，韩追云是那么的显眼，以至于蔺远一眼就瞧见了他。

　　与皇帝对视，迫使韩追云低下头跪着道：“拜见陛下。”

　　当年，蔺远与蔺卓装作普通人家公子结实了月儿，又由月儿引着来到了他们家。蔺卓擅于人际关系，还会说话，就与他成了朋友。而蔺远，先皇的嫡子，似乎总端着那高高在上的劲，让人难以接近，所以他并不了解蔺远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韩追云？”看不见轿辇上的皇帝是何种的神情，只听到他说道，“扶朕下来。”

　　“是。”

　　跟在后面的太监伸手想扶皇帝下轿，却没想到，皇帝一指仍跪着的韩追云道：“韩追云，你过来扶朕。”

　　在皇帝的身份前，你还是我妹夫，好大的架势。韩追云在西南境待得久，时常与那些小国皇帝打交道，难免对皇权少了些敬畏感。

　　周国的贵族公子，大多喜欢用大带束腰，连皇帝都不例外。

　　或许是因为常年混迹于西南境，穿惯了他族服饰。每每回到周国，总喜欢盯着男男女女的服饰看，由其喜欢束腰的腰带。

　　皇帝并不瘦小，但被那条金纹修饰的黑色腰带束着，显得腰身极细，好似轻轻一揽就能将人揽入怀中。

　　这腰带真好看。韩追云脑子胡乱想着是否能将丝绸做的腰带带入西南境，边伸出手，扶皇帝下了轿辇。

　　皇帝侧过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为何会突然回来？没有从边境传来你回来的消息。”

　　韩追云心里一震，神色诡异地瞧了皇帝一眼，这扶住皇帝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了几分。虽说他是当今皇后的同胞哥哥，但说到底也只是庶民一个，皇帝为何要在意他的行踪？

　　莫非，是知道了他在西南境的所作所为？不可能，若是如此，这颗项上人头早就不在了。

　　皇帝吃痛地皱了皱眉，推开韩追云扶着他的那只手，退后一步，让众人先回卧龙殿等着，他有话要对国舅爷说。

　　一干人等领旨离开，韩追云也就低着头等待皇帝对他的吩咐。

　　“是来见皇后的？”皇帝道。

　　“也算是吧，但现在不想见她。”韩追云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草……草民与皇后娘娘吵了一架，娘娘虽贵为皇后，却也是草民的妹妹，兄妹间的吵架，不会掉脑袋吧？”

　　皇帝摇头：“我最怀念在海棠别院时，我们四人就像天下间普通朋友，没有这些虚礼，活得很自在。现在四下无人，你也不必说得与我那般生疏。以前是朋友，现在你是皇后的兄长，我也称你一声兄长。兄长，别来无恙？”

　　“无恙，多谢陛下关心。”韩追云笑着说道。心里却在嘀咕原来皇帝是把他当朋友的。也真是奇怪，当初在海棠别院时，因皇帝性格冷漠，不善言辞，他又不喜欢跟冷冰冰的人相处，两人就没说过几句话。这样居然也能算是朋友。

　　“听皇后说，兄长要与异族女子成婚？乌夷国的公主，在大周都有所耳闻的绝世美人，郎才女貌，恭喜兄长。”

　　韩追云摇了摇手：“月儿都没叫过我兄长，这称呼听着怪别扭的。陛下就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韩追云吧。还有，我悔婚了，实不相瞒，我是逃婚出来的，还望陛下收留。”他故意夸张说道。

　　“逃婚？为何？”

　　韩追云就道：“乌夷公主金枝玉叶，她该有一个全心全意对她，事事以她为先的男人，我配不上她。陛下，你还没给我答复，能否收留我呢？”

　　“为何不去皇后那……”

　　皇帝话还没说完，就被韩追云打断：“我与月儿吵了架，暂时不想见她。陛下，能让我在卧龙殿住个两三日吗？”

　　皇帝回头望了一眼卧龙殿：“但卧龙殿没有多余住人的房间。”

　　“我记得卧龙殿的值夜太监有个轮换使用的休息屋，我住那里也行。”

　　“耳房？”

　　“不不不，是另一个，与主殿稍远一些。”

　　皇帝想了起来：“那个地方人多眼杂，房间极为狭小，怎么可以住在那种地方？”

　　“我从小跑江湖，没那么娇惯，有张床就能睡。我还担心抢了公公的房间，会惹公公不高兴。这样吧，这几日就由我代替来服侍陛下。”

　　“服侍就不必了，你想住那就住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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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位再怎么低贱，却也是皇后的同胞哥哥，那些太监将休息屋从里到外地清扫了一遍，才敢领着韩追云过来。

　　这里只是让太监短暂休息的地方，没有门锁，没什么安全保障，但这毕竟是他舔着脸换来的，也就没什么抱怨。

　　关上门，整理了一下身上所带的东西，思考着哪些能派上用场。

　　今日是农历十三，皇帝会在入夜后自杀，他要赶在皇帝自杀前阻止他。回想今日正午遇到皇帝时的模样，还能和颜悦色与他说话，不像是一个万念俱灰想要自杀的人。但话又说回来，又有哪个一心寻死的人会昭告天下自己想死。

　　今夜去见皇帝的时机很重要，太晚，皇帝死了，没法救；太早，皇帝什么都没做，也就什么都不会承认，说不准还会落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这可苦了韩追云了。

　　皇帝身份特殊，入夜之后更难接近，该怎么做？

　　翻了翻随身行李，从兜里掉出了西南境特制迷药忘魂香，计上心来。

　　他国特有，神奇得很。忘魂香点燃期间，能让闻到此香的人遗忘在那一刻发生的所有事。简单点说，就像是时间被暂停了一样。那一刻，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留在记忆中。你拿着这香当着别人的面偷走珠宝，事后离开，珠宝主人只会觉得珠宝是自己突然消失的。

　　酉时，趁着皇帝还未归来，韩追云将解药压在舌头下，点燃一根忘魂香，来到卧龙殿主殿前。屋里无人，门外依旧有两个侍卫把守。侍卫认识韩追云，正想告诉他皇帝不在这，却先一步被韩追云点住了定身穴。韩追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人注意这里，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忘魂香熄灭。此香又贵又难得，平时他宝贝得不行，这次为了救皇帝，怕是要把所有忘魂香都用在这了。

　　找到香炉，把自己特制的香替换了进去，这香由三个部分组成，能不能在救下皇帝后还保全自己，就要靠此香了。

　　韩追云抬头看了眼横梁，使用轻功飞上去，选择在横梁上守株待兔。

　　门外侍卫的穴道很快就被解开。因为做侍卫的，就要身姿挺拔保卫皇宫，长时间一动不动是常有的事，他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被点穴，只是觉得身体有些酸胀，但比以前更能站了呢。

　　没过多久，到了该就寝的时候，皇帝回来了。

　　太监点燃熏香，再而服侍皇帝更衣。

　　皇帝稍稍看了一会书，感到困意袭来，便躺到床上。太监过来放下深黑色的床幔，再静悄悄地退到了远处。

　　主子要睡，下人不能睡，还得一整晚地陪着，随时等候主人的差遣。这是韩追云觉得下人最可怜的地方。

　　房间烛影摇曳，却怎么都看不清床内的皇帝在做些什么，这黑色床幔还真是好东西，连点影子都不漏。

　　由于忘魂香只有短短的那一截，又难以从气味上来判断。韩追云就拿其它两种香来增加它的长度。先烧起来的是普通的檀香，中间有一小截异香，烧起来是水果的香味，最后才是忘魂香。水果香是韩追云给自己设的信号，在闻到水果香之后，他才可现身动手。

　　想得再多，却还是失策了。皇帝躲入床幔，什么都看不到，谁能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幸好，很快就传来了水果香味，韩追云又是等了一会，感觉时机到了，这才扔出石子，接连点了三个太监的睡穴。

　　韩追云从横梁飞下至床前，先是听了听床内的声音，却是什么都听不见。他犹豫片刻，还是掀起床幔一角，偏着头，往里瞧去。

　　床非常大，皇帝躺在床上，闭着眼，好似真睡着了。

　　怕光线使皇帝醒来，韩追云轻手轻脚地钻上了床，放下床幔，伸手探了探皇帝的鼻息。

　　这贼是真不好做，简单几个动作就令他心跳加速，冷汗直流，心虚得紧。当年与山贼以命相博时都没有那么紧张。

　　皇帝呼吸很浅，韩追云感觉没有多少热气喷到食指上。他仗着外面有忘魂香，伸出两指按在皇帝脖颈处。

　　会跳动，人活着。

　　韩追云暂且松了口气，这才换了一个能坐得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夜明珠，放到皇帝身边，靠着那点光亮，把两指搭在皇帝左手上把脉。

　　韩追云凝视着皇帝脸，也是他多年来第一次仔细端详蔺远的脸。

　　他很是不懂，天下有千千万万的好男儿，为何月儿非要选择蔺远？蔺远的皇室身份最不招他喜欢，也不会说讨月儿欢心的话，甚至好几次遗忘月儿的生辰，称呼月儿也只是冷冰冰的“皇后”二字。怎么会选择这么一个人？当初也问过月儿，月儿说是因为脸，难道真是因为脸？

　　蔺远是普通男子身材，身长不高也不矮，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腰是挺细的。至于这张脸……与白天见到的不同，睡颜的蔺远少了威严，多了几分恬静。或许是嫌睡觉时散开的长发挠得脸和脖子痒，蔺远在入睡前用两根发绳松松地绑住头发，缠了个小辫搭在左肩上。平时冷冰冰的，原来也有一些可爱的地方。

　　夜明珠那朦胧的光亮披在蔺远身上，如置于梦幻之中，美好的像是幼时听过的故事中的神仙。

　　是个美人。韩追云下了结论。月儿也是美人，两个美人的孩子一定也是美人，不知他的漂亮小外甥能何时降生？

　　韩追云抽回把脉的手，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他的小外甥还在蔺远肚子里。

　　脉象显示蔺远没有中毒，身体也挺健康，只是有些内火旺盛。内火旺盛？作为皇帝内火旺盛？他是有多久没去过月儿宫中了？

　　熬过今夜，破了蔺远的死劫，也是时候催催两人生个娃了。

　　至于死劫，以现今情形来看，蔺远不是死于自尽，他的所作所为都不像是一个想死的人，也没有中毒。那么死因是有刺客暗杀？还是突发疾病？

　　不管原因为何，他今夜都不可能离开这张床了。

　　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不知为何，这困意爬到了心头。

　　今日接连死了两回，又跨越了一年的时间长度，身体没什么，精神已经到崩到了某种程度。

　　保险起见，他下床又放了截忘魂香到香炉里，人为地制造了“时间暂停”，才再回到床上。

　　一夜不睡是常有的事，只是那些夜晚都有数不清的事要做，忙到忘记睡觉。可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要么就是数身边蔺远有力的心跳声，心跳声变成了催眠曲，怪无聊的。

　　强撑精神，脑子里乱想了些有的没的，逼着自己不准睡，直到又闻到一股水果香，推算燃香的时间，已经是第二日子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