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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

  •   周国太后甍逝,自高祖创建帝国至今,最年轻的一任太后追随先帝而去了。史上最小的四岁小皇帝,又失去了一个依仗。

      小皇帝还在咿呀学语时被捧上帝位。他的母后,也就是当朝太后韩月,青春年华,二十又三,在七日前,饮毒自杀。

      韩追云,太后的同胞哥哥,不眠不休三日,跑死四匹马,终于赶在太后头七的那一日,从西南境返回京城。

      韩追云无官无职,只是来往于西南境与中原之间做贸易往来的商人。三教九流以商人最为下贱,从商人世家走出的韩月能从草民成为当朝太后,就是另一段旷世奇潭了。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皇宫静思堂,摆放太后灵柩的地方。几个和尚围在灵柩四周,低声颂着往生咒。韩追云微微抬头看了眼随风飘扬,差点甩到他脸上的招魂幡,没有一丝痛失至亲的感觉。

      太后韩月原名韩逐月,一个追云一个逐月,一听就知道是亲兄妹。但妹妹嫌“逐”字不好,为何要逐月?她不要逐月,她要做那个被人逐的月亮,还怂恿哥哥一起改名,是一个强势到有些可爱的人。

      韩追云与韩月从小失去父母,两人相依为命长大。名字是父母为数不多留给他们的东西之一,韩追云任由妹妹任性,但也没跟着妹妹一起改名。

      兄妹俩一个早年受父亲影响,爱上了奔放自由的西南境;另一个阴差阳错爱上了微服私访的皇帝,毅然决然地嫁进了深宫大院。

      虽长时间不能见上一次面,但两兄妹的感情并没有因为空间或距离而产生隔阂。

      半开的灵柩中,韩月静静地躺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相貌还和分离时一样。怎么就死了?

      宫里人早早就得到了韩追云归来的消息,小皇帝领着他的奴仆也急匆匆地赶去了静思堂。

      小皇帝被人抱着,没等太监高喊陛下驾到,就先一步进去了静思堂。

      木鱼声与诵经声戛然而止,和尚起身跪拜:“参加陛下,参见摄政王。”

      抱着小皇帝的那个人正是摄政王。

      “舅舅终于来了?”小皇帝奶声奶气地叫着韩追云。

      韩追云也只是“嗯”了一声,他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便宜外甥。

      世人都知道,先帝专宠一人。自从娶了韩月之后就再未娶。哪怕群臣反对,他也力排众议。然而两人成亲多年无子,为堵住悠悠之口,就过继了其他王爷的儿子作为嫡子。皇帝一死,这便宜儿子也就名正言顺地继位成了新任皇帝。抱着他的摄政王,才是小皇帝的真正父亲。

      比起与不熟的小皇帝攀关系,还不如扯开话题调侃:“这请的和尚心都不诚,来人了,经也不诵了。”说着,又半跪下行礼,“草民参见陛下,参见摄政王。”

      摄政王蔺卓将小皇帝交给了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吩咐所有人出去。等静思堂内空无一人,蔺卓才稍稍放下了些架子,扶起韩追云:“起来吧。”

      韩追云甩开蔺卓的手:“别,我惶恐。”当年微服私访的不止有皇帝,还有摄政王蔺卓。两人在那时相识,也是朋友。韩追云看着妹妹踏入皇宫,走上一条不归路,千求万求蔺卓帮他照顾妹妹。没有几年,妹妹就死在了宫中,他怎么可能不迁怒。

      “抱歉,是我没有照顾好她。”蔺卓道。

      韩追云吃软不吃硬,如果蔺卓不吭声,他定会再呛他几句。可蔺卓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气也就消了:“算了,不怪你。”韩追云叹气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尽责。”

      “你也……你也别太难过……”蔺卓张了张手,本想拍拍韩追云的肩安慰,却还是抽回了手,“她去的那一日,也是先帝走的那一日,我想她是太想他了。”

      韩追云随手拿起一本木鱼边的往生咒,随意翻了几页,张张嘴,本想念几句,却还是作罢:“月儿上书堂时,我也跟着去读了几天书,该认的字也认全了。但每每看这经文,又觉得自己什么字都不认识。”

      “你似乎……”蔺卓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悦,“你似乎并不伤心?”

      韩追云放回往生咒,风轻云淡道:“查清楚了吗?我的妹妹真的是死于自尽?”

      “那日我也在场,她指着杯中酒说在里面下了毒,后又一口饮下,我们都以为是玩笑,没想到……”蔺卓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但也有奇怪的地方。据查,太后是准备了两人份的毒,一份溶到了酒里,另一份被放在寝宫的梳妆台前,下面还压着这张纸。”

      蔺卓将那张纸交给韩追云:“上面写着‘哥哥,救我’。如果月儿真想寻死,又为何要留下求救的字条?以月儿如今的地位,又有谁能威胁的了她?再者,她为何要向千里之外的你求救?无论是从远近,还是地位上来说,向我求救都应该比你有用。”

      蔺卓百思不得其解,而韩追云在看到那张纸条,以及听到有多一份的毒/药时,便明白了一切。

      “另一份毒/药呢?”

      “那种危险的东西我当然是藏起来了。”说着,从静思堂的某个抽屉里拿出了一小瓶东西,“此毒名为‘两心完’,皇家独有,一滴丧命。无色无味,专攻心肺。顾名思义,喝了这毒,就算人有两颗心也得玩完。给你,你有什么眉目?”

      韩追云长叹一口气:“这一份毒是她为我准备的。”

      蔺卓不得其解:“为你准备?”

      韩追云有一个秘密,他有不可思议的回到过去的能力,但触发条件是此时的身体必须死亡。

      第一次发现这个能力是在他二十年前。那一年,他五岁,韩月三岁,父母健在。

      父母也是旅行商人,那一日带着兄妹俩一起前往西南境行商,却在半路碰上劫匪,一家都被灭门。韩追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把刀是怎样划破他瘦小的身体,痛到甚至有灼烧感蔓延全身,可一眨眼,又回到了出发去西南境的那一天。他以为是在做梦,可后来发生的一切又与那个“梦境”一模一样。

      所有人又都死了,可再一眨眼,又回到了出发去西南境的那一天

      时间回溯了,上天给了他重生再来的机会。韩追云吵啊闹啊,阻止这次出行,告诉父母只要去西南境全家都会死,然而没人信他。

      前几次,无论韩追云如何吵闹,父母还是强硬地带着他启程,再次来到死亡的那一天。只要去西南境,就等于死,可父母前往西南境的心不会因谁改变。

      那时候只有五岁的韩追云也没有十全十美的法子让全家都活下来。他已经疲于死亡再又重生,他选择喂药让妹妹生病,长途跋涉不利于患病的妹妹。父母因为生意不得不去西南境,那就只能把妹妹留下来交给亲戚照顾,韩追云再三要求也要留下,才终于避开了这死亡之旅。

      这不是最完美的结局,但已经是他所能做到最好的了。

      长大之后,他做起了父亲的老本行。因为从事的是来往于西南境的贸易生意,好几次陷入死地,靠这特殊能力,才能活在这世上。算起来,他因为或大或小的意外已经死过二十几回了。

      出现过那么多次意外,还是被妹妹发现了端倪。在这世上,只有韩月一人知道他的特殊能力。

      其实在来京城时,他就打算回到过去拯救妹妹。

      骨肉至亲只有一个,韩追云就算自己死也要让妹妹活下来。因不想重复二十年前无论怎么做都解不开的死局,现在每次回到过去前他都要弄清楚死亡的原因。

      但没想道死因竟是自杀,妹妹是以死逼他回到七天前,到底是为了什么?

      韩追云打开了药瓶盖子,就快要喝了下去。

      蔺卓被吓得瞪大了眼睛,急忙来抢:“你妹妹疯了,你也疯了不成?这毒是能随便吃的?”

      “没关系,没关系。”说着,背过身,一饮而尽。

      此前,每次面临死亡,都有如撕心裂肺般的痛。而服下这“两心完”,唇齿之间似还有一股独属于橙子的水果香甜味回荡,转瞬之间,思绪便飞远了。此毒迅猛到还未感到痛苦,人就已死亡。

      他的好妹妹,真是找了副好“药”。

      ——————————————————————————

      或许是因为从小被各路亲戚踢来踢去,过着居无定所生活的关系,让韩追云患上了一种只要有钱就想买房买地的重病。

      然而周朝重农抑商,严格规定商人只能占那几亩地,不管多有钱,房屋大小也只能受平民限制,再加上商人在周朝要上交重税,使得韩追云将所有商业重心都放到了西南境的六国,在西南境一待就是好几年,若非在周朝还有个妹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周朝。

      对于妹妹的死,韩追云自认也有责任。如果他再多关心一点妹妹,多听听妹妹想对他说的,或许也就不会如此了。

      这个回到过去的能力,让他能随意去到过去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作为太后的韩月生活在和静殿,他便重生回了八天前的和静殿。韩追云未惊动任何一人,来到了韩月的房间。

      和静殿内的侍卫以及奴婢都少得可怜,似乎是有意安排去了别处。韩追云甚至都没有敲门,就这么进去了。

      屋内的韩月正坐在梳妆台前,见到突然出现的韩追云,先是一惊,又了然地笑了笑:“这个时间哥哥应该是在西南境,没道理来找我,但哥哥还是出现了,说明我成功了?哥哥,未来的‘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韩追云走到梳妆台前,抽出那两层抽屉,找到了放在其中的“两心完”,重重地放到桌上:“你要找我,修书一封就是,何必以死逼我?”

      “这是我的决心。”韩月道,“若非如此,哥哥你又怎么会好好听我说话?”

      “你已贵为太后,能不能端庄一点?”

      韩月满脸写着认真:“哥哥,我还是那个愿望,只要你帮我完成,我一定端庄!”

      兄妹俩从小相依为命,韩追云十分宠爱这个唯一的妹妹,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也就养成了韩月任性的脾气。

      “什么愿望?”

      “救活蔺远。”

      蔺远是一年前死去的皇帝,韩月的夫君,他的妹夫。至于蔺远的死因,对外说是患了重病,但事实似乎是自杀。

      要救外人,韩追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之前就对你说过,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跳脱出自然并非什么好事。”

      “对,一年前你就如此说过,为了断了我的念想,这一整年都躲在西南境不愿见我。我为何要以死逼你,不就是因为你不肯见我吗?哥哥,什么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你说这话脸红吗?你不已经打破这条规律来救我了吗?为何不愿去救蔺远?”

      “你是我妹妹,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但蔺远,虽是你夫君,但说到底还是外人。为了他去冒险?我觉得不值得。”

      “救我可以,为何救蔺远就不可以?”

      “月儿,”韩追云语重心长道,“谁也无法保证我这奇奇怪怪的能力会在何时消失。或许现在就没有了。月儿,为了救你,我已经做好如果回不到过去就与你一起死的打算。但蔺远……抱歉,他还没有重要到让我用自己的命去做赌注。月儿,可不可以为了哥哥想想?”

      “但……”韩月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但那是蔺远啊,蔺远很可怜,他不该这么凄惨地死去。哥哥,你不可以这么对蔺远。”

      十岁之后,再未见韩月哭过。以前只要是韩月的要求,他统统应允,只有这次拒绝了。

      “月儿,不要总想着那些儿女情长。你贵为太后,皇帝又这般小,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哪怕是养几个男宠……”

      “哥哥,我一向都是那么任性,你都依我的。我一定要蔺远活过来,帮帮我。”

      韩追云的心一凉:“在你心中,我这个哥哥的生死,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不是,哥哥和蔺远都很重要。只是哥哥你不一定会死啊。”

      在韩追云心中,他是十分不乐意为了儿女情长的事回到过去。心中已有了决定,再就是劝韩月放弃。一年前他已经用大道理劝说过韩月,晓之以理没用,就动之以情。他就不信,作为韩月唯一的哥哥,她就不会心疼。

      “那也有万一啊。蔺远的死是在一年前,而我最多也只试过回到十五天前,从未跨越过如此长的时间。若是失败了,死亡另说,就怕被困在某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更何况我对这一年来所获得的一切十分满意,回到过去也就意味着要抛弃这些,我舍不得。我的好妹妹,站在哥哥这边想一想好不好?”

      “如果一切都无法改变,我会陪着你们一起死。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求你了,好不好?”

      当初韩月要嫁入皇室,他就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此刻这种感觉更甚:“为了一个只认识几年的男人,还真不要与你相伴二十年的哥哥了。好的很。”他气愤地说道,“你都如此说了,我还能怎么拒绝?就陪蔺远一起去死了,好吗?”

      “生气了?”韩月转过身,想瞧瞧韩追云的脸色。

      “气得很。”韩追云道,“半个月内都不想和你说话。”

      避开韩月看过来的视线,气得眼珠子通红的韩追云取了梳妆台前的“两心完”,一口饮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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