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晓沁微寒》梦落遗尘

4、第三章

　　再见到欧阳耀日又是另一番光景。
　　他没有如往常一样一身劲装，反而学起了云浅穿起了儒袍。
　　浅绿色的长袍被他因长期练武而拥有的健硕身体支撑的十分立体有美感。
　　原本随意扎起的发也挽了个髻用发冠固定。
　　云萱初见他这副模样，险些笑出来。
　　欧阳耀日见了她也不像之前那样拘谨，“不知在下此番模样是否入得了姑娘的眼。”
　　云萱当下就明了。欧阳耀日虽然是练家子，但是他却也是个生意人。江湖人或者是礼貌人，他都可以扮演的很好。他，并不愚昧，也绝对不青涩。
　　“公子俊朗不凡。但想必夸奖的话也早已听腻了。”云萱却是个精明到不行的人。她深谙人心，自是知道怎么能够不着痕迹的把人引入她想要的境地。
　　欧阳耀日朗声一笑，“姑娘才真是不凡。大大的不凡。”
　　“不必叫姑娘这样生疏。叫一声云萱便可。”
　　“那你也不用叫我公子。大可直呼我的名讳。”欧阳耀日拥有阳光一般的笑。他豪爽，他开朗，他还有云萱所缺少的热情。
　　云萱不禁望着他，“耀日。果真人如其名。”
　　欧阳耀日似有些羞涩，躲避她大胆的视线。
　　这样自然不做作的姿态，这样坦然不掩饰的神情，她是否能够拥有？
　　“再过几日就要举行武林大会了。先前我见过明月小姐，她似乎很有兴趣。”云萱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
　　欧阳耀日蹙起眉，“那个丫头是疯惯了。哪能让她这样胡闹下去？没准哪天她真的就造反了。”
　　“曦国女权统治的确是没有。小姐有这样的宏图大志也未尝不可。”
　　“要真有本事也就算了。想想那丫头也不掂掂自己几两重，要做了皇帝，恐怕几天就要下台。”欧阳耀日说起自己的妹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有这样的兄长……欧阳明月该是很幸福吧。虽然表面上尽是诋毁责备的话，其实那种关爱之情却那么显而易见。
　　反观自己，云浅……他，真的是在扮演一个兄长么。
　　“纵使不能当女皇，当个武林盟主她也是开心的吧。”云萱表情很淡，绝看不出有什么刻意。
　　“那也不成。她当武林盟主，武林非得闹翻了不可。我这个妹妹啊，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的好。”欧阳耀日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
　　云萱忍不住笑着，“然后找一户人家把她嫁了么？你舍得？”
　　“舍得不舍得倒是其次。看她那个野蛮的样子，谁敢娶啊？我还真是巴不得提亲的人把门槛给踏破呢。”
　　看着他提起自己妹妹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云萱也被感染，笑中带了那么一股味儿。
　　“所以你才想做了武林盟主，天下便没有人敢动你妹妹了，是么？不然她那个性子，定是要惹出大祸的。”云萱语气清清淡淡。
　　但云萱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却让欧阳耀日吃惊不少。
　　欧阳耀日表面上虽然说是武林世家必要在武林争个名头。但早已富甲一方的欧阳家却是半隐退。欧阳耀日的出发点是为了他妹妹。因为欧阳明月对于武林的热衷实在到了恐怖的地步。疼爱妹妹的欧阳耀日舍不得她失望，所以才勤学苦练，想要在武林大会上争个高下。
　　不为人知的隐情，谁也无法窥视的心理，竟被云萱这样一语道破。这女子，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没想到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你。但此时此刻，我却多了一个理由。”欧阳耀日像是想通一般，看着云萱的目光有了丝丝的改变。
　　云萱温柔一笑，看着他等待下文。
　　“为了你，我也会把武林盟主之位拿到手。”初见云萱只是惊艳与欣赏。现在，却无法不被她那个玲珑剔透的心所折服。然而这个女子，真的是属于人间的吗？真的可以，独属于一个人吗？

　　武林大会当天，场面确实隆重非常。怕皇帝选妃也未必有这等仗势。
　　这一瞧才知道，这个武林到底有多大，到底藏了多少能人异士。
　　武林大会的主持者是亦正亦邪的寒水宫的一个门人。
　　虽然这种说法和身份看似太过无足轻重。但就这样一个门人，怕江湖上能与之匹敌的也是少数。
　　寒水宫的存在一直是江湖上最大的谜团和隐患，宫里有多少武林高手根本是个未知数。甚至于寒水宫的确切位置也不明确。只知道从寒水宫下来的人，各个都是响当当的高手。只因正邪都有，所以谁也不知道寒水宫到底是正派还是邪派。
　　一个身穿鹅黄色轻衫的女子巧笑娇兮，“在下寒水宫不成材的弟子黄裳，承蒙各位不弃来此主持武林大会。世人皆知我们宫主与世无争，但武林中事我们也得尽一份力。寒水宫也没有争夺之意，故而由我来支持这个盛会想必也是最合适不过了。”
　　黄裳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寒水宫给撇得一清二楚。
　　云萱嘴角微勾，“寒水宫里且到处是龙凤。”
　　“你怎知她就不是最好的？”云浅清淡一笑，说出的话却叫人尴尬。
　　画皮……
　　“她声音清脆却不高亢，武功不弱但内力尚浅。”欧阳耀日睁着一双发亮的眼打量着台上的黄裳。
　　“管她弱不弱！看我把她给打下来！”欧阳明月握着双刀的手蠢蠢欲动。
　　“稍安勿躁。最好的总是留在最后，你且等着，再一鸣惊人也不迟。”云萱不轻不重的把欧阳明月的一腔热血硬是逼了回去。
　　黄裳在说了一堆客套的话之后才真正开战。
　　按规矩，每个门派总是派出实力最强的。但看这个情况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大多门派都选择按兵不动。或许在探视对方实力，又或者根本不想输了丢人。
　　毕竟，武林大会已经好些年没有开了，众人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转眼间，台上只独留一个不知什么门派的公子，再无人上去。
　　“哼，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欧阳耀日不禁冷哼了一声。
　　“怕是……为时尚早。”云萱衣袖轻动，拂开散落额前的发。
　　顿时一个纤细的身影飞身而上，“雨微阁右护法座下婢女啼莺请公子赐教。”
　　好个狂妄的雨微阁。
　　众人皆窃窃私语雨微阁竟然派个婢女来比试，未免太看不起武林中人。
　　雨微阁是公认最正派最洁净的门派，本以为他们不会为武林盟主一位而出手。此番啼莺一上台，雨微阁的形象岂非有所破坏？
　　啼莺朝台下一拱手，“在下不过是抛砖引玉，不然这武林大会岂非太过冷清？我奉圣女之命与各位英雄切磋，纵使有幸侥胜，自然也不敢放肆。盟主之位，当然是有能者为之。”
　　她的话说的再漂亮也没用，因为人人都被“奉圣女之命”给吸引住了，东张西望的想要看看含羽罗轩来了没有。
　　一丝冷笑从啼莺嘴边划开。这群伪君子。
　　台下还在闹腾，台上已经打起来了。
　　只见啼莺身法轻快华丽，颇有黄莺出谷的架势。
　　那名公子出招再快也快不过她，缠斗了好一会儿，连人家的衣边都没碰到。
　　啼莺仰头一啸，莺啼之声传出，那名公子只觉耳膜霎时间爆破，连忙捂住不停流血的耳朵滚下台去。
　　这是什么奇怪的招式？
　　众人又开始不断讨论着什么。
　　雨微阁武功路子没人清楚。似乎每人都有自己的一派路子。
　　而这以假乱真的莺啼声竟有这等威力，这种武功是谁都没有见过的。
　　“这是早已失传的千波音，可通过人耳直接到达神经。千波音千变万化，可模仿各种鸟类的啼叫。最高层的便是凤音凰鸣。”竟是云萱在一旁低声说道。
　　她这一说，欧阳兄妹都惊讶的看着她。
　　云萱淡淡一笑，“我们云家别的没有，书籍却是极多的。对于这些武功，我也是书上看来的。不过既然都已失传那么久，可信度便是不大吧。”
　　简而言之，云萱就是一本活的百科全书。
　　“可有破解之法？”欧阳耀日连忙询问。
　　“因为不是从耳传入，所以无法以塞耳的方法破解。但若专注于一事，心无杂念，脑中便不会接收到千波音。”只不过……心无杂念，谁能？
　　“韩陌衣特来领教阁下的厉害。”说话间，又一个女子飞身而上。
　　男人都死光了么。莫怪欧阳明月这样仇视男人了，果然是……世风日下。
　　那女子身材高挑，眉宇间透着一股坚毅，肤色带些粉色，偏于中性的清秀长相。若非她穿着一身男女皆宜的灰色劲装，神情如此刚烈，也可以是个拥有中性美的美女。
　　啼莺朝她拱手，“请。”
　　啼莺快，韩陌衣也快。两人同时女子，身子自然比男子轻便许多。
　　刀光剑影之下竟一时间难分高下。
　　啼莺刚想张开嘴，韩陌衣动作极快的逼近她的喉咙。
　　啼莺硬生生避开她的攻击，也无法适时使出千波音。
　　“若想用只用一招就打遍天下，你也未免太狂妄了。”韩陌衣神情认真，手指握着剑柄，紧的有些发白。
　　啼莺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姑娘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婢女，有保命的本事便足够了。谁想要打遍天下呢？那种事，让给姑娘这等巾帼不是更好？”
　　韩陌衣手持双手剑，左右开弓攻击啼莺的下盘。
　　啼莺足尖点地，身子一跃千丈。
　　再落下时，手立即成爪爪向韩陌衣的脖子。
　　韩陌衣左手的剑高速旋转着形成屏障，右手的剑趁其不备刺向啼莺的腰际。
　　呯的一声响之后。
　　胜负已分。
　　啼莺捂着自己被刺伤的腰，朝韩陌衣笑着，“在下认输。”
　　雨微阁的武功以轻、巧、迅、奇、雅闻名于世。雨微阁的武功无人敢质疑，但是雨微阁的武功也从不狠毒，从不杀人。
　　反观韩陌衣，每个动作每个招式都有制敌于死地的架势。
　　一个是点到为止，另一个却是不死不休。
　　这场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谁胜谁败。
　　“这个女子了不得啊。”欧阳耀日拍手称快。
　　云萱牵了牵嘴角，“她不过是毫无退路而放手一搏而已。”
　　这低语，轻的恐怕连她自己都听不到吧。
　　云浅握住了云萱的手，云萱转过头看向他，云浅淡淡一笑便放了手。
　　云浅，他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呢？
　　武林中有传言，云浅只不过靠一把天恸剑出名。之所以从未败过，是因为未曾遇到高手。事实上，也确实没有见云浅动过手。
　　未知对于人而言，永远都充满了神秘和恐惧。
　　神话和传说就是这样产生的。
　　看一旁的欧阳明月早已跃跃欲试，“明月，你与她尚在伯仲之间，不如一试。”
　　事实上在经验和阅历这些方面欧阳明月远远不及韩陌衣，武功再好也不过如同纸上谈兵。
　　欧阳明月永远也听不出云萱话里那仿佛对于手下的语气，但听她的话，根本让人无法抗拒。
　　眼前一花，欧阳明月已经跃上台去。
　　欧阳耀日这下子急了，“怎么就让她上去了？她根本不是韩陌衣的对手！”
　　“你也该让你这个妹妹见见世面。不然，她会怨你的。”云萱一句话就化开了她怂恿欧阳明月去跟人拼命的行为。
　　欧阳耀日也再没说什么，任由欧阳明月去了。
　　没过多久欧阳明月就被人踹了下来。狼狈之极。
　　这一下子，欧阳耀日是真的恼了，几乎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
　　云萱微微一笑，云浅摇了摇头。
　　“你认为他会嬴么？”云浅轻声的问。
　　“会。”云萱毫不迟疑的回答。
　　“凭什么呢？”云浅又问。
　　“定数。”我要的定数。云萱的手轻轻抚过发丝。
　　台上韩陌衣接连几场战斗下来，已有些脱力，再加上欧阳耀日身为男人本就在力量上取胜。所以没过多久，韩陌衣就渐渐弱了下来。
　　几个回合下来，韩陌衣明显招架不住了。
　　欧阳耀日却在此时停下攻势，“你已无力再战。认输，或者休息片刻再打？”
　　韩陌衣有些惊讶的看着欧阳耀日，“你……怎能这样纵容自己的敌人？”
　　欧阳耀日哈哈一笑，“我到现在还未曾有过敌人。”
　　韩陌衣看着他，失神片刻，随即拱手，“我认输。”
　　武林大会没再继续多久，欧阳耀日在台上屹立不倒，如云萱所愿成了武林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