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晓沁微寒》梦落遗尘

22、第二十一章

　　在烟云水雾留宿的那一晚，欧阳明月因为好奇，突然想到颜笑嫣交给云萱的雨微阁地图。云萱被抓走的时候地图是暂放在欧阳家的，出来时她也带出来了。
　　怀着某种期待的心情，欧阳明月打开了那个匣子，展开地图一看，愣了。
　　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是颜笑嫣故意骗萱姐的吗？那么萱姐怎么不说呢？
　　莫非……萱姐也说了谎？
　　不可能吧……
　　心里忐忑之余，欧阳明月只是碰巧路过了一个房间，她也只不过是听到了萧艳樱的笑，便停下脚步聆听房里的动静。
　　“你倒是好，堂堂雨微阁的圣女扮起了柔弱女子。可是让我吓得魂飞魄散啊。”萧艳樱华美的脸上带着妖艳的笑容，看着云萱的眼神带丝埋怨。
　　欧阳明月听到这句话，知道萧艳樱是在和谁人对话，但她无法窥见与萧艳樱对话人的面容。
　　“别人刺了一剑，也不知道收敛一点。”云萱的语气很淡漠，看着萧艳樱的眼里却是带着感情的。
　　欧阳明月只觉得这个声音耳熟，也没想到是云萱。
　　“呵，就算刺个十剑八剑的又如何？我又死不了。这个不死之身，就算被大卸八块的也能自己拼回去。”萧艳樱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大敞的衣衫下是光滑无暇的肌肤，胸口根本没有任何被刺伤的痕迹。
　　欧阳明月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不死之身？这个女人是妖怪吗？
　　“我叫你在雨微阁下陷阱，你竟连化妖水也投进去？”云萱斜睨她一眼。
　　“那是不小心的。不过化妖水也没法把你怎么样啊。你说要是我放点什么毒什么箭的，你这个‘弱女子’又怎么能挨得过去呢？还是简单保险点的好。放心吧，如今的雨微阁又恢复原样了。不然，你可要把我泡了药酒。”萧艳樱轻轻笑着。
　　云萱上次带他们去的并不是雨微阁，而是万星峰底的宫殿。
　　雨微阁在万星峰顶，然而云萱走的路线却从未有向上走的，反而下了水底。
　　万星峰下有万年寒潭，若不是她有意保住那些人的性命，如今世上已经没有欧阳兄妹和韩陌衣的存在了。
　　那里也是云萱平常闭关的地方。
　　在外人眼里高耸入云的山峰，以云萱的功力却瞬间可来回。
　　万星峰山下是没有所谓的密道的。不过是为了让欧阳兄妹相信她而临时让萧艳樱准备的。
　　若要到达宫殿，唯有上山，再下山谷才行。而一般人是无法做到的。
　　其实，雨微阁，当真只是一个阁楼而已。
　　阁楼很高，几乎直冲云霄。而这雨微阁也确实是通往天厅的一条路。
　　“短期内我也用不着你。反正你有自己的目标，也无需再跟着我。”云萱手掌摊开，竟有片片梨花瓣从她的手里飞出。仿佛这些花瓣便是她的肌，她的骨。
　　“说实在的，你又何必这样委屈自己？你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无论是武林还是天下，只要你一句话就能得到。又为何甘愿隐姓埋名，亲自做这些事？”萧艳樱认真的看着她。
　　云萱垂下头，抿嘴一笑，“雨微阁圣女的名头已经太大。而公主这个身份早已无人相信。若真的只是靠武力去解决事情，那么永远都没有结束的一天。要把皇室和天下彻底换血，就只能让他们自己自相残杀。若是动用雨微阁、寒水宫和冰焰教的人力去颠覆天下，怕人心惶惶，世上永无宁日。”
　　“你这还是妇人之仁啊。没有经历过灾难那些人类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你竟然还愿意去相信愚昧的百姓？他们只求温饱，是不会管这天下是如何得来的。”萧艳樱眯起眼，阴狠一笑。
　　“那何不回到上古时代，求女娲再造一次人？就算能杀尽天下人又如何，世间万物轮回不息，因果报应屡试不爽。再过几百年，人间又将是一片战乱。而现在，我只是想报了仇，毁去世间的一部分力量。皇室要重整，武林也要重整。物极必反，强极必衰。现在武林太乱，要造就一个乱世英雄，那就要真的乱世才行。”
　　现在，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如同一盘散沙。
　　而云萱现在所做的，就是将无用的沙粒剔除，然后让沙子自动聚合，形成堡垒。
　　这样浩大的工程，死伤是必须的。
　　如今的天下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不覆灭，要不重生。
　　萧艳樱不像云萱能想那么多，能做那么多，她也不爱去理会所谓的天下所谓的真理。
　　“梨轩，你还真想要普渡众生不成？”萧艳樱轻笑一声，开玩笑似的问她。
　　“不，若无法救世，那这便是灭世。”云萱懂得天道轮回，她也不会太强求世间因果。她只是做自己想做的，结果却不会去强求。要真的无法完成重生，那人世间覆灭也是天注定。
　　欧阳明月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呆滞了。她听不到她们所说的话。却知道萧艳樱口中的梨轩，便是云萱，而她也清清楚楚的说了，她，便是含羽罗轩。
　　云萱，含羽罗轩，她想要颠覆整个天下？
　　这都是太可怕的消息，这些都是她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的。
　　可是，她能告诉谁？又有谁会相信她说的话？
　　这一刻，欧阳明月是绝望的。
　　欧阳明月离开时，萧艳樱挑了挑眉，“你故意让她听到，是何居心？”
　　“世上本就没有云萱。我只是想在适当的时候还天下一个公道，还天下一个真相。”云萱抿着梨花茶，笑的悲天悯人。

　　现在雨微阁是江湖上的公敌，但是敢动雨微阁的人恐怕连数都不用数。
　　有人认为，雨微阁只是一个含羽罗轩厉害，其他人都是绣花枕头。
　　但是至今还没有人进得了雨微阁。
　　就算敞开大门，他们也没法进去。
　　单单是万星峰上山的路程，都足以耗费月余时间。山势陡峭不说，根本没有开凿的山路可走。无论怎么走都是迷路的下场。要不就是活活累死。
　　这样的地方，还有谁想要上去寻死？光是上山都这样艰辛，到了山顶还不是任人鱼肉的份？
　　而与此同时，在烟云水雾后花园的某个凉亭里，颜笑嫣翘着二郎腿，笑的老奸巨猾，“我说轩姐啊，你确定把雨微阁建在万星峰顶不是用来耍人的？”
　　白梨轩微微一笑，那绝世的容颜无论怎么看都叫人触目惊心，“雨微阁里根本没什么人。他们上去也没用。”
　　“雨微阁‘人’不多，东西却不少。你说啊，那些瓶瓶罐罐的，对于凡人来说可不得了。亏你还找来了一些鸟精来替你看着炉火。你说，要是江湖上那些人知道，你的雨微阁起码有一大半都是妖精，会是什么反应？”正在幸灾乐祸的某人，上辈子就是个草精来的。
　　雨微阁的“人”也就几十来个，平时练练功，替白梨轩跑跑腿，顺便商量一下复仇大计。通常她们都会在各个城市隐藏起来找朝廷和江湖的弱点，然后伺机破坏。
　　在雨微阁里的“人”全部都是颜、云、水、巫四大家族的遗孤，自然对白梨轩言听计从，心服口服。
　　其他的……比如颜笑嫣说什么六十年才炼的出来的丹药，当然不是“人”可以完成的。
　　要是到了万星峰顶，看不到人是正常的，看不到梨花树就是不正常的了。
　　而以鸟名来命名的“人”，是实实在在的鸟精。
　　除了颜妖然和洛慧。
　　这就是为什么雨微阁的武功以轻、快为主。
　　如果说冰焰教是个魔教，那雨微阁就真的是个大魔窟了。
　　因为妖精也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所以也不常在雨微阁里呆着。
　　综上所述，雨微阁里基本上找不到什么人。
　　“像你，常年在云家呆着，也不回雨微阁去坐坐。那里现在一定死气沉沉的。不过话说回来，萧艳樱和兰恋幽这两个人间祸害貌似也不在自己的窝里呆着。还有还有那个谁，把我家惜晓也拐走了。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看起来都很精明沉稳的样子，怎么没个坐得住的啊？”颜笑嫣用很现代的语气抱怨着。
　　白梨轩抬眼一望，眼底带着笑意，“说你这里消息灵通呢。有些事情我都不了解。你知道血樱现在在哪儿么？”
　　颜笑嫣奸笑几声，撇撇嘴，“追着男人满世界跑，还把自己都搭进去了。我看短期内，你也没法见着她了。也许下次看到她，你就只能膜拜她的尸体了。”
　　白梨轩闻言一顿，微微眯起眼，“她的不死之身破了？为了那个男人？”
　　颜笑嫣耸耸肩，“你也不是不了解她，做起事来横冲直撞的。不过不怕，回家找人补补就好。你不也有方法让她不死么？死了也能活。身体烂透了还能造个新的。哎呀，嫉妒死了。我说你们天生就是神魔的命，打也打不死，想死又死不掉。哪里像我，前世是棵草，今世简直比草还不如啊。”
　　听着颜笑嫣万年不变的抱怨，白梨轩投以宠溺的笑，“你莫要忘了。我现在还是人，血樱也是。只有等我们的肉身死去，魂魄才会回归本体。”
　　“轩姐答应过我，等我的肉身死了，带我去魔界玩的。”颜笑嫣就像个要糖的孩子一般。
　　“我记着。不会食言。只怕……到时候你自己后悔。”白梨轩神秘的一笑。
　　颜笑嫣突然觉得背脊发冷，“有什么后遗症么？”
　　“只是有个喜爱美人的任性女子。”白梨轩说的很含蓄，事实上事情也没那么严重。
　　颜笑嫣看她的表情就觉得很不对劲，“没关系拉，反正跟着轩姐就好。”
　　心里划个十字架，上天保佑她的妖然安分守己。
　　白梨轩轻笑一声，“不与你说笑了。宫里头怎么样？”
　　颜笑嫣偏头想了想，“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虽然现在皇帝可谓是内忧外患，但是你也知道，朝廷里早就有人要反，而且还不只一个。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樱姐了。她现在恐怕都要倒戈去帮那个男人了。把寒水宫的武功教给他，用自己的不死之身不知道救过他多少次。明明一点武功都不会的人，竟然还自己去送死？要是被那个男人知道她只有不死之身而不会武功，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白梨轩微微蹙眉，“血樱爱他很深？”
　　颜笑嫣斜睨着白梨轩，“轩姐，我都忘了你不懂怎么爱人了。以樱姐的性格，真爱上了，她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那个女人没人性的。”
　　颜笑嫣的话让白梨轩的心口泛起疼来。
　　不懂怎么爱人。
　　她的确不明白，为何世人会为了爱情而没有理智？为何会做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怕就怕，她挖了心掏了肺，最后被那个男人倒打一耙，狠狠踩在脚底下。”颜笑嫣说到这里，气就不打一处来，使劲给自己扇风。
　　白梨轩摇了摇头，“血樱做事有分寸。她不可能让自己身处逆境。而且她也从不打无把握的仗。”
　　无论是不是冲动，是不是感情用事，血魔萧艳樱从未失败过。
　　“对了，听说现在连欧阳家都受到你的牵连，下场可是惨不忍睹啊。”颜笑嫣很夸张的叹口气。
　　白梨轩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是么。”
　　“我说，你从前弄瞎了他娘亲的双眼，现在又把人给绑架了，顺便你又玩弄了一下人家的感情。你的心狠手辣真的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颜笑嫣忍不住摇头。
　　白梨轩垂下头，“等这江湖平静了，就把欧阳夫人送回去吧。”
　　欧阳夫人的眼睛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那个时候，皇帝大肆追杀颜、云、水、巫四大家族的人，但并未对云家赶尽杀绝。理由有两个，一个是当今的太子洛箫，他自幼便与云浅和云萱关系很好，暗中帮助云家。第二个则是匪夷所思的传闻。
　　当年在云家还未获得皇帝欲加之罪的圣旨，族里的老人就开始相继去世，到最后只剩下了云浅云萱这一辈，以至更小的。
　　这件事情没有知情人，除了欧阳夫人和她的丈夫。
　　为何云家族谱上没有云浅和云萱？
　　云萱不存在，那么云浅呢？
　　为何要杀死云家的长辈？是寻仇？还是杀人灭口？
　　欧阳夫妇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生活，但只因为他们见到了那个凶手，也因为他们被惊吓的四处宣扬。
　　最后，如同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云家闹鬼，害人性命，连同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欧阳先生死了。但白梨轩却用欧阳夫人的一双眼换的了她苟且偷安的下辈子。
　　“我是想送回去。但就怕，没地方可送了。”颜笑嫣说话的时候，鬼灵精怪的眼调皮的眨动。
　　白梨轩听出她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颜笑嫣事不关己的笑了笑，“只不过有很多人想要他们的命，不过这几天，欧阳大宅就要一把火烧光了吧。听说，姐夫……哦不，是‘云浅’也在那里……”
　　话还没说完，眼前就没有了白梨轩的身影。
　　颜笑嫣摸着自己下巴贼笑，“看吧看吧，紧张人家就直说，干嘛掖着藏着。看来又要准备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了。哎呀哎呀，真要把上次被他们拐骗的帐一起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