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不见》姜蓦

13、第十三章 不见时又寻

　　萧澈又从袖子中拿出一把扇子，遮住脸，做出万全准备，以防被元离认出。

　　平时瞧着元离这性冷淡的样子，对女人毫无兴趣，现在居然来了一个桃花债。

　　萧澈可不能错过这个取笑他的机会，默默看着两人的拉扯。

　　“元离哥哥，别再丢下我了。”素衣女子神情委屈，双手死死地拉着元离的袖子，生怕被男人挣脱。

　　“你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

　　围观群众：哇，好渣！

　　“哥哥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蓬啊，小的时候，我们不是经常一起玩吗？我们还有婚约的！可是三年前，你忽然消失了，没想到能在京城遇到你！”自称小蓬的女人急切地解释。

　　小蓬美艳动人，一身粗布麻衣实在不衬她，每说一句话，她都配有很生动的神情。

　　元离神情这才松动了，细细辨认着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妻，才从那眉眼间认出这位童年玩伴年羽蓬。

　　他家乡离京城很远，从他背井离乡起，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在京城看到熟人。

　　周围一群看热闹的人，元离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反手拉着年羽蓬的手腕走了。

　　众人也各自散去，还以为能看个多大的乐子，结果竟然是这样没意思的结局。

　　到了一个无人经过的巷子里，元离这才停下，严肃地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一个人？为什么穿成这样？家里人呢？”

　　年羽蓬悲伤地看着他，支支吾吾不知从何开口，看上去受了很多委屈。

　　元离注意到她的手变得粗糙了，皱着眉头捏起来看。

　　多么让人动容的重逢画面。

　　萧澈仍举着扇子挡在面前，不远不近地看着这一幅温馨的画面。

　　“……家里破败之后，为了哥哥读书，我被卖到了京城。”

　　元离果断道，“既如此，我给你些银子，再让人送你回家。”

　　萧澈听得直叹气，好歹也是个美人，缘分来了，也不好好把握。

　　“不，我不想回去。我要和元离哥哥在一起。”年羽蓬一把抱住他恳求，“家里对我不好。我这几年一直在找你，元离哥哥，为什么如此狠心，抛下我一个人。”

　　“不行，我也是替人办事，怎么能忽然带个女人回去？”元离坚定拒绝。

　　说着，元离推开她的怀抱就要走，可是又想起年羽蓬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在京城讨生活，多不容易，犹豫停顿在了原地。

　　年羽蓬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元离叹口气，“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去，再说。”

　　萧澈心里欣慰，意识到自己是万全楼中途出来的，钟念他们肯定担心极了。

　　直到看到这一塌糊涂的房间，萧澈呆滞在了原地。

　　满屋子的酒气。

　　“啊，清涟来啦，怎么去了这么久？快来快来。”钟念朝他招招手。

　　或许是喝酒热得，衣服脱在了地上，还有不慎落在地上的果皮果壳，酒壶也倒着、滚着。

　　“你们还在喝啊？天色晚了，回去吧？”萧澈皱着眉头，绕过那一大堆酒壶垃圾。

　　看着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连宁，萧澈忽然心生愧疚，叹口气，还是不再决定生事了。

　　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不要多嘴多舌了。

　　齐葳平时端庄自持，竟也神志不清了，怕是被连宁灌的。

　　“好吧好吧，齐葳这家伙，也真是难得喝得这么爽快。我叫人送他们回去，你要再陪我聊聊天吗？”钟念歪着头看着萧澈，眨眨眼睛。

　　“你也回宫去吧，明天休沐日，好好休息一下。”

　　萧澈叫下人们将他们一个个送了回去，才坐上回府的马车。

　　闭上眼睛，他胡思乱想着。

　　这两天，过得还真是荒唐啊。

　　但是明天要他去宫里找钟幕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服从的。

　　这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萧澈一个人在府里看看话本，看看唱戏，这么些天就过去了，钟幕也并没有动静，萧澈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且还多了一乐子，年羽蓬总是缠着元离喊“哥哥”，两个人的争执，萧澈只觉得比话本里写的那些情侣之间还有意思。

　　为了成全这俩人，瞧着元离似乎还不为所动的样子，萧澈让年羽蓬留下了，当府里一个寻常丫鬟。

　　一转眼，二公主钟暇的小儿子周岁宴开始了，热闹非凡。

　　不知怎的，萧澈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人的身影。

　　“清涟，看什么呢？快入座吧。”齐葳招呼他道。

　　周围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是身居高位，身份尊贵，各自聊着天。

　　萧澈只觉得在这氛围中格格不入。

　　还好有些国子监相熟的朋友，只是也很无聊，齐葳算是主家，忙得很，连宁窝在家里，好几天没出现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钟念拉着萧澈去看那个小孩，可爱极了，圆嘟嘟的，又白又胖，见谁都是笑。

　　“满满会叫人了吗？”钟念好奇地问。

　　“只会喊妈妈呢。”钟暇笑着回答。

　　“那什么时候才会喊舅舅啊？”

　　“应该快了。”

　　萧澈和这其乐融融的一家，感觉格格不入，环顾四周，居然那个钟绪也来了。

　　小小一个，倒十分懂礼仪，逐个拜见了之后，眼睛发亮地看着这个小弟弟。

　　连钟绪也来了，那钟幕……呢？

　　萧澈摇摇头，不想自己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为何总对这个人魂牵梦萦的。

　　萧澈往外走，钟念专心逗着小外甥，甚至还抱在怀里哄着，众人都生怕出了什么问题，可紧张了，见钟念抱得稳稳当当的，这才都笑了。

　　才刚出门，就感觉手被一只小手牵住了。

　　“萧叔叔，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

　　被钟绪这个小孩子叫叔叔，萧澈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自己也才青春年华，原来已经长辈了嘛……

　　“我随便走走。”萧澈脸色不是很好。

　　两人一路走到了僻静无人的后院花园处。

　　“为什么叫我叔叔？”

　　“我叫念叔叔也是叫叔叔啊。……我想和你说一些话。”钟绪小小的，低着头，萧澈只能看到他的头顶。

　　论年纪，钟念比自己还小呢，害，那就没办法了。

　　萧澈叹口气，一把把小孩子抱起来，“有什么话要说呀？”

　　“父亲上回教训我了，说我下次见到你一定要道歉。对不起，萧叔叔，阿绪别无他意，全都是伯伯说的……”

　　萧澈抱着他走了一会儿就累了，停在一个凉亭边，把人放在座位上，自己也坐下来。

　　半天才想起来，这位小钟绪的伯伯是谁，太子并没有哥哥，还能是谁，就是那个永安王邹思啊。

　　说曹操曹操到。

　　“阿，小阿绪，你怎么和小侯爷躲在这里。我找你老半天了。”邹思摇着扇子，含笑翩翩而来。

　　钟绪并不想理他，都是这个不着调的伯伯，害得父亲和自己生气了。

　　他把头偏向一边，不看来人。

　　这是谁？可以称太子嫡子为小阿绪的人，还能有谁？

　　萧澈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纠缠秦枝大哥的人就是这个永安王，难怪秦大哥敢怒不敢言。

　　还要被迫陪着人。

　　“拜见永安王。”萧澈连忙站起身来。

　　小孩子可以闹脾气，但是萧澈作为独当一面的侯爷，需得懂礼节。

　　邹思将扇子搭在萧澈手上，笑着让他起身。

　　萧澈只觉得这笑让他浑身不舒服，仿佛一切都被这个人看穿看透了。

　　就连那一点点小小的希冀，也被从阴暗的心里一角，强硬地摆在台面上来。

　　邹思捏了捏钟绪气鼓鼓的小脸，“多可爱的小孩，别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啦。”

　　钟绪：……

　　“要我说，还得是我们阿绪可爱，来，让伯伯抱抱。”

　　邹思一把抱住他，撒娇似的用脸贴着他蹭蹭。

　　钟绪十分抗拒，两人就这样闹着。

　　萧澈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觉得羡慕。

　　“晏瑾不理我，和我吵架，小阿绪也不理我，我好伤心啊。”邹思把自己说得十分可怜。

　　萧澈却从这之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秦枝的字，是晏瑾，邹思怎么能直接叫秦大哥的字呢？还叫得那么亲昵，莫不是两人本来就关系很好吧？

　　秦大哥怎么会有这样无理胡闹不成规矩的朋友。

　　“好吧，那你下次不许和我胡说了。”

　　“我说什么了？”

　　“你说萧叔叔是我的新娘亲。”

　　“这不对吗？”

　　萧澈：……？

　　周围的仆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爹爹说，男子不能做母亲。”

　　“哦哦——这样啊，那就换个说法，也喊爹爹就好了……”

　　仆人：哇，小侯爷和太子爷居然真的有一腿。

　　萧澈实在听不下去了，说了句告辞打断了邹思的胡言乱语，就走了。

　　萧澈踢着路上的石子，实在不知道那个永安王怎么想的，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所以才会在小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自己和钟幕没有一分钱关系，实在有关系的话，只是钟幕对自己有那种想法吧。

　　萧澈只想撇清这些乱七八糟的，平稳过一生好吧。

　　他走得又快又急，只想把脑海中那些想法都清除就好了。

　　不远处，钟幕正在被一堆世家小姐围着，笑的是那么开心。

　　钟绪的新母亲，应该在这些大家闺秀之间选出来才是。

　　萧澈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宴席很快开始，钟幕注意到萧澈的闷闷不乐，却无法从这些姑娘的包围圈中挣脱开。

　　换做平时，钟幕自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只是，父皇言语中明里暗里都说要再找一个太子妃，又叫李家小姐和钟幕一起聊聊。

　　钟幕在这种小事上也没必要忤逆，只是没想到围过来的姑娘越来越多了。

　　“嗯。”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上座皇帝皇后已入座，钟幕这才摆脱。

　　他的眼里，一直都是垂头丧气的萧澈。

　　只是脸上倨傲，哪怕经过，也不曾偏过头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