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之殇》辰辰小天

1、上

　　蓝蓍
　　我叫蓝蓍，被造出来的妖。
　　在我出生之时便立下的绝对之契约使我忠诚于我的创造者女娲陛下，伏羲陛下的妹妹，他的王后，我的主人。
　　无法背叛。他掌握着我的灵魂。
　　是的，我是一只没有灵魂的妖。我这么以为。曾经。
　　于是，我收集人类的灵魂。
　　灵魂很难保存，但我喜欢看着他们痛苦挣扎的样子，我喜欢将他们最痛苦的一刻禁锢，然后放在我的收藏室里。于是，我也有了灵魂。许许多多的灵魂。我占有着他们，折磨着他们。
　　我是他们的主人。
　　生命漫长。
　　冰蓝色的宫殿。只有我。
　　水下的世界。
　　我不喜欢同类，更讨厌人类。尽管他们的灵魂是我的最爱。仅限灵魂。
　　妖怪。人类如此称呼我。
　　错了。我不是妖怪，而是妖。由女娲陛下亲手创造的妖。与血统混杂的妖怪所不同的，高贵的妖。卑微的人类不会懂。
　　有人逼进。
　　千年的平静被打破。
　　洞庭湖边村子里的人。
　　千年前的噩梦已被时间洗涤，当初刻入灵魂深处的恐惧已然变成传说。
　　一个关于洞庭湖底妖怪的传说。
　　年轻的人类告别长辈，踏上了除妖的征途。
　　除妖。扬名天下。成就他们梦中的勇者之名，如同久远神话中的屠龙勇士。
　　但他们分不清，勇士屠的是蛟，而非龙。
　　我不是妖怪，而是妖。世界上仅有十只的妖。
　　勇士注定被真正的龙所杀。
　　洞庭湖上，巨浪滔天。
　　村民惊恐，仆伏于地。一如千年之前。
　　一样愚蠢的人类，一样懦弱的人类。我微笑着寻找最痛苦的灵魂，却发现了一双眼睛。
　　直视着我。
　　淡然而坚定，没有一丝惧怕与卑微。
　　平等的眼神。
　　她傲然而立。
　　平等？我突然想笑。一个劣等的人类，难道妄想如此我便会不杀她？
　　凝水成冰。细小的冰晶的锋芒穿过她的身体，顿时，血染衣衫。我在水中冷笑。
　　她倒下。
　　眼神依旧，平等。直视着我的眼睛。
　　有点乱。
　　我要她。我邪笑着对世界宣布。
　　她不自觉地动了一下。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挣扎。
　　巨浪翻腾。
　　我跟你走。淡然而坚定的语气。
　　我突然有些恼怒。
　　水流将她卷起，抛入湖中。
　　我要让她成为我最得意的收藏品。
　　一个圣洁的灵魂，将成为我最痛苦的珍宝。
　　平等，是不存在的。

　　泠歌
　　我叫泠歌，一个普通的人类。
　　然而，自从那场到现在依然未知原因的灾难之后，我在别人眼中，就不再普通。
　　我只记得那时村庄里尸横遍野，而我的眼睛里，只有我的母亲。
　　母亲曾教过我许多。她不论何时都用一种隐忍与顽强的态度面对这个充满凌辱、暴力与欺骗的世界。她教会我宽容，教会我平等，让我懂得什么是成长。
　　那场灾难毁灭了整个村庄，母亲也未能幸免。她临终时紧紧地盯着我，仿佛是她心中唯一的珍宝。我怯怯地看着她周围已然焦黑的土地，走过去。她用手托住我的脸，用尽最后的力，在我的额上深深印下一个吻。然后，看着我，脸上仿佛能放出光来，嘴角边竟然扯出一抹慈爱的微笑，犹如不曾遭受任何创痛一般。
　　逝去的母亲，依然微笑着。
　　我不曾哭泣，因为我知道她会与我同在。
　　我奇迹般地逃离了已经成为火海的村庄，迎面遇见一位道士。
　　道士说，我是神女。
　　我仰起头，微笑。
　　从此，我跟随道士来到了一个又一个村庄。道士宣传我的神迹，说我从无人能逃脱的灾难中安然幸免。
　　我依然不曾忘记母亲教我的一切。我愿意固守着平凡。每到一处，我都搭起棚屋，简单而整洁；白天，我在当地寻找需要帮助的人；夜晚，我安静的温习书籍，或是仰望夜空，看流星美丽地穿越苍穹。
　　后来，我辗转来到了洞庭湖畔。人们正在摩拳擦掌，冀图除去洞庭湖底的妖怪。
　　然而，当妖怪真的出现时，随他而来的是滔天的巨浪。
　　人们惊恐于暴虐与强力，拜伏于地。
　　妖怪狰笑。笑容透着不屑。
　　我却没有跪下，甚至没感到有多恐惧。母亲曾说过，越是气焰嚣张，行为可怖的恶灵，越拥有一颗脆弱的心。
　　我望着那个妖怪，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好看的冰蓝色，如同幽深的洞庭水。
　　他发现了我的注视。
　　手一挥，无数冰晶袭来。我受了伤。
　　却没有疼痛。
　　我倒下，依然望着他，注视着他的眼。
　　我不怕你，但我怜悯你。你除了力量，除了永生，什么也没有。没有真正的快乐。没有信仰。没有爱。没有幸福。
　　我怜悯你。我在心中说。
　　他似乎有一丝慌乱。我要她，他大声宣布。
　　我好像动了一下。这是一个妖怪，我的心对我说。
　　巨浪翻腾。
　　我知道，我对我的心说。但这里还有更多无辜的生命。
　　我跟你走。我回答他，用对于我来说再平常不过的语气。
　　他的眼中闪过一种愤怒。我突然被水流卷起，抛入湖中。
　　我不知道我即将面对的命运，但我不会害怕的。我的平和于我，是一种胜利。

　　蓝蓍
　　冰蓝色的世界，第一次有了人类的气息。我厌恶，但我可以忍受。我未来的珍宝。
　　孤寂了千年的水下宫殿，人类安宁祥和的气息。衣衫，染血。
　　我莫名的慌乱，第一次。
　　水柱缠绕。将她丢入收藏室，关门。
　　收藏品们每晚都会哀号，痛彻心肺。它们渴望真正的死亡，渴望魂飞魄散。
　　收藏室是凄厉的墓地。
　　在那里，所有平和安详的假象都会消散，所有圣洁淡定的面具都会被撕毁。
　　人世间最痛苦之所莫过于此了。
　　一天一夜。
　　我带着看笑话的心态打开了收藏室的门，为了看那或许已成型的珍宝。心中掺杂了一丝不明的情绪。
　　门开。愣住。
　　平和悦耳的歌声充斥着绝望之地。
　　依旧安宁，依旧祥和。抚慰亡灵的安魂歌。
　　她在唱。
　　没有了凄惨的灵魂尖啸，仿佛这里已经变成了天堂。她的歌声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我愤怒。她毁了我的炼狱。
　　心底却有了一丝松动。不明白。
　　我将她拖出了被毁的珍宝阁，用手。第一次，和人类身体接触，却意外地，没有觉得肮脏。
　　将她重重地甩在地上。
　　冷冷地注视。
　　白衫已然浸透鲜血。
　　她的脸色惨白，显然失血过多，但神情依旧。
　　平和，安宁，淡定，圣洁。
　　平等的眼神。
　　不应该这样，那些灵魂没有错。她轻轻地说。
　　我冷笑，心中却震惊不已。她为何此时还如此从容？平等，是不存在的。
　　她微笑，犹如一束阳光。
　　炫目。
　　第一次觉得，人类，很漂亮。
　　她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地上。静静地。
　　我突然有些窒息，冲了上去。
　　只是昏了。我松了口气。
　　立刻为她治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一想到她会死，我便有些难受。
　　只是不想放过一个极品收藏而已。我对自己说。
　　是的，只是收藏品，而已。
　　我是妖。
　　没有灵魂的妖。
　　属于女娲陛下的妖。

　　泠歌
　　冰蓝色的世界，好美。然而有一种压抑与悲伤充斥其中，像湖外受惊吓的人的眼神。
　　我还在流血。白衫被浸红。
　　妖怪的眼中有种莫名的感觉。他在想什么呢？
　　水柱缠绕，我被丢入一个密室。关门。
　　密室里哀号着的透明躯体让我找到了痛苦之源。成百上千的灵魂聚集着，瑟缩着，号哭着，诅咒着。
　　当他们看见我，还有我身上不断渗出的鲜血时。
　　它们凄厉地笑着，叫着，将我团团围住。
　　我并不害怕。母亲说过，胆小者常用狂吠来掩饰心底的不安。
　　它们失去了□□，却依然活着。
　　它们痛苦万分，却得不到解脱。
　　它们被□□压迫，却只能逆来顺受，或是像现在这样，用恐怖与惊惧的办法获得更多的同伴。
　　它们生不如死。
　　你们真可怜。我轻轻地说。
　　它们仿佛愣了一下，随后，却是更加刺耳的尖啸。
　　你们在用鬼哭狼嚎来欢迎我吗？我轻笑。真是特别的欢迎仪式啊。
　　鲜血依然在外渗，带来钝重的痛感。
　　心却安宁。
　　我希望能成为你们的朋友，我说。你们需要的是爱，是祥和平静的心。如果你们能用这些来克服痛苦与狂躁，那么，无论何时，你们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与道士相处了几年，我拥有了通灵的能力。
　　那些灵魂听懂了我的话，不再尖叫，却开始低沉地□□起来。
　　没有用的，它们说，蓝蓍的恨与残暴依然会折磨我们，让我们相信绝望。
　　蓝蓍？我问。那是妖怪的名字吗？一个妖怪，竟然有这样美的名字。
　　他不是妖怪，他是妖。他是女娲亲手造的妖。他自认为没有灵魂，于是抓来我们，作他的灵魂。这些灵魂呜咽着断断续续地哭诉。
　　是这样啊……我微怔。
　　或许是他的心太痛苦了吧。拥有着世人没有的俊美容颜、强大力量与长久生命，却没有灵魂。
　　然而，将自身的痛苦加诸他人身上，能得到快乐吗？
　　只有更多的折磨吧。
　　你们不要抱怨，我说。你们应该试着去爱他，他因为从未拥有爱与幸福，才会肆意施以暴虐。如果有人能真正去爱他……
　　可我们已是亡灵，它们说。我们的爱在生前便已终结。
　　是吗。我点点头。
　　好吧，我知道了。
　　你们也需要一些休憩吧？我笑问灵魂。我给你们唱歌好吗？
　　灵魂们已然呆住。
　　这首母亲教会我的歌，在我小的时候反复吟唱的歌，任韶华流转，依然无数次在我的梦中萦回：
　　在幽林摇篮中 沉睡的少女
　　那无邪的眼中 映照着什么呢
　　向天空祈祷
　　愿那深痛哀伤的记忆得以痊愈
　　愿一切归于永远的安宁
　　花开鸟舞 大地所孕育的生命
　　将这漫溢的心情 托付于这引导你的风中
　　怀抱着光明与黑暗 歌唱的少女
　　从你口中 会编唱出什么呢
　　那澄澈的心是玻璃之镜
　　愿能继续守护灵魂 远离忧郁
　　我的歌声回荡在密室中。
　　那些灵魂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我没有力量。但给予这些痛苦的灵魂以救赎，也是我的胜利。
　　只是，忽然觉得，仅仅争取这样的胜利，还不足够。
　　我希望能帮助那个妖，蓝蓍。
　　帮助他找到自己的灵魂。
　　我一遍一遍地唱着，任凭血从身体中浸出。
　　我能感觉到面庞的苍白，声音却愈发清亮。母亲曾说，真正从心底发出的歌声是能穿透一切的。
　　那么，我的歌，那个妖，会听到吗？
　　门开。一张惊愕与震怒交织的脸。
　　我被他拖出，重重的甩在地上。
　　已经没有了痛感。失血过多，有些麻木，身躯有些沉重。
　　眼睛却保存着最后的光芒。我望着他，凝视着他的眼睛。
　　不应该这样，那些灵魂没有错。我说。
　　他冷笑。眼中的怒气中却仿佛夹杂了别的东西。
　　头很晕。如同四周罩上了暮秋的晨雾。
　　我怜悯你，我在心里说。我怜悯你，蓝蓍。
　　你没有爱，就让我试着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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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N年的东西……咱还素LOLI时期的产物ORZ
先提醒各位，一定要做好防雷准备- -囧rz
再次声明：这文素两个人合写的，另一个作者：GreenLand.
再PS：那首歌也是GreenLand编的= =
俺啥都无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