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指上交后》迎阳

23、023、报名

　　白头镇西边有个老沟村，是十里八乡最穷的一个村子，说是村子，其实是一帮猎户的临时聚集地，因为靠近山林，除了猎户没人敢来，猎户没有田地，全靠打猎为生，收入全凭本事。

　　没有稳定的来源，比起农户自然要穷苦一些，尤其到了冬日，野兽纷纷藏入深山更难捕捉。

　　其中有一户正愁云惨淡，家里的主力陈猎户半个月前上山不小心摔了一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找来大夫看了只说养着，攒下的银子哗啦啦如流水花出去不见好。

　　家里的米缸眼瞧着要见底，妻子王氏强撑了半个月，实在没了办法，能嫁给猎户，她娘家自然是指望不上的，左右四邻也都穷，这些天能帮忙的都帮过了。

　　王氏一天天愁容加深，家里三个孩子越发惶惶，自从有人来说不如卖个孩子给牙人，三个孩子就如惊弓之鸟，生怕被卖掉。

　　尤其八岁的老二，大哥是长子肯定要留下，小妹才四岁太小，牙婆子不会要，只有他最合适，吓得他这两天亦步亦趋跟着大哥，晚上睡觉也不敢撒手，就怕一睁眼换了地方，他亲眼见过一个小伙伴被卖掉，他爹娘趁他睡着把他抱给了牙婆子，再没有回来。

　　陈大郎看弟弟害怕的样子，悄悄去找王氏：“娘，要不我去镇上做工吧，柱子哥说祭神月镇上好多铺子都会招劳工，等我安顿下，再帮二郎找找有没有铺子招学徒……”

　　当学徒苦是苦了些，但至少有一口吃的不会饿死，也不用卖身为奴。

　　王氏泪眼刷的落了下来。

　　长子才十岁，怎能叫他去做劳工，劳工是拿命在挣钱，都活不长。

　　陈猎户也知道家里情况，停了药不再吃，有心劝媳妇带着孩子去镇上谋生别管他，又担忧又舍不得。

　　可停了药前头的钱不就白花了，王氏不答应，大夫说有希望，她便不想放弃，以丈夫打猎的本事，只要开春能好，家里就能好起来。

　　就在她鼓起勇气准备自己去镇上找活计的时候，传来了小夏村招工的消息。

　　小夏村她知道，她听同村去赶集的几个婶子提过，说是仙人看上了小夏村制酱的手艺，把他们从很远地方带来了白头峰，那酱她没尝过，只闻到过，前头柱子娘从娘家拿了半罐回来，晌午做饭香味飘得满村都是。

　　小夏村招工的消息便是柱子娘带来的。

　　柱子娘孙氏说：“我娘家侄子先前去过小夏村，离咱们村不远，小柳村你知道吧，小夏村就在小柳村西边，走个十里就到了，我那侄子说小夏村别提多富庶，房子大半都是砖瓦盖的，人家往后给仙人制酱，去了肯定不会亏待咱们，而且说了先招女工，灶上手艺好的优先，我一想你手艺好就赶紧来找你了……”

　　孙氏显然是来拉人的，她自己想去，又不敢一个人去，便想拉上村里其他人一起。

　　王氏当即便动了心，她活到现在只去过镇上两回，一回是新婚，一回是大郎病得厉害不得不去镇上找大夫，两次都有丈夫陪着，让她一个人去镇上她实在发憷，去小夏村有同村人一起，当然选择去小夏村，何况去了镇上她也不知道要到哪里找活干。

　　孙氏一连说动了六个人，大家约好隔天一早就出发。

　　王氏教大郎和二郎怎么照顾丈夫，又给他们烙了糠饼，叮嘱带好妹妹，凌晨天还黑着便跟来叫她的孙氏走了。

　　她自以为起来得轻手轻脚，却不知道陈大郎和陈二郎在她起身就醒了，等听到关门声，一骨碌爬起来，趴到门缝边一直看着她走远。

　　·

　　老沟村偏远，出了村子一片漆黑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呼呼的刮，王氏六人鼓起的勇气顿时被这风刮去了不少。

　　好在等硬着头皮走到邻村便撞见了和他们一样准备去小夏村的人，立刻结成了伴，而越往前走碰到的越多，等到小柳村时已经汇聚了不小的队伍。

　　王氏几人反倒忧心起来能不能被留下了。

　　“这得有多少人了？”孙氏咋舌，懊悔道，“早知道我们该起的再早些！”

　　“一百三十三个。”冷不防有人回她。

　　说话的是个瞧着才十岁的女孩，是她们路上撞见的，见她一个人孤零零，便叫来跟她们一起走。

　　“你识数？”孙氏惊讶。

　　女孩被大家一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爹当过账房，我跟我爹学的。”

　　能当账房先生那肯定是读过书的，但看女孩身上单薄的衣衫，可见家里状况，然而能在腊月冒着风雪跑出来做工的，谁家里又没有点难事，大家叹气，不再多问什么。

　　好在到了小夏村发现再没有比他们更早的，按招两百人来算，他们都能算进去。

　　王氏松了口气。

　　很快又为小夏村的富庶吃了一惊，虽然他们等在村口没往里去，可朝村子里一眼瞧过去，瞧见了许多新建的砖瓦房，听说他们搬来也才两个月，怕不是仙人给他们变出来的吧。

　　大家小声议论着，满是羡慕。

　　没等多久，有管事模样的人过来点数，给他们每个人手里发了一个木牌，告诉他们上面写的是号，让他们记住，待会叫到就得上前去登记。

　　王氏牢牢记住自己是八十二号，又和其他人一样竖起耳朵听最后发到多少号，等听到是一百七十四，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识数的女孩排在八十六，她捏着牌子上前，见那管事瞧着她蹙眉，忙道：“我十三了，我会烧菜，力气活也能干。”犹豫了下，“我还识数，只是不多……”

　　两个管事互看一眼，没再说什么，和之前问其他人一样只问她叫什么，哪个村子来的。

　　“宋木桃，磨盘村。”

　　见自己名字被写上去，宋木桃一路提起的心终于落地。

　　等所有人登记完，管事让他们按照牌子号十个人一组进了后面的院子。

　　王氏和宋木桃正好分在一起，一进去发现前头的人竟然在排队喝汤，管事不厌其烦解释说：“这是村里刘大夫熬的驱寒汤，别嫌苦，咱们是做吃食的，不能叫人带着病进去，往后只要来上工，每人都得喝一碗。”

　　免费的汤药哪有人会嫌苦，别说一碗，两碗都能喝光。

　　一碗汤下去，顶着冷风走了一早的身体立时暖了起来。

　　给了汤还不止，又分批带他们进去洗手，用的是热水不说，还给他们用的皂水，洗完手都光洁了不少。

　　“再说一遍，咱们是做吃食的，得叫人吃到嘴里的是干干净净的，往后工坊会管两顿饭，你们做的酱自己也会吃，手脏了就出声，会有人带你们来洗。”

　　洗完手还发给他们罩衣和帽子，罩衣从前往后穿，连袖子一起被拢了进去，系带在后头绑住，想到酱他们自己也要吃，大家仔仔细细把头发全塞进了帽子里，等检查所有人都收拾好，才被带进后院正式开工。

　　王氏一上午摘菜洗菜，也不知这工坊是如何修建的，水竟是能通到屋子里来，他们在这边洗着，那边的炉灶因为要熬煮烧得极旺，热气飘满整个灶间，倒也不觉得冷。

　　大家一个劲儿夸小夏村都是厚道人，来之前哪能料到是这样轻松的活计，对从早到晚做惯了农活的她们来说，这点活根本不算什么，谁家冬日不是冷水洗洗涮涮的，手上长疮再寻常不过。

　　等中午拿到饭食，看着满满的饼和酱，竟是有些惶恐了。

　　直到管事来说只是制酱的原料还未收齐，加上叫他们适应流程，上午才轻省些，等明日开始就要忙起来了，大家才松了口气。

　　王氏只吃了一半，将剩下的饼和酱包起来打算带回去给丈夫和三个孩子，只是晚饭给他们的是粥，没法带只能自己喝。

　　不知道东家是如何熬煮的，连粥都好吃得想叫人吞舌头。

　　回去的时候大家依然结伴，白日有管事在旁边大家不敢多说话，回去的路上终于憋不住七嘴八舌聊了起来。

　　“我们那个灶间的管事是个黑脸的，吓得我都不敢说话，可憋死我了。”

　　“我们灶间的是个女管事，瞧着年纪不大，竟都是管事了。”

　　“那酱可真香，怪不得仙人都爱吃。”

　　“可不是，我这辈子头一回吃到这么香的吃食，为这一口也得争取留下来。”

　　“那你这三日可不得偷懒，我瞧那些管事来来回回就是在瞧谁不好好干活，等三日一过，肯定有人要被撵走。”

　　“真的假的？”

　　“骗你干啥，你当今儿来了不到二百我们就都能留下了？你看今日回去一说，指不定明儿又有二百人来了，等开春我估摸来的更多。”

　　“那咱们回去啥也别说。”

　　没人应这话，谁家里没个亲戚，这样好的活计当然要拉上自家人一起。

　　连王氏想到宋木桃，都考虑要不要将长子也叫来，长子生的比其他孩子高大，年纪报大两岁应该不妨事，但想到需要人照顾的丈夫，只能歇了这个念头。

　　回到村里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王氏到家门口还没推门，门就打开了，大郎和二郎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再一摸两人的手和脸，冰冷冰冷的，不知道等了多久。

　　“瞎想什么呢？！”王氏又气又心疼，“娘咋会丢下你们，又从哪听来嚼舌根子的话了，看我回头不撕烂她的嘴……”

　　一边骂着一边进灶间：“娘带了吃的回来，二郎去叫三妞来，娘热热给你们吃。”

　　大郎和二郎惶恐不安了一天的心终于踏实落地，冻得通红的脸上露出笑来。

　　今天是还债日，晚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