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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坐在咖啡厅的落地窗边,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凌致远有些心神不宁。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他不知道程映溪会不会如约前来。尽管经过自己的一再恳求,她总算在电话里答应见这个面了,可是放下电话后她会不会又改变了主意他无从得知。虽说自己离开中国已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但是他很清楚程映溪对自己的怨恨并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淡化。他也明白,要让她从心底里彻底消除怨恨是不可能的,毕竟当年左胜洋是因为自己而死的。虽说是无意的,当时自己不过是想搞个恶作剧,捉弄一下傻乎乎的左胜洋,可是左胜洋却当了真。一个玩笑让结婚刚满一周年的程映溪在怀胎五个月的时候成了寡妇,他也承认自己的玩笑开得太大了。然而,如果不是为了怕在更大程度上激起程映溪的怨恨,他是很想为自己辩白几句的。这些年来每每想到这件事他都会觉得委屈得慌,直到现在他也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就有什么错。他从心底里认为左胜洋的死根本是因为他自己太愚蠢,他干嘛要那么轻信别人,干嘛要把人家随便开的玩笑当真呢?!只是这些话他无法对程映溪说去,因为他知道如果说给她听了她会怎样,所以他一个字也不说,只把它们烂在肚子里。

      本来,凌致远也不必在乎程映溪恨不恨自己,他们之间师兄妹的情谊早在左胜洋死的那天就断得干干净净了。这些年来,她在锦都理工大学执教,而自己则在英国打拼,彼此之间并无联络,就连她现在的电话他也是回国之前才从恩师方鸿德那里要来的。

      以前,他的确是不怎么在乎她怨不怨自己的,只是,现在的情形不同了。如今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处境想想,在英国打拼了这么些年,到现在也没能拿到终身教授的职位。最近几年看着和自己同龄的人都纷纷回国创业,回国后没多久就各个风光无限,这让他不禁也动了回国的心思。只是自认为“资本”多多的他忙忙活活国内国外地跑了十几个来回,也没能联系到一个令他心仪和满意的单位。于是不免又打了退堂鼓,想想不如干脆留在英国安享地打发余生算了。尽管看别人回国干得热火朝天事业风生水起多少令他心有不甘,可怎奈自己这匹千里马没有伯乐来识,回国的事也只能做罢了。然而凌致远万万没想到,正当自己渐渐打消了回国做事业的念头时,刚刚从剑桥大学毕业的儿子不知发了什么神经,招呼也没和他打一下,就一个人跑到中国,跑到锦都工作去了,并且还扬言说以后要一直留在中国,留在锦都,不再回英国去了。儿子的这个意外而又意外的举动让凌致远傻了眼,他不明白在英国生活了十几年的儿子对中国对锦都如此执着的热情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通常客居国外的华人,都是做父母的心里时时惦念中国,放不下中国,想着有一天能够回到中国去。而在成长过程中一直在接受西方教育的孩子们是很少有人愿意去中国长期生活和工作的,他真的想不通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年,儿子在言谈中从未过多地涉及中国,他在读大学期间也从未跟自己和他的妈妈谈起过他未来的打算,然而刚一毕业就这么冷不丁地一头扎到了中国,这让凌致远着实是摸不着个头脑。然而他又想,不论因为什么,既然儿子都回来了,自己最好也另做打算。于是他开始重新筹划回国工作的事,并一心只想回到锦都。

      他虽然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要来锦都,但是他却知道他自己为什么很想回到这个城市工作。因为这里有理工大学,他在理工大学度过了两年多的时光,他曾经惨痛地落败过,他近乎疯狂地把当年在这里失去的一切重新在这里找回来。名声,地位,尊重………..甚至还包括和师妹程映溪的友谊,总之,想要找回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不想找回来的恐怕只有关于师弟左胜洋死亡的记忆。他热切地渴望能够回到理工大学这个舞台,渴望向曾经近乎等于是驱逐了他的学校证明他的价值,渴望用退休前最后这宝贵的十年时光在这里成就事业的巅峰,实现人生的终极辉煌。他更渴望恩师方鸿德,师妹程映溪,以及其他的老同学和旧相识们都能够见证他的辉煌。

      受此等目标的激励和鼓舞,凌致远给恩师方鸿德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求他帮忙促成他回理工工作的事。已经离休的方鸿德倒是不负所托,鼎力推介,而理工大学亦恰逢青黄不接,正当求贤若渴,又有方鸿德从中推荐,便随即开出了优厚的待遇请凌致远回来。

      如今凌致远唯一的顾虑就是程映溪了,当然,理工大学不是程映溪的,她不是校长,也不掌握什么生杀大权,可是,凌致远知道程映溪在理工大学的地位。尤其是最近几年,她在学术上的取得的非凡成就在理工大学是首屈一指的,是为同行所公认的著名的学术带头人,又是系主任。自己虽远在英国,可对程映溪在学术界日渐响亮的大名亦有所耳闻。近年来她在IEEE TRANSACTIONS类学术期刊上发表的学术文章就有二三十篇,而自己从博士毕业到现在的所有文章加在一起恐怕也达不到这个数。凌致远明白,单就学术而言,自己是比不过程映溪的。别说自己,就是左胜洋活着,学术上恐怕也是不及程映溪的。当然程映溪的能力还不仅仅表现在学术上,连方鸿德都说,“映溪是不想,她要是想啊,校长早晚有她当的。”凌致远也知道,方鸿德最得意的门生既不是已经离世的师弟左胜洋,也不是留学海外的自己,尽管他老人家当年曾一再夸赞说在他所有的学生里,论勤勉无人能及左胜洋,论灵活则无人能及他凌致远,可他明白得很,在老爷子的心里,他从来没有当着任何人夸奖过一句的程映溪才是真正的NUMBER ONE。

      总而言之,回理工大学执教的事,总要得到师妹程映溪的支持才会更加理想和顺利,也才不会出现什么差错和纰漏。即使得不到她的支持,他至少不希望她从中做梗,惹出节外生枝的麻烦。

      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了,程映溪仍旧没有出现在凌致远的视线里。凌致远感到有些如坐针毡,想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又怕显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了,于是只好忍着不打。透过宽大的玻璃窗,他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仔细辨认着。二十多年没见了,不知道当年那个年轻漂亮聪慧能干又有气质的小师妹如今变成什么样儿了。听方老师说她一直都没有再结婚,这些年就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还听说她的女儿也很漂亮,而且也像她的母亲一样聪明能干。他无法想象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在养大一个女儿又在学术上取得那样的成就之后会在容颜上付出怎样的代价和损失,想必该老得不成样子了吧。他忍不住想,也许她来了,而自己却没认出她来,所以她又走了?他努力回忆刚刚走进咖啡厅又走出去的人,可怎么都想不起有老女人的面孔。于是他又把目光穿过玻璃窗,投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路上塞车。”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他诧异地转回头,看见师妹程映溪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映溪!”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他站起来,向她伸出手,“很久不见了,一切都好吗?”

      “还好!”她轻轻地潦草地握了一下他伸出的手,然后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你呢,你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吧,在英国混日子罢了!”他尴尬地笑了笑,“喝点什么?咖啡还是饮料?”

      “给我杯红茶吧,我喝不惯咖啡,还是更喜欢茶!”

      “那就试试他们刚推出的红茶拿铁吧,听说味道不错,我也没喝过。”他一边说一边冲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连忙过来,“先生,您还需要点什么?”

      “给这位女士来杯如意红茶拿铁。”

      “把牛奶和糖单放在一边,我自己来加。”程映溪补充道。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答应着转身去了,凌致远则将目光重新转移到程映溪的身上。乍一见面时只觉得眼前一亮,脑子里轰然的一声,却并没来得及仔细捉摸为什么会如此。直到此刻,惊诧才缓缓地渐渐明白地醒悟过来,“映溪,想不到这么多年没见,你竟然还是这么年轻漂亮。”他说的是真心话,并不是在有意恭维。坐在对面的程映溪,完全不是他想象的样子。她穿了一件白色衬衣,灰色的裙子,外面罩了一件宽松的短风衣,看上去潇洒而又利落。烫过的卷发随意在脑后盘了个髻,只用一根长长的簪子别着。就那么一根细细的闪烁着淡淡银光的古色古香的簪子不但别住了她看起来蓬松而又柔软的头发,同时还别住了一份简单自然的风韵。她的皮肤还是像从前那样细腻白皙,虽说眼角眉梢添了皱纹,嘴角也明显地看出了岁月的痕迹,可水一样清透的气质还在,聪明睿智的眼神还在,而且无论是气质还是眼神都因为注入了更浓厚的书卷气息和学者风范而少了当年的轻盈和浅薄,多了如今的深沉与厚重。她的举止作派亦因此而显示出一种格外的从容和优雅,这可是他以前从未在她的身上见识到的,“怎么会保养得这么好呢?!”他禁不住问。

      “咱们都是奔五十的人了,别再把我当小姑娘哄了!”她说,语气和笑容都是淡淡的,淡得什么味道也没有,“整天忙得天昏地暗的,哪来的时间保养呢!”

      “我哪里还有哄你的资格!”他说,“我但愿我还能有,那样我也就不必再烦恼了。”

      “…….”她看了看他,却没有说话。

      “您要的如意红茶拿铁,”服务生将红茶,牛奶和糖端端正正摆在程映溪的面前,“请慢用!”

      “谢谢!”她冲着服务生笑笑,很有风度很优雅地道谢,他在心里发愣,有些不认识她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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