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路乱世之小圆满》韩灿灿

5、消失的王朝

　　周策率先拿起筷子，“边吃边说吧。”
　　卫青黎从善如流，就算是要死，那也是饱死鬼好啊。对于好吃的，她从不吝于称赞，边吃边夸。
　　“半仙叔，哪天你的卦算不下去了，就您这手艺开家餐馆那也是绰绰有余啊。”
　　甄旋的情绪已经回来了，呷着酒道：“卫姑娘过奖了，不过改行是不可能改的，这辈子都不会改了，开了饭馆做饭那就是责任了，就没有现在的那种心情了，饭这种东西神奇得很，只有做饭的人心情好做出来的东西才好吃。”
　　卫青黎把裹着芝麻酱的羊肉卷儿送进嘴里，边吃边点头，非常有共鸣了，“对！我妈要是心情不好，那做出来的菜简直了！不过，开餐馆挣得多啊！”
　　“不稀罕，反正我也不缺钱嘛。”
　　“……”卫青黎无言以对，只能竖起大拇指，也是啊，虽说餐馆一本万利，但是他算卦的话根本连“一本”都用不着，嗯，是她狭隘了。
　　“那您都会做哪些菜啊？”
　　甄旋得意道：“往整了说，八大菜系不在话下，往散了说，几乎每个省的都会点。”
　　“太厉害了！”
　　甄旋摆摆手，乐呵呵的：“哪里哪里，不过活得久点。”
　　没人不喜欢夸赞，尤其是来自年轻漂亮的异性的真心夸赞，不过用“久点”来形容一千多年确实是有些谦虚了，今天也是他这些年少有的开心的时候。他身负重担随着历史和时间一直活到现在，寻找小公子和卫姑娘的事一直就像两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身上。说实话，对于能够不老不死，他一开始是兴奋的，这是古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时间一长于他来说就是折磨了，那种无人诉说的寂寞实在太消耗人了，他也会埋怨，为什么公子偏偏选中他，明明那么多的追随者。于是，他放纵过、买醉过也失声痛哭过，但埋怨归埋怨，清醒后，他依旧只能隐姓埋名默默寻找等待。他以算卦为生，也不过是想借着机会多跟人说些话罢了。
　　“谦虚了谦虚了，我妈跟你年纪差不多，可是这厨艺差得可不是一点点啊。”
　　甄旋咬了口酥肉，摇摇头，“差得可多呢。”
　　“是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卫青黎连连点头。
　　甄旋知道她理解错了，但是也没有解释，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所谓的真相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周策一边喝酒一边听着这两人插科打诨，见卫青黎吃得差不多了才把随身携带的凭证递给她。
　　卫青黎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是一枚沉甸甸的玉质印章，白文印的那种。她家是做玉石生意的，所以才一上手她就知道这玉是上等的羊脂白玉，放下筷子，她又仔细看了会儿，乖乖，“这——是件古董吧？”少说也得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她小的时候跟她爸店里的收货师傅混过一段时间，学了点三脚猫的鉴宝手艺，可能会把假的看成真的，但是真的绝对看不走眼。
　　周策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一千二百七十年。”
　　卫青黎咽咽口水，赶紧把印章放在了桌上，这要是摔了她可赔不起。
　　“甄叔，拿纸和印泥来。”
　　“是。”
　　卫青黎屏息一眼不错地看着周策蘸着印泥在A4纸上印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章。印好后，周策把纸递给她。
　　“棪阴周恒之。”
　　是那幅画上的落款，跟省博那幅画上的一样。省博的那幅画是上千年的古董，这枚印章也是，显然，他们是配套的。
　　“这章是你的？”
　　“是我周家之物。”
　　“那、那幅画真的也是你家的？”
　　“确为我周家先祖所作。”
　　“那……你们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带你回去阻止那场杀戮。”
　　卫青黎反手指着自己，“我？”
　　周策点头。
　　“所以……画上的那些内容都是真的？”卫青黎感觉一股凉意从后背升起，心里也毛毛的。她又想起了之前他跟她说的，画上那些被杀害的人都是她的子民。
　　“是真的。”
　　“那——为什么是我？”
　　周策斟酌了会儿才道：“一千两百多年以前，你为了报仇杀了很多人，后来周家先祖为了平息动乱，与你同归于尽。”
　　甄旋默默回想着那段时间卫青黎的疯狂，她的报复只能用“血洗”来形容，那赤红的双眼和几近癫狂的大笑还有那不断从她剑上滴下的鲜血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是他的噩梦。
　　“然、然后呢？”
　　“你死前犹不甘心……”
　　“诶诶，等等……”卫青黎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能不能换个称呼？”这么“你你你”的，她听着难受。
　　周策没有异议，接着道：“她死前犹不甘心，以飞灰湮灭为代价毁了天地之间的四根神柱，天塌地陷，所以蓝朝不复存在。”
　　卫青黎皱眉，她觉得有bug，“天地之间哪有什么柱子？我可是理科生！还有，中国历史上有蓝朝吗？少蒙我了。”她就是历史再渣，那也是晓得没有蓝朝这种听都没听过的朝代好不好。
　　“没见过并不代表没有。朝代更替，唐后接宋，但中间应该还有个蓝朝，只是因为天塌地陷，蓝朝就此湮灭，在历史上也不复存在。”
　　“真的有柱子？不是，真的有蓝朝？”
　　“真有啊，我祖上还曾经当过蓝朝的县太爷呢！”说话的是甄旋。
　　信息量太大，卫青黎觉得头有点晕，她闭着眼双手交叉抵在额头，“所以，你们来找我是希望我回到过去改变历史？”怎么看都有点扯啊？
　　“没错，蓝朝该有它的位置。”
　　卫青黎放下手，看着对面周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如、果、我、不、呢？”
　　先着急的是甄旋：“卫姑娘，不要啊，我东躲西藏一千多年就是为了找您，还有小公子来这儿也是为了找您。”
　　卫青黎没有回答甄半仙，她一直盯着周策的脸，怕错过他的每一个表情，但没想到他居然笑了，笑了？！
　　“你会的。”
　　“如果我不呢？”
　　“画上的那些人的确是你的子民，如果你回去，他们的生命就可能被挽回，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们因你而死。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周策没有说出口。
　　“没什么。”
　　“可是，你不是说我，不是，她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吗？为什么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光凭我对那幅画的反应？”这样也未免有些草率。
　　“你出生的那天就是《圆满》出土的那日。”
　　“同一天出生的婴儿有很多。”
　　“但是同一天出生的叫卫青黎的女婴只有你一个。”
　　“她也叫卫青黎？”
　　“她叫青黎。”
　　卫青黎的心里一惊，这还真是巧了。她的名字是她自己选的，一岁多的时候，她爸给她拿来本字典，说是要把冠名权让给她自己，她当仁不让地就抱着字典胡乱选了这两个字，后来懂事后她还格外庆幸没给自己选出什么“大黑”“二傻”之类的奇怪的玩意儿。
　　藏下惊讶，卫青黎问道：“就这些？”
　　“这些就足够了。”
　　“那我之前的那个问题呢？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吗？”
　　“你……”“周策顿了顿，又道：“她，虽神形俱灭，但是怨气仍存，吸取天地精华后仍然可凝聚成人。”
　　“那股怨气就是我？”
　　“是。”
　　我是一股气？还是股怨气？卫青黎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表情了该说些什么了，沉默了会儿，问了她最关心的的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跟你们回到过去了，那我还能回来吗？”
　　周策沉吟片刻道：“你虽是青黎怨气所成，但是对于蓝朝来说，你仍是异世之人，你也不会永远留在异世。”
　　卫青黎点头，“那就好。”
　　除了周策自己，卫青黎和甄旋都没有意识到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好，我答应你们。”自她在北辰遇到他们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没办法不管这件事，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在骗她，那也是下了血本了，就冲这价值连城的古董，她也要跟他们玩这一次。

　　卫家的晚饭是真正意义上的“晚”饭。因为卫国富有个好习惯，不管生意做得多大都会坚持回家吃晚饭，所以他们家通常得九、十点才开饭，。卫青黎到家的时候，他们家的晚饭正在进行中。
　　苏采莲见女儿回来了，对儿子使了个眼色，卫川立刻放下筷子溜溜小跑到厨房，去给老姐拿碗筷。
　　苏采莲：“不是跟朋友一起吃饭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卫国富不满道：“这是什么话？女孩子就是要早点回家的，现在世道这么乱，外面危险那么多，万一出事儿你都没地儿哭。”
　　“女孩子呢，是要早点回家的，不过呢，那是指一般女孩子，咱们家的侠女可不是一般女孩子，老爹你要坚信，哪个不长眼的危险遇上我姐，那是危险遇上了危险。”说着卫川把碗筷摆在卫青黎面前，“吃吧，危险克星。”
　　卫青黎瞪了卫小弟一眼，“臭小子，今天怎么回来了？”卫川虽然在本市上大学，但是学校在郊区，平时很少回家。
　　卫川笑嘻嘻的，“这不是想我亲爱的侠女姐姐，以及我们最美丽的苏女士了嘛。”
　　卫国富干咳一声。
　　“当然还有我们家卫大帅哥了。”
　　卫国富满意了，接着吃饭。
　　卫青黎在甄半仙家吃得很饱，只喝了点汤就放下了碗筷。
　　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子前倾，抿唇想了会儿，才道：“妈，以前，是不是有算命的说我以后能改变世界来着？”
　　苏采莲想了下，笑着说：“好像是有这么说过，不过我可不指望你能改变世界，你呀，别给我祸祸世界就成了。”
　　卫青黎不理苏女士的调侃，又问道：“那个算命的灵吗？”
　　“听说是灵得很的。”
　　“那明天你陪我再去一次好不好？”
　　“不在了。去年你小婶想去算算你堂弟的高考，去找他的时候，他就过世了。”
　　“啊？过世了啊。”
　　“老姐你想算什么呀？算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姐夫？”
　　卫青黎又瞪了卫小弟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说着又起身走到苏采莲身后，弯腰环住老妈，又把下巴垫在她的肩上，“老爹老妈，你们的小侠女我可能要去改变世界了。”
　　卫国富乐呵呵地看着女儿：“去吧去吧，记得早点回家吃饭。”
　　苏采莲没她老公那么大神经，她拉过卫青黎的胳膊，把她拽到身前“什么意思？你要辞职？”说着不等她回答，又接着道：“我跟你说啊，你可不能给我辞职。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卫青黎赶紧安抚，“放心放心，不辞不辞，绝对不辞。”她妈苏采莲女士是九十年代企业改革中遭遇下岗的那一批员工，下岗后接连换了四五份工作，深受频繁换工作之苦，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她的一双儿女有一个稳定的工作，而在她妈眼里，天底下最稳定最好的工作就是体制内，别的哪怕是挣得再多也入不了她的眼。所以她对周策提的要求就是要想办法让省博留住她的职位，等她回来了能继续工作。
　　卫青黎顺势盘腿坐在地上，抱着苏采莲膝盖，换了个切入点，“妈妈，你知道之前我们国家造原子弹的时候，那些科学家们都被安排在一个特别隐蔽的地方进行研究吗？”
　　得到保证，苏采莲放下心来，地上有地暖，她也不担心她会着凉，“之前倒是在网上看过一些说这个的文章。”
　　卫小弟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我也看过，好像说还有一对夫妻被安排了秘密任务，等任务结束了那天才发现对象是自己的同事。”
　　卫青黎纠正他，“是同事就是对象。”
　　卫小弟不以为然，“一回事一回事。”
　　“对对对，我也听过，那些人是真伟大啊！我们国家需要这样有奉献精神的人。”卫国富加入讨论。
　　卫青黎看了眼大家的反应，心里稍稍有了点底，斟酌道：“爸妈小弟，我啊，被国家选中了，要去一个保密的地方工作了。”
　　这话一出，三人手上的动作皆停下，看着卫青黎，静默几秒后，又是异口同声的三句话。
　　“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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