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有病》anali荔

3、第三章

　　姜易走出食堂的时候被个女生拦住要了个微信。

　　他挺诧异的。
　　虽然以前喜欢他的女孩都不少，但碍于他那张“生人勿进”的冰块脸和自带“不好惹”的气质，还没陌生人真做过这事儿。

　　女孩好像挺漂亮，人有点矮，低着头姜易没看清脸，现在坐在麦当劳里戳进朋友圈看照片，觉得看不出什么毛病。
　　是他以前喜欢的类型。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P过。

　　姜易觉得自己很无聊。
　　回到这个世界，也看到了活生生的程牧，还说上了话，微信也加了，可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抱抱程牧，可要是真的这么干了，把什么都和程牧和盘托出，估计反而会被当成神经病胖揍一顿。
　　而且神经病博士一再警告，不要让那个时代的人知道他们的事情。

　　郁闷的想喝酒。
　　然而眼前只有一杯可乐，还有上面惹人注目的金拱门。

　　姜易不太愿意自己一个人呆着。
　　他孤身一人来这，也不是来玩的，没什么交新朋友的心思，就想着见程牧一面，然后护他周全。
　　其他……压根儿没想过。

　　不过他这会儿突然觉得，可能要重新做打算了。
　　到现在他才来了三天，已经有些耐不住了。
　　无聊，怎么都无聊，比之前在精神病院陪博士唠嗑还无聊。

　　姜易想着，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房东。

　　姜易皱了皱眉，接起来。
　　“王先生，什么事？”
　　“小姜，家里水淹了，楼下的住户打电话来投诉了。你说你是不是出门的时候忘关水龙头了？”
　　“不可能。”
　　“啧，怎么不可能了？我进门水龙头就开着！”

　　姜易打了个车回家。
　　他的存款用到这个时代绰绰有余，因而租的是Z大附近最好的一片住宅区。
　　这房子是精装的，两室一厅，一百多平，他一个人住，清静，也空旷。

　　回到家的时候，楼下住户和房东站在门口，从厨房到客厅的地板上满是水……

　　姜易还没来得及说话，楼下住户阿姨就嚷起来：“哎哟，你们这种小年轻做事情怎么这么没谱的啦？漏水都漏到我家里了，我储物间一整套蚕丝被毁了呀！”

　　“我记得我关了。”

　　房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小姜，事情都发生了，就认了吧。和张姐道个歉……”
　　“我说我关了。”姜易冷淡地重复，盯着房东，“而且为什么会漏水？是你房子的问题吧？防水做的有问题？”

　　房东被他突然的反问弄懵了，一下慌了神。
　　“再说，我已经租下了这里，在得到我允许之前，你没有资格进屋。”

　　对面两人面面相觑，忽然同时失言。

　　姜易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百元纸币：“我只承担这些，其他的，由王先生负责。租房协议上写的很清楚，王先生应该在一周内帮我整修完房屋。”
　　房东愣了愣，刚想说话，姜易笑了笑：“我付的租金非常昂贵。”

　　两人走了，没再闹了，但是落得一屋的残局。
　　姜易打电话给家政公司叫人过来收拾，没想这年头不预约临时根本叫不到人。

　　“我草。”姜易烦得很，干脆往沙发上一躺。
　　——去他妈的！淹了就淹了！不管了！

　　姜易从前就是秒睡体质，如今换了张脸换了个身体一样是闭眼就睡。
　　结果刚开始做梦梦见和程牧卿卿我我呢，门铃忽然尖锐地响起。

　　姜易暴躁地去打开门。
　　接着就被门口站着的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弄懵了。

　　民警身后，是楼下的住户张阿姨，这会儿她的状态和刚才又完全不同了。高昂着下巴，吊眼角显得更加锐利。

　　“诶！就是这小子！”她拉了拉其中一位民警的衣袖，指着姜易说，“我把警|察同志叫来了！我就不信还没人能治你了！气死我了！”

　　姜易刚想插话，被她拉住衣袖的民警低头轻声说了句：“妈你高血压，千万别激动……”之后放大音量，抬头瞪着姜易，“身份证先拿出来，我做个登记！”

　　身份证？
　　登记？
　　他这还没找到靠谱的地儿□□呢！
　　入住用的都是假的驾驶证……

　　姜易一时语塞，咳嗽了两声：“那个……警|察同志，我和阿姨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破财消灾无论是十二年前还是十二年后，都一样有用。
　　姜易承诺在三天内给这老阿姨去买个一模一样的蚕丝被，才算摆平了这件事，没露馅，但心里憋得快炸了。

　　刚把人送走，门铃又响了，他开门，看到房东站在门口。

　　姜易打了个哈欠，疲惫地抬了抬眼皮：“又怎么了？”
　　“不好意思啊小姜，张姐她这人就是这个性格……而且她儿子正好这片儿……你懂……”

　　啧——他要真不好意思就不是嘴上说说了，早免了他一个月房租了。

　　姜易不想纠缠，挥挥手：“行了。我累了。就这样吧。不过麻烦您帮我找个家政钟点工。我这儿这副样子，也没法呆。”

　　大事没计较，小事就不是问题。
　　房东没一会儿就给他找到了家政，那阿姨说得三小时才能收拾干净，姜易想了想，干脆出门买蚕丝被了。

　　张阿姨把那蚕丝被吹上了天，说是在泰国旅游的时候买的，花了好几千，现在难买了，怎么都要姜易赔条一模一样的。
　　姜易来自十二年后了，那时候的网购、各种海淘比现在便利多了，什么买不到；不过回想起来，2017年也还过得去吧？当年他和程牧每个月都要买好多游戏装备和光盘回来……

　　姜易打车到了Z市中心商圈。
　　全市三大商场都在这了，他就不信找不到条蚕丝被……

　　然而三个小时候……

　　“去他妈的，老子不找了！”姜易买了罐冰可乐，气呼呼地坐到了广场中央的台阶上，“呲”地一声打开。

　　逛了这么久没停过，被商场里的冷空调吹的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会儿在室外又像到了天然烤炉，冰可乐顺着喉咙这样淌下去……
　　畅快啊！

　　姜易正喝着，左边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
　　他向左转，没看见人，再向右转，程牧放大的24K纯金帅脸豁然出现在面前。

　　“咳咳……”姜易一口可乐没咽下去喷了一半出来，程牧“啧啧”叹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丢给他，“我可真嫌弃你……”

　　姜易心跳有点快，和当年两人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一样的紧张。
　　他知道自己挺没用的——平时还行，一到程牧面前就这副狗样。

　　他擦了擦嘴，好不容易稳定下情绪，问：“你怎么在这？”
　　程牧抬起手臂遮了遮阳光：“买点东西。”他顿了顿，见姜易没说话，又补充了一句，“我去看望朋友的爷爷奶奶。”

　　姜易还是没说话。
　　程牧忍不住了，直接问了出来：“你知道给老人家送点什么好吗？”

　　姜易先是一愣，然后脑子里迅速过滤一遍当年的事。
　　看望、朋友的、爷爷奶奶。

　　只消几秒，他就知道了。
　　——是那个绰号叫“大洲”的男孩。
　　蒋雨州。

　　那年的某一日程牧告诉他，“大洲”的“洲”，是三点水的“洲”，就等于“雨”加“洲”。
　　他甚至能回想起程牧说那些话时候的神情语气。

　　姜易忽然觉得很难过。

　　程牧看他不说话，干脆站了起来：“不知道也没事儿。我走了啊，大太阳热的……你当心又中暑了。”

　　姜易闻言，也站了起来：“程牧。”
　　程牧转身：“嗯？”
　　“我和你一起去买吧。”

　　程牧本身就是个挺古怪的人，所以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儿大多时候都能习以为常。
　　比如姜易突然提出和他一起逛商场，他也觉得没啥大惊小怪的。

　　“我本来想直接送钱，然后郑柯……额，就是我另一个朋友，他说老人家平时都舍不得花钱，送钱白搭，还不如送东西。”程牧说，“你说送保健品怎么样？毕竟老年人嘛。不过好像有点……土。”

　　“很多保健品都鸡肋。买个按摩器吧，简易的那种，老年人容易上手，再加上点水果牛奶，补充补充营养，吃的用的都有了。”
　　姜易没问程牧预算多少，他家境优渥，大手大脚惯了，他心里有数。

　　“哦，行啊。”程牧叹了声，看着他，“没想到你还挺了解老人的。我朋友住院了，为了帮我忙，那你说我给他送点什么？”

　　正好路过一个电玩店，姜易停下来，冲着柜台前点了点下巴：“送这个碟吧。”

　　程牧两手还是放在口袋里，弯下腰凑近看了看。
　　他的五官立体，轮廓偏向西方人，姜易从前和他走在一起，总被偷偷拉住问程牧是不是混血。

　　有那么久没有好好看过他。
　　那么想他……

　　“你确定他喜欢这个吗？我都没见过他玩游戏。”程牧转头看着他，微微皱眉，“话说回来，都不知道这家伙喜欢什么……”

　　“买吧。”姜易看着他，笑了笑，“男生哪有不喜欢玩的。这是今年刚出的。”
　　“我就不喜欢。无聊死了。”

　　程牧话是这么说，还是信了姜易。
　　结完账姜易又陪程牧挑了按摩仪，去超市买了点牛奶水果，商场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程牧一看时间，饭点。

　　“去吃点东西？你不是东西还没买吗？一会儿陪你一块儿。”
　　姜易愣了愣：“没事儿。我自己……”
　　“你是去买什么？”
　　“……”
　　程牧盯着他看了会儿，笑了出来：“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程牧一用这种神情对着他笑他就受不了。
　　骚气。

　　不过这厮说过，只对他这么笑，现在证明呢？
　　对着个第一天认识的人，还不是笑得心神荡漾？

　　姜易觉得自己吃自己的醋挺傻|逼的，但还是忍不住。
　　而且一想到如果自己啥也不干若干天后程牧就会和那个“林敬”在一起，这他妈就真的很难受了。
　　控制不住想弄死他。

　　“嗯？”
　　“蚕丝被。”姜易顿了顿，说，“泰国的一个牌子。”
　　程牧闻言“啧啧”叹息：“你还挺讲究，小姑娘似的……”

　　一个“滚”字哽在喉咙里，姜易没表现出来，这要放在以前早和程牧打一架了。
　　但他在这里，不是牛气冲冲吊炸天的林敬，而是连个身份证都没有的温吞古怪的姜易。

　　姜易有点难受加别扭，但还是特别温和地答：“啊，我赔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