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年安来

4、第一重梦

　　谢僖之是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的。
　　她睁开双眼，有些迷茫地张望着四处，一时还以为刚才的梦已经结束，重新回到现实。
　　“僖之，僖之，快点起床，今天第一节有课！”床下的人又开始催促道。
　　谢僖之方才还有些激动的心情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得了，看样子自己还在梦里面......
　　她沉默了一会儿，在戚初准备爬上床来叫自己之前果断从床上坐起来，掀开床帘，探出一个头去：“我起来了。”
　　手已经放在爬梯上的戚初见她终于起床，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我好饿！我们赶紧收拾好去吃早饭吧！”
　　谢僖之将眼神投向戚初那张明显稚嫩了不少的脸，又沉默了好几秒，疯狂压抑住自己想去捏少女戚初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的龌/龊想法。
　　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她在心里嘀咕道，要知道连她自己都快要记不起戚初少女时候的样子。
　　阳台的门打开，从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那是还留着长发的赵月落，她穿一身长裙，温温柔柔地对着谢僖之说道：“僖之，你再不从床上下来就要迟到了。”
　　谢僖之应了一声，穿好衣服下了床，又去阳台刷牙洗脸。
　　洗脸的时候，凉水触碰到额头，让她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她抬起头，镜子里面的自己熟悉又陌生极了。
　　浅褐色的长发被夹在耳后，面色有些苍白，眼尾上挑，自带几分笑意。
　　那是十八岁左右时候的自己。
　　一定是叶轶锦睡在隔壁的隔壁的原因，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梦接着一个梦，谢僖之想道。
　　阳台的门又被人从里面打开，戚初半边身子靠在她身上，“僖之，好了没，我们该走了！”
　　谢僖之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个茫然的神情，“啊？去哪？”
　　“你怎么睡一觉睡傻了！”戚初白了她一眼，“今天周一我们第一次上体育课啊！”
　　说罢，她拿过包背上，蹲下身翻了几盒牛奶来，递一盒给赵月落，又放一瓶在谢僖之桌上，“说起来，大学的体育课居然是自己选择项目诶，我好期待我的网球课啊！”她喝了一口牛奶，咬咬吸管，“诶，月落僖之，你们选的是什么课来着？”
　　赵月落也收拾好了东西，坐在椅子上刷着手机，“太极拳。”
　　“哇，你也太养生了吧！”戚初撇了撇嘴角，转头看向正在穿鞋的谢僖之：“僖之，你呢？”
　　谢僖之穿鞋的手一顿。
　　场景太过真实，连月落和戚初的对话都让她熟悉得可怕，甚至让她一度忘了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而已。
　　可不知为何，她却不舍得打破这个梦境。
　　谢僖之敛了眸色，暗自思索了一下，戚初说这是她们大学的第一节体育课，而印象中自己似乎只上过一次体育课，那是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学的是......交谊舞。
　　“我选的交谊舞课。”谢僖之穿好鞋，站直了身子，“走吧，吃早饭。”
　　“那应该和我一样，都在体育馆集合。”赵月落收起手机，挑了眉，露出一个戏谑的表情，“说不定我可以看到僖之跳舞呢。”
　　谢僖之冲她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趁着赵月落去开门的时候手飞快伸出去摸了一把她柔顺的长发，然后发出喟叹的声音。
　　要知道，自从赵月落大学毕业后就剪短了头发，她当初可惜了好长时间，长发时期的赵月落简直是她心目中的女神原型。
　　三个人说笑着朝食堂走去。
　　*** ***
　　吃完了早饭，谢僖之被赵月落拉着往体育馆走去。
　　走进体育馆之前，她居然有点想要这个梦不要那么早结束，直到上课铃声响起，老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同学们，这是大家本学期的第一节交谊舞课，首先，我们先来挑选舞伴。”
　　“舞伴”两个字还没说完，谢僖之脸上突然露出一个难看又僵硬的表情，脚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办？好想骂人.......
　　就在半分钟前，她终于从尘封的记忆中翻出了这段过往。
　　这节交谊舞课，除了是她第大学的一节体育课外，还是.......
　　面前的老师依旧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课堂要求：“交谊舞课分为男生班和女生班，两个班在一起上课，我们秉承学校的传统，由男生来挑选女生作为自己的舞伴，被挑选的女生不能拒绝。”
　　谢僖之身边的学生们立马躁动起来，周遭传来男生的欣喜和个别女生的不满声。
　　可落在她的耳朵里通通都像是隔了一层雾一般，直到有人站到了她的面前。
　　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侧，那个人微微俯下身子，一大片阴影瞬间笼罩住她。
　　“你可以做我的舞伴吗？”声音中带着几分深沉的温柔。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节交谊舞课，除了是她第大学的一节体育课外，还是她和叶轶锦产生交集的原点。
　　谢僖之抬起头。
　　在她的角度，她只能看见叶轶锦的侧脸，下颌角的弧度仿佛是上天精雕细琢过，唇角微微上扬，他微抬着下巴，一双深邃漆黑的眼望着她，半张脸在头顶的灯光下落下明暗相间的斑驳。
　　......这么多年过去，谢僖之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再一次陷落。
　　“好。”她回答道，事实上，也并没有能拒绝的理由。
　　台上的老师宣布组队结束，大家开始练习邀请和相拥的动作。
　　叶轶锦冲谢僖之弯了腰，在她面前摊开自己颀长的手掌。
　　谢僖之深吸了一口气，憋着这股闷气将手重重地甩进他的掌心。
　　他飞快回握住她的手，甚至在她掌心纹路处轻柔地挠了一下，这种行为瞬间引来谢僖之的恼怒和疑惑。
　　“喂！”她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想起他们当初第一次见面，是真正的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节。
　　那时候叶轶锦也是这般站在她的面前，笑着问自己愿不愿意当他的舞伴。
　　可却并没有这般暧昧又亲昵的行为，反而是带着生硬小心翼翼和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羞涩。
　　“同学你哪个专业的？”他开口问着和当初一模一样的问题。
　　“基础医学。”谢僖之下意识回答道。
　　话一出口，她自己却越发疑惑了，自己明明学的是临床，为什么脱口而出却是另一个回答？
　　再者自己前些日子几乎想不起一丝有关于和叶轶锦的过往，那些记忆就像是被刻意锁起来一般，可为何如今在这个真实的可怕的梦境里，这些回忆通通如此清晰的涌上心头。
　　除了记忆之外，一齐出现的还有看见他时疯狂加速的心跳。
　　谢僖之直觉中感到有点不大对劲，但是具体是什么却说不上来。
　　没由来的烦躁，她重重掐了一下面前的人的手。
　　叶轶锦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眼里的愉悦快要溢出来一样，显得他那双漆黑的瞳愈发流光溢彩，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
　　他稍一用力，就把谢僖之拉入了怀中，温柔又克制地去抚摸她毛茸茸的发顶。
　　“真听话。”他说。
　　谢僖之只觉得自己额头青筋在跳：“叶轶锦，你就不能让我做个好梦？！”
　　叶轶锦的眼角微微上扬，沉默地看着她，然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低的笑来，“蜚蜚，”他的声音突然正经起来，带着一丝凝重感，面上却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到现在你还认为这是个简单的梦境？”
　　只一句话，就让谢僖之愣在原地。
　　她似乎是想起了刚刚的异常感，表情出现了变化，问道：“什么意思？”
　　叶轶锦却没再回话，笑得依然温柔，他将她的一只手搭到自己肩膀上，然后握住她的另外一只手，“老师让我们练习这个动作。”
　　“叶轶锦，到底是什么情况？”谢僖之将脸凑近他，她几乎可以肯定面前这个人就是隔壁的隔壁那位本尊，自己的梦可不会将这位描绘得如此淋漓尽致。
　　她说这话的时候几乎快要靠在叶轶锦身上，急促的呼吸扑在叶轶锦有些冰凉的脸上，年轻的男人眯起双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我昨晚睡着以后就到了这里，莫名其妙地又经历了一次大学开学，”他在她耳边低语，“说起来宿舍那个木板床睡着还是那么硌人。”
　　谢僖之：“......大哥你能不能挑重点说？”
　　“不清楚是什么状况，”老师忽然看向了这边，叶轶锦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语调清冷淡定，仿佛这真的只不过是某个恶作剧的样子，“我试过很多方式了，都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谢僖之心里升腾上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后脑勺隐隐有些作痛。
　　台上老师开始交简单的双人舞步，叶轶锦带着她跟着慢慢跳起来，“目前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总而言之，我们出不去。”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不只是这个所谓的‘梦境’，学校也出不去。”
　　“学校外是什么？”谢僖之问道。
　　“不知道，我今天一早尝试过出去，外面全是大雾，什么都没有。”
　　叶轶锦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疏懒又随意，仿佛在讨论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谢僖之又忍不住重重踩了他一脚，“你就不担心我们出不去了？”
　　“这有什么关系？”面前的男人笑起来，一双瞳孔里倒映着小小的她，忽然他带着她转了一个圈，然后修长的手指将她脸侧的几缕碎发拂到了耳后。
　　谢僖之有些发愣地看着叶轶锦修长温热的手指再次轻轻包裹住自己的手，把她圈在怀里，然后轻柔地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处。
　　“有你在，开心都来不及呢。”他嗓音沙哑地说。
　　谢僖之：“......叶轶锦，好好说话？懂？”
　　“好的，蜚蜚。”
　　“不要叫我小名！”
　　“好的，蜚蜚。”
　　谢僖之：“......”
　　一节课很快要到尾声，老师正要叫大家过去集合的时候，叶轶锦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低下头，收敛了不正经的神情，覆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既然把我们困在这，总有让我们出去的条件。”
　　话音刚落，老师便拍了拍掌示意大家站成两排。
　　人群开始动起来。
　　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声，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学生们开始向四周散开，露出中间蜷缩在一起的那个女生。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女生了。
　　不知道哪里升腾起来的黑烟包裹了她的全身，烟雾向整个舞蹈室开始弥散，谢僖之抬头朝那个女生的方向看去，却只能依稀看见一个黑色的物体抱成一团，在尖叫着，无措又绝望地求救。
　　“你看，条件来了。”身后的人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身子搂在怀里，声音低沉又有几分凝重。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