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毒太子妃》宋家娘子

64、五个臭皮匠

　　夜深，寂静的呼吸可闻，冷风嗖嗖。

　　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雪，这个地方都被覆盖上厚厚一层，若是有人趴在地上都会在下一瞬埋没。在这种黑夜下，银装素裹的密林反而显得亮堂了很多，隐隐约约可见一座耸立起来的建筑，具体是什么看不清楚。

　　视线拉近，原来是一座残破的土地庙。

　　一团篝火，并不能让身上有多温暖，没有门的土地庙只能承受者从外面灌进来的冷风，冰冷刺骨。

　　“老大，他会不会死？”

　　“你把那边的香灰再整点过来。”低着头忙活的男人一身肌肉，蠕动着腮帮子说道。

　　听到吩咐，身边的人急忙冲向贡台，在香炉里面抓了一把回去，只听最开始那个男人说道：“撒上面。”

　　“能行吗？我觉得他快死了。”

　　“还能更坏吗？这土方子我自然是用过才敢用他身上。再说了，这个地方想要找大夫也不可能，我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说罢，手底下突然一阵用力。

　　“嗯~”躺在地上任由摆弄的人闷哼声吐出口血，散乱的头发被鲜血打湿黏在脸上看不真切。

　　拿着香灰的人也不再犹豫，一把洒在了地上人伤口上。

　　剧痛，昏死的人发出惨烈嘶吼，蜷缩在地上不断的抽搐。

　　“大大大…大哥，他怎么了？”

　　男人身子一软向后面倒出去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披头散发衣服凌乱。

　　脸上很脏还沾着血，可趁着火光仔细打量几眼便不由能喊出名字——林刚。

　　林刚到现在还在颤抖，喘了几口粗气才说道：“只能靠他自己坚持了，坚持下去就是胜利，若是……”

　　“不会的。”几道身影从后面出现，在林刚身后位置坐下。

　　最左边的紧握拳头，冷声道：“这都十天了，已经扛了这么久，他不可能现在放弃，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他一定不会放弃。”

　　“对。”

　　“老三，你再去找点柴火，让这火再旺点。”林刚出声交代。

　　林虎快速起身就往外面走，一旁的林峰也站了起来，一边往外一边说道：“我也跟三哥一块，看能不能在找到点吃的。”

　　林刚没说话，目光直直锁定在地上抽搐的人身上。

　　血污满身，那一身衣服都硬了，正是这段时间来伤口几次崩裂的鲜血造成的，干枯又潮湿，反反复复。

　　林刚弯曲起腿，看着火堆边的人逐渐平静。

　　天，微微泛黄，出太阳了。

　　一缕冬日里的阳光洒进破庙，覆盖在□□枯血迹覆盖的脸上，虽然空气冰冷刺骨，但是这缕阳光无比温暖。

　　僵硬的人突然动了动，很快伴随着一声闷哼。

　　林刚第一时间察觉睁开眼睛，幽深的眼一片锐利，视线射向传来动静的地方眸子颓然瞪大，弹起来冲上去：“将军。”

　　雪，又一次洋洋洒洒落下来了，好不容易开辟出来的一条路又转眼间被覆盖，分不清方向。

　　“大哥。”后面的林豹冲上来，来回张望一圈吞吐着热气，沉声道，“该往哪边走？我们好像离营地越来越远了。”说着，回头看了眼目光凝重，继续道，“在这么拖下去，将军就是身上的伤好了，我们也都得饿死在这里。”

　　林刚来回张望一圈跟着转身，几步上前。

　　林峰扛着一人，人时睡时醒，这会儿到是保留着一丝清醒，见林刚到了跟前扯动干裂的唇瓣沙哑道：“若不是有我拖累，你们四人……“

　　“将军对咱们有再造之恩，什么叫拖累？”林刚沉声反驳。

　　林豹冲上来：“对，再说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这里可是有五个人，岂能认输？不过是个密林罢了，看着吧，今天一定能走出去。”

　　“老五今天脑子总算开窍了。”林峰调侃，将靠在身边的人又撑起来一些，坚定如斯，“将军应该对我们有信心，对自己更要有信心，营地的兄弟还有老将军跟夫人他们都等着你回去呢，你怎么能轻易放弃。”

　　“是呢。”

　　靠在林峰身上的男人努力撑起自己身子，凌乱的头发向后落去，干枯的血迹在一路奔波中打湿褪去露出容颜。

　　是秦歌！

　　京城，皇宫。

　　拔床边的杌子上，桂氏擦了擦眼泪，满是心疼握住秦妱的手，这都过去五天了，人还是满脸苍白，气色差的让人都有点害怕。

　　“你怎么就不能多爱惜点自呢？你这听到点风声就把自己折腾的差点送了命，你说我们能不瞒着你吗？本身也没有个结果的事情，你何苦作践自己？若是秦歌找到了，知道因为他让你失去了孩子，你觉得秦歌这辈子能安心吗？”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之前带着叶秋雨前往将军府没能见到秦妱，便想着进宫拜访，这不过才两日时间再见，却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秦妱脸上有点浮肿，浅笑着伸手盖住桂氏的手背：“妱儿没事了。”

　　“是，是没事了，之前差点丧了命，你知不知道吓死人了。”

　　秦妱眼泪夺眶，收回来一只手放在小腹位置轻轻抚摸，也是满心愧疚，微微低头：“是我不好，身为娘亲却将这个孩子至于不顾，我有错，我认错。”说着深吸口气，眼泪却怎么都控制不住。“可是，我无法将哥哥失踪的事情视而不见，我做不到保持冷静内心无波，舅母，你可知道…你可知道妱儿此时此刻的心情？”

　　“乖孩子，咱们不哭，现如今你养好身子才是正事。”桂氏捏着帕子给秦妱擦着眼泪，自己也一直掉眼泪。

　　秦妱抬头，吸了吸鼻子，哽咽难言：“听到他出事，得知他失踪，我这颗心…我这颗心…”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秦妱无法平静，自己以为上辈子的厄运恐怕随着自己重生都以中断，当听到秦歌失踪的消息才幡然醒悟，秦妱只怕当再等来消息会是噩梦重演。

　　闭上眼睛，也知晓自己如今不宜过于激动，深吸几口气平复。

　　桂氏拍着她作为安抚，收敛情绪温声劝慰：“你只管将这颗心放在肚子里，好好吃药，好好修养，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将肚子里的孩子照顾好，别忘了，将军府可还有你的祖母盯着呢，这种时候，若是你再出点什么问题她老人家怎么能承受得了？”

　　秦妱猛然抬头一阵慌乱，抓住桂氏：“将军府那边可有风吹草动？舅母，一定不能让祖母知道这件事，一定不能。”

　　“这……”

　　秦妱眼睛一点点瞪大，通红布满整个眼球，挣扎着就要起来。

　　“你这是要作甚？刚才说的话都没听进去是吗？”桂氏一时着急忘了规矩，低吼道。

　　秦妱拽着她手臂挣扎起来，不顾桂氏生怒哽咽道：“我要去将军府看看，祖母身子骨近些日子一直都不太好，她本就对关外的事情忧心忡忡，她年岁大了，哪里经得住这种打击，我要去看看才能放心。”

　　“好了好了，你赶紧躺下吧，别再让皇上跟我们提心吊胆了，现如今，你可比你祖母严重得多。”桂氏怎么可能依着她，强势而动作轻柔的将人又安顿回去，一边给她盖被子一边坚定如斯道，“你就放心好了，皇上岂能放任将军府不管？你舅舅前两日就去将军府拜访过了。虽然年纪大了，可你这祖母当年以一己之力扛起一个将军府岂是普通女子？你就放宽心好好养身子吧。”

　　“我…”

　　“你乖，听话，你可知道你这几日卧病，皇上都成了什么样子？”桂氏按着被角伏下身，沉声道。

　　秦妱身子一僵，想到，自己自从醒来后就再没跟苏北辰说过话。

　　黄昏，苏北辰定时出现。

　　坐在拔床边搅动着汤药碗，吹了吹试了下温度，柔声道：“可以喝了。”送到秦妱嘴边，像哄孩子一般笑道，“虽然苦了些，但是良药苦口，喝完了有你最喜欢的蜜饯。”眼神往一旁小桌子上看了看。

　　秦妱视线跟着他，冷漠收回半低着头，被子底下的手搅在一起。

　　苏北辰不奢求秦妱搭理自己，充满耐心继续道往前送了送，低声道：“喝吧，凉了更苦。”

　　秦妱有了反应，接过苏北辰手中的碗一口饮尽，刚要用袖子擦擦嘴，苏北辰已经伸手过来。

　　鼻子一酸，秦妱眼泪夺眶。

　　“怎么哭了？”苏北辰紧张了下，急忙询问，“可是哪里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切记不可藏着。”

　　“不是。”

　　“那怎么了？”苏北辰无法放松。

　　秦妱半低着头，双手在被子上抠着，好半天才带着鼻音开腔：“我知道，哥哥失踪你的担忧跟急切并不比我少，瞒着我，不过是怕我承受不住，我却将所有的怨气跟担忧都附加在了你的身上，在心里一次次的怨你恨你，我……”话未说完，抬起头已经泪流满面。

　　苏北辰侧过身在床边坐下，叹了声包裹住秦妱的手紧紧握住，拉到自己嘴边轻吻，一遍又一遍。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钻牛角尖，明知道这样的结果谁都不想，明知道你只是想更好的保护着我，明知道你对哥哥的情分从不作假，我却这般的对待你，我……”

　　“不要哭。”苏北辰温声叹息，指腹蹭过秦妱眼角满是心疼，温声细语道，“你怎么对我，我都能承受，我只求你好好的，只求你好好的。”

　　苏北辰一连两次重复，后面的一遍更像是呢喃。

　　秦妱崩溃痛哭，低头贴在苏北辰的手上，半晌抽噎着道：“我向你保证，我向你保证，我跟孩子都会好好的，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也不让你担心受怕，再也…再也不冲动了。”

　　苏北辰失笑，眼眶却是一红。

　　一国帝王在此时此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想要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向前些，拥住秦妱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抵在她额前交换彼此气息，让彼此都慢慢平静。

　　苏北辰这才说道：“派出去的人再次回信，他们发现了秦歌的蛛丝马迹，你相信我，不用太久，我一定将他找到。”

　　天，黑透了，冷风呼呼地吹着，鹅毛大雪随即而来。

　　秦歌身上的伤久久未愈，自从被算计落入高原陷阱身负重伤，狼狈逃入密林到今日已经快有一个月时间，躲躲藏藏，食不果腹，更是面临着恶略天气，身上多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迟迟无法愈合，以至于到如今还是一身虚弱。

　　实在走不动了，后背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感受着滚烫液体往下淌。

　　秦歌腿一软单膝跪地，手里的剑深深埋入地下支撑着他，脸上线条紧绷额头青筋凸起乍一看，十分狰狞。

　　慢慢抬头，看着漫无尽头的夜空苦笑，沙哑道：“你们四个不要管我了，带着我只会是累赘。”

　　“将军觉得我们四人会扔下将军吗？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将军就不要再提了。”林刚不满反驳。

　　四个人从未有一刻放弃，若是今日他们放弃了秦歌，就算活下去了又能如何？他们可没有脸面回到京城，更没有脸面去见想见的人。

　　“看，那是不是光？”林峰突然指着一处尖叫声。

　　林刚大步向前冲过去，瞪大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确实有若隐若现回荡的光亮，一时间心跳快的好似要从嗓子跳出来，一转身冲向秦歌。

　　二话不说，刚才还饿的眼冒金星手脚无力，此时像个大力士一样扛起秦歌转身就走。

　　“大哥。”异口同声。

　　林刚头也不回：“跟上。”

　　夜幕下，几道身影行色匆匆，速度极快。

　　烛火跳跃，屋子里静悄悄的，时不时响起一声粗哑的询问，不过没有人回答。

　　简陋的床头边，穿着朴素的男人单膝半蹲，额头上都是汗。

　　身后，同样穿着朴素的女人又拿进来两盏灯，快速到了床头放下，伸长脑袋打探情况。

　　床上，秦歌又一次晕了过去，身上衣服敞开，深可见骨的伤口外翻十分可怕，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

　　男人将自制的伤药洒在伤口处，只听呲呲几声。

　　“嗯嗯~”沉睡的人闷哼抽搐。

　　李刚快速上前压住秦歌肩膀，林豹林峰同时压住下半身，以免秦歌抽搐的动作太大又牵扯到好不容易处理好的伤口，几个人久久未动，直到秦歌慢慢平静。

　　林刚试探性的松了松手，见没有反应彻底退离，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抱拳充满感激：“今日得壮士相助，我们兄弟四人铭记在心，一定相报。”

　　“没什么。”刚才的男人起了身，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走向窗台位置洗了洗手，不禁好奇回头，“几位如何会在森林中游荡？看几位的穿着打扮，倒像是……”男人话没说完擦着手转过身。

　　刚刚进来的妇人靠在床头一直没动，眼睛直勾勾盯着沉睡的秦歌。

　　林刚稍显戒备，不过很快抱拳道：“我们与主子在森林中迷失，主子又受了伤，我们需要找到离开森林的路，壮士可否指条明路？”

　　赵康嘴角轻扯，显然这些人是不想泄露真实身份，自己也并非刨根问底的人。点了点头出声道：“现在时间实在太晚了，再说，你们这主子伤的实在是太重，如果不嫌弃就现在这里休息两天吧。”

　　林刚皱眉有点犹豫，林豹上前说道：“大哥，我觉得这壮士说的也很有道理，都在这里面晃悠这么久了，不差这么两天。”回头看了眼床上继续道，“让他踏实的睡一觉也是好事，这伤口不能再折腾了。”

　　“老五说得对。”其他人附和。

　　林刚动摇，咬了咬牙抱拳道谢：“那就叨扰壮士了，实在是感激不尽。”

　　“我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众位只要不嫌弃就好。”稍作停顿嘴角微扬，深吸口气。“再说，在没来这深山老林的时候，在下也是云夏百姓，自己人当然要帮自己人。”

　　虽然这些人不曾表露身份，可赵康也不是傻子。

　　一抬手：“几位就在这间屋子住下吧，我与夫人就在隔壁，这手上的兄弟若是有任何问题只需要大喊一声便好。”

　　“谢谢壮士。”

　　“诸位喊我赵康就行。”赵康抱拳拱了拱手，又往床边看了眼，自家夫人还在那边站着没动皱了皱眉，索性上前低声道，“夫人，夜深了，该休息了。”

　　妇人轻颤下，慢慢转头，与赵康四目相对悠尔浅笑，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转身而去。

　　赵康又对着几个人客气拱了拱手，跟着妇人离去。

　　“咦，这女人好生面熟。”林峰挠着头嘀咕。

　　林虎上前，拍了林峰后脑勺一下竖眉说道：“你看谁家姑娘都眼熟。”

　　“嘿，三哥是不是忘了我素来有过眼不忘的本领？”林峰不满，单手叉腰反驳道。

　　林虎翻了她一记白眼，虽然是有这么回事，可这深山老林里的人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只当是这妇人应该与林峰见过的某个人比较像。

　　摆了摆手不打算跟林峰争论，大步走向床头看了看，回头道：“将军似乎睡得很安稳，这深山老林里面居然还有这么个能耐的人，也算是咱们走运了。”

　　“这段时间你们也累坏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林刚低声交代。

　　林豹插着腰：“我不困，你们睡吧，今天我来守夜。”

　　“都别争了，今天夜里我来，你们只管放开睡。”林刚态度坚定。

　　林豹还要说什么，林峰扯着他往床后面绕，同时说道：“咱们大哥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让你睡就睡，少啰嗦，一会儿天都亮了。”

　　林峰的话落，没有人再出声争执，在床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就躺下睡。

　　林刚屈腿坐在床边，靠着床梆子看着窗外一轮明亮的圆月。雪停了，月亮更亮了。

　　隔壁房，赵康替妇人那些头巾，一头黑发散落露出脖颈后侧方的一块伤痕。

　　赵康包裹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他便是云夏战神秦歌？”

　　“嗯。”妇人点了点头，再抬头，笑靥如花。“相公刚才是不是就猜到了？”

　　“呵。”赵康轻笑，伸手挑起面前人耳边碎发，询问道，“还恨么？”

　　“不。”妇人眼眶微红用力摇头。

　　她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与秦妱明争暗斗，最终落个惨败的顾真宜。

　　只是，她当初可是被王氏许给了老庄下人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就知道，你的内心深处是善良的。”赵康又亲了亲对方的手，轻笑道。

　　顾真宜确实变了，变得干净透彻，不再是满脸阴郁算计。

　　听闻赵康的夸赞笑出声，歪着头与对方对视，淡淡道：“那是相公不知道以前的我是何等恶劣，那时候在云夏京城，我与秦妱之间明争暗斗，背地里使劲手段陷害她，表面却与她称姐道妹。乃至最后事情败露，还不忘装可怜博取同情，将所有罪过归咎在他们兄妹身上，那时候的我…”

　　“别说了。”赵康一手穿过她长发扣住她后脑，沉声道，“既然你都说了是过去，过去就该随风而去，如今的你是我赵康的妻子，你愿意放下一切过去随我住在这偏僻无人的深林就已经决定跟过去再无瓜葛，那又何必提起？”

　　“嗯。”

　　“你若是想回去，我也都听你的。”赵康突然说道。

　　顾真宜愣住，回去？她当初刚被送出京城无数次这么想，疯了一般在老庄闹腾。王氏给自己许配的婆家更是像人间地狱，那个男人每天都在打自己，那时候，想出了无数种办法，只要她有机会回到京城，一定不会放过所有人。

　　直到，赵康的出现。

　　顾真宜嘴角弧度变得柔和，抓着赵康手臂仰着头，笑靥如花：“为什么要回去呢？与你在这里神仙眷侣不是很好吗？偶尔出山替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老人坐诊，平日闲暇你耕田我织布，这种生活虽然平凡简单，可却是我最安逸的时光。”话落，顾真宜趴在赵康的怀中。

　　她，已经彻底跟过去斩断，如今的生活虽然没有了高床暖枕，皇权富贵，可是，比过去十几年都要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