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和她的面首》单身情歌

4、第 4 章

　　书房内，吕母得到两个儿子的回报已经赶来和自个丈夫大吵了一通，这会子正坐在榻上独自摸眼泪，听闻吕雉来了，她一把搂过女儿口里心肝宝贝的哭道：“可怜我的心肝呀，母亲把你含在嘴里捧在手里的养了二十年，冬天怕你冻着，夏天又怕你热着。如今你这狠心的父亲却要把你推进那个火坑里去，这真是要了我的命呀！”

　　吕雉靠在母亲的怀里，安慰道：“阿母，我阿爹不是那样的人，阿爹向来是疼我的。”

　　吕公听了女儿的话，铁青的脸色稍稍是缓了点，“阿雉，你一向懂事，好好劝劝你母亲，为父这也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吕家好。那刘季确实是人中之龙呀！眼下是落魄了些，但你想想你若在他没有发迹的时候就跟着他，将来他还能亏待你不成？”

　　吕雉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吕公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是有些顾虑，又劝道：“女儿呀，父亲的相面之术你难道还不相信吗？当年吕不韦不就是因为救助先皇于微末，才有了后来的大富大贵吗？”

　　“可是，他什么时候才能够发迹呢？”吕雉想到流亡途中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那些乡民们一个个长得瘦骨嶙峋，不管是男男女女全部是衣裳褴褛，半大的孩子了还光着身子。他们每天都饥肠饿肚地顶着烈日在地里刨食......不不不，这样的生活吕雉想一想都觉得过不下去。

　　吕公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劝道：“父亲已经给你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你只要和他安心过日子就行了，你放心，为父观察天下大势不稳久矣，如今又到了风云变幻之时，刘季蛰伏这么久，就等着这场风云化龙了。”

　　好一个风云化龙，吕雉想到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憧憬，想到了在单父的飞来横祸，想到了从单父到沛县这一路来的颠沛流离，在这个低贱就是有罪的年代，谁不想嫁一个人中之龙呀！可是一想到哥哥说的这个人，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不仅风流好色，还有个这么大的私生子了，她又有些犹豫了：“那个刘季如此风流，他日若是得意忘本了又怎么办呢？若是他那庶子起了歹意又当如何？”

　　吕公叹了一口气道：“阿雉为何临时如此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你忘了为父昔日是如何教导你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若是只想相夫教子平平安安过此一生，又何必将婚事拖至现在呢？”

　　吕雉闻言心头像被烫了一下似的乱跳起来：“父亲说的是，是女儿错了。”

　　吕公又软言劝道：“婚嫁是人生大事，无怪乎阿雉心乱了。你想若是嫁于刘季为妻，那就是当家主母，世上哪有庶子管主母的道理？将来再生个一男半女，他的那个私生子又如何与你的嫡子嫡女相比？至于得意忘本乃是常人天性，你记住：唯有母家壮大，有人与你撑腰了，那些做丈夫的才不至小瞧自己的妻子。”

　　吕泽这时也说到：“父亲，听说那私生子并没有跟刘季同住，而是养在外头女人那里。”

　　“那就更好了。”吕公摸摸吕雉的脑袋道：“你看，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你只要安心的嫁过去，等他飞黄腾达就可以了。对不对？”

　　吕母在一旁听了，有心再劲，可是动了动嘴皮子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吕雉想想觉得父亲说的在理，于是点头应下了这门婚事。

　　吕雉的婚后生活虽然不想二哥说的那么艰难困苦，可也不像父亲描述的那么轻松愉快。尤其是新婚之夜红盖头被掀起来的那一瞬间，当她一眼就看见刘邦花白的须发时，内心是苦涩的。但好在老男人也有老男人的可爱之处，至少他们不会像少年郎那样幼稚冲动，尤其是刘季这种会来事，又舍得拉下脸来哄人的无赖汉，如果他一心想要讨好某个女人时，其实是很容易能得到女人的欢心。

　　总得来说婚后头三年的生活还算是和谐，吕雉很快给刘邦添了一双儿女。只是，吕雉有时候会想，如果刘邦能够更顾家一点就好了。为何刘邦就不能像别的男人一样，白天在田里辛勤劳作，晚上守在家里陪着妻儿老小呢？为什么他就非得整天在外面游游荡荡，惹是生非呢？

　　由于缺少男人的操持，家里一直处在入不敷出的状态，吕雉带过来的嫁妆已经所剩无几了，为了节省口粮，就连陪嫁过来的丫头都被自己打发走了。有好几次自己实在受不了，跑回娘家去哭诉，可是换回来的只是父亲的呵斥与母亲无奈的泪水。

　　父亲总是训诫自己一定要坚守妇道，替刘邦持好这个家，他一再的告诫自己不要干涉刘邦在外面的自由，在他看来这时候的刘邦在外面不断地游荡正是在为他日的飞黄腾达做准备。

　　可是家里都已经快揭不开锅了，父亲怎么就不知道呢？

　　每次走的时候，母亲总是会偷偷地往吕雉手里塞一点钱，握着这些钱，吕雉心里是止不住的酸疼，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非但不能帮助家里，还得要母亲贴补体己，这如何不让人心酸难过。

　　最后，吕雉一咬牙，扛起锄头自己下地干活去了。可怜吕雉也是个从小生在富裕人家长大的女郎，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农活？不过短短数月，吕雉就变成了一个面色黝黑、满身泥垢的地道农妇，哪里还找得到曾经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模样。

　　这日，吕雉和往常一样干完了一天的农活，匆匆赶回家弄晚饭，等草草喂了两个孩子吃饱之后，又打算在灯下缝补几件旧衣服，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地扣门声。

　　吕雉放下手中的针线，举起油灯，走到门边，打开门往外一照。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像墨玉似的，直瞪瞪地望着自己。吕雉笑了笑，问道：“可是我家郎君又麻烦审家小哥了？”

　　审家小哥看着吕雉的笑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麻烦的。嫂子叫我食其就好了。”

　　这个审食其是自己丈夫前不久刚收的一个小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说起话来轻声细气的，又容易脸红，真不知道怎么会和刘季这样的粗野汉子搅在了一起。这个月审食其已经是第五次送醉酒的丈夫回家来了。也许刘季就是看在他不喝酒，又能送喝醉的自己回家的份上才会收了这么个秀里秀气的小弟吧？

　　吕雉侧了侧身，让审食其进了家门，“你扶他进来吧。”

　　审食其应了一身，拉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刚才在门外黑漆漆地看不大清，这会走进来以后，在灯光下一照，吕雉才发现跟在审食其后面的并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吕雉诧异地问道：“这是何人？”

　　审食其有些为难地说道：“他叫刘肥。是之前刘大哥和曹家大姐生的儿子...本来是一直跟着曹家大姐过活的，前几天曹家大姐感染了风寒又没钱看大夫，苦熬几日后就这么去了。所以刘大哥让我把他送家里来了。刘大哥说，说......”

　　“他说什么？”吕雉不悦地问道。

　　审食其被她冰冷地音调一激，吓得赶紧把刘季交代的话倒了出来：“他说，让嫂子你好歹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可怜可怜这个没了娘的孩子吧。”

　　吕雉打量着眼前这个的孩子，没有说话。自己嫁过来之前就听说刘季有个六七岁的私生子，如今三年过去了，这孩子应该有十岁了吧？可是看起来是那么的瘦小，又怯生生地缩在审食其身后越发觉得好像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这一路上想是哭着过来的吧，脸上脏兮兮的全花了，眼睛、鼻子也肿得通红，完全看不清到底是长得像刘季还是那个曹氏多一点。

　　知道吕雉在打量着自己，刘肥吓得瑟瑟发抖。审食其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他顺势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

　　吕雉看这孩子也觉得可怜，又想起自己的两个孩子，终究是和他同一个爹的血脉，到底是硬不起心肠来将他赶出去。只得叹了口气，问道：“你刘大哥哪去了？”

　　审食其偷偷观察了一下吕雉的脸色，犹豫着说道：“仍在曹氏家里给她操办身后事。”

　　吕雉听了心里一阵冷笑，穷苦人家哪里有那么多讲究，死了以后都是就拿床草席一裹，拉到山上胡乱找块地埋了了事，哪里来的钱办什么身后事？再说以自己对刘季的了解，他就算是有钱也不会花在这个上面，还不如留着给自己多买几杯酒喝。这多半是他自己觉得不好交待，所以找了个借口，把事情推给审食其，让傻小子先来探探口风罢了。

　　想到这里，吕雉胸口堵得慌，脑袋里乱糟糟地，连最后自己到底是怎样把审食其给打发走的，又是怎么样把这个闹心的私生子给安顿下来的都完全不记得了。等她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吕雉躺在卧室的床上，翻来覆去得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干脆爬起来，靠在窗台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坐了一宿，那一夜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就这么坐着坐着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