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长歌》不亦子

1、第一章、祝先生玄机问传承，巫子翎巫山话旧事1）

　　天下纷争不断，近日的时局较往日相比，更是颇为动荡不安，若不出各国所料，近日，大夏和后周这两个本一衣带水的邻邦，亦难免有一场大战，单单是阮河两岸剑拔弩张的形势，定可见，这场战役必定惨烈至极。余下小国，莫不是在观望事态，若是能预料此战之胜负，哪怕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提前得知都必能够对日后颇有裨益。至少目前，大夏后周兵力在整片纷争之局中最盛，低位亦是举足轻重，在战前便站好了正确的位置，怕是许多小国都想做的。

　　而江湖中依旧是如往日一般的风平浪静，除了江阴一带的江湖地界倒是平添了几分人气。此处是闻名于世的十二牌坊街所在之处，亦是曾经盛都旧址，隶属玄机楼，因当年此处乃是王都未曾参与任何分封，在大盛覆灭后亦无国敢前往，怕以此生出事端，于是便被延传数世的玄机楼占了去，在此处设立牌坊街，对外开放情报生意。

　　各国权贵自然未曾放过此处，表明了要为自己向君上效力的决心，莫不亲自暗中前往此处，稍胆小娇贵些的，也莫不派了心腹门人，一时情报交易这种本见不得人的事儿，也被明里暗里炒得热火朝天，而亦是几乎所有前往望想获得战情情报的人们，无论高低贵贱，都在玄机楼碰了壁。

　　道是：公子抱恙，玄机楼情报机关暂不开启，恕不待客。一天浩浩荡荡几十人，听闻此言、莫不顿足捶胸，大叹可惜。可仍有些不甘心的赖着不走，流水般的奇珍异宝进进出出，无奈换来的也仅仅是一纸逐客令。

　　这境况甚是凄惨，一时间，门人考虑着如何与主子交差，显贵们考虑着如何向君上交代，又思考如何防止政敌真的得到了什么先自己一筹，一时间胸中莫不发堵，还要面上含笑着道这玄机楼也许摆明了不掺和这次的战局，手上亦或许没有什么可用的情报，此次一趟、并非被拒，也难说不是一件好事。

　　可事实明晃晃地摆在那里，想说这是件好事，便略显底气不足了。

　　整个江阴愁云惨淡，所有人皆是满怀信心地进，灰头土脸地出。

　　玄机楼内，两个门童对坐在台上打盹儿，几日以来，这些个俗人已吵得他们许久没有睡上一次安稳觉，如今日头正好，外面也颇为安静，不失为一个打盹儿的好时候。

　　突然，延续数日的敲门声骤然又起，坐在左边的门童看了看打着鼾的同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顶着蓬乱的头发，朦朦胧胧地推开门，倚在墙上，什么都未看清，就迷迷糊糊道：“这位官人，公子有令，玄机楼近日恕不待客，请官人速回、莫要误了大事。

　　门外的人微微嗤笑道：“哦？不待客？”

　　那声音清越悠扬，有微微带了些戏谑之意，动人心魄，小门童不紧睁大了眼，揉了揉，仔细看过去，骤然愣住。

　　此人立在门前，一袭布衣却丝毫掩盖不住青年颀长的身形，清俊的姿貌，他生这么大，江湖中也不乏美人，而如此容貌，还真是罕见。这一愣，便是许久，不免尴尬地施礼：“对不住，冒犯先生了，只是此时我家公子着实抱恙，有何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那青年耐心地听完了这一番话，丝毫没有打断，一看便知修养极高，面上也无丝毫不屑，道：“劳烦告知你家楼主，北寒涧祝清求见。”

　　门童一听，又是一惊，再次抬头看向这人，心下无比诧异，面上却是一凛，深深一揖，道；“既是祝清先生，小的名唤玄央，门外酷暑，便入前厅候着罢。”

　　这话虽说得轻易，丝毫未曾掉了玄机楼的价，可祝清的身份他哪能不知。在这玄机楼中数年，他自然比寻常人更清楚祝清此人。前朝皇室出身，少年时受教于全江湖都敬其十分的隐居高人北寒子门下，尽得其真传，出山后先是占得了十二牌坊中的天机坊，在其中大有作为，明满江湖，可不知为何本自视清高的人却卷进了庙堂之争，却也不负盛名，在雍城学宫授业数年终得其用，凭借一人之力合四国制夏，稳定天下局面，可堪是亘古奇才。可惜国君心思甚是不定，此盟中人人猜忌，终是破裂，而祝清从那以后，亦是已有近一年光景不见踪影。

　　祝清温雅地点点头，随门童走进前厅，另外一个也早已醒了，揉着眼睛惊讶地看向祝清，玄央向他递了个颜色，那个便赶忙收起了浮夸的神色，慌慌张张行了个礼，跌跌撞撞地跑走端出茶杯，恭敬地置备好了一桌茶点。祝清微笑着点了点头，那门童偷偷盯了他一会儿，转头便匆忙跑开了。

　　没一会儿，只见玄央快步走出，又是一礼，道：“楼主请先生入正厅一叙。”

　　祝清起身，随玄央走进后院，穿过回廊，登上木阶，约摸拐了五六个弯，停在了石阶尽头。

　　此楼建构极为精巧，所有的框架和内部陈设一律用木材加工所造，竟也建成了九层高塔，延传百世，时时修缮，自然将内部添得布满机关暗道，巧夺天工。这正厅在第五层，正处在核心之处，四面通透敞亮，却又极不易从外攻破，室内焚着奇异的香料，淡若无味，细品却极是清雅脱俗，前方一道素色屏风，将此屋分作两个部分，祝清选了个绣着暗纹的软垫坐下，漫不经心地闭起双眼，半晌道：“楼主好兴致。此香可是温阳百香馆的尘寰？”

　　屏风后沉默了半晌，忽而一笑：“此香确是出自苏合先生之手，所取香料尽是苏合在域外丹山所得，又随温阳清茶埋在地下数年，方得此香，名曰尘寰。先生好鼻子。”

　　祝清亦是轻笑：“楼主说笑，清有幸闻过此香，故而识得，算不得稀罕。”他话锋一转，道：“清数十载不来此处，闻得现任楼主之声，比起当年更是颇具风华气盛，想必传承此位没几年罢。”顿了顿，又道：“你这楼中的小辈也甚是伶俐沉稳，这几年十二牌坊街景况蒸蒸日上，大概亦是亏得你的调教。”

　　屏风后亦是没有任何动静，只闻得那声音幽幽飘出：“多谢先生赞誉，论起江湖资历，先生长在下好几头，若是有怠慢之处，还望多提点提点。但先生此番来寻在下，怕不只是为了和在下叙些无关紧要之事吧。”

　　祝清慢慢倒了杯茶，轻抿了口，水汽蒸腾，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不错，楼主果然爽快。清此次，是来打探纵横之阵传承的消息，不知楼主可曾知道。”

　　出乎他的意料，玄机楼主倒是答得很快，轻描淡写，似是叙着家常：“当然知道一二。素闻得此阵乃北寒子所画，包揽天下大势，内有乾坤，只是自从先生合四国失败后，此阵再无动静，想来，先生和江陵这一代，几乎不可能再掀起任何风云了罢。素闻江陵已完成了传承，想来先生此番便当真坐不住了。”

　　“师弟能如此之快地寻得传承之人，亏得楼主照拂。”祝清缓缓道，“师父当年将那阵藏于玄机楼中，唯有滴血于此阵之内，此阵能立即启动者，为此阵认可进入纵横之道之人也，楼主虽继任不久，可想必早已摸清了此阵认主规则，师弟既已成功，那楼主势必亦是清楚，何人可进入纵横之道，与江陵之后同道，纵横势力夹击，必能无形中匡扶大道，引天下于正路。”

　　玄机楼主发出响亮的笑声：“江陵在此处说先生是个冥顽不灵的死性子，当真不假。先生可知，玄机楼做的是乱世生意，亦不及先生心系天下，在下心里，可是唯恐天下不乱呢……”他顿了顿，通过屏风，知道祝清这般好修养此时亦是面色难看，正色道：“不过，即是阴阳五行之道，须得平衡才算是有趣，我便告诉你，无妨。”

　　祝清瞥了一眼屏风后，语气平淡：“如此，便多谢楼主了。”

　　屏风后没有了动静，似是在沉默，又似在思考些什么，空气一阵凝滞，漂浮的尘寰气味有些许的紊乱，而后渐渐地淡了下去，却是真正察觉不出了，许久过后，玄机楼主再次开口：“这些日子，想必先生寻了不少人，可未曾有一人是被纵横之阵认可的，先生可曾想过，这是为何。”

　　祝清没有回话，目光在屏风上流传，漂浮不定。

　　“因为，如今此阵口味愈发刁钻，本来先生与江陵二子便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如今竟也撼动不了它半分，可见寻常的凡夫俗子自是难让它满意。”玄机楼主道，语气轻飘飘的，没有丝毫波动，“符合如今条件，我所知的，亦唯有一人。”

　　祝清的目光定格在了一出，开口：“何人？”

　　玄机楼主缓缓道，一字一句，甚是清楚分明：“大夏先少将军，归将军之子——归景宁。”

　　祝清的瞳孔骤然放大，目光如炬，似是要将那屏风烧出个窟窿，半晌道：“楼主的玩笑甚是有趣。”

　　玄机楼主未起任何波动：“先生，在下并没有在开玩笑。”

　　祝清的声音细微的颤抖着：“楼主可知，归景宁此人，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在……襄平之战中了。”

　　玄机楼主长出一口气，却显得诡异而阴冷：“呵…怎么？难道先生不知巫山秘法么？”

　　“你是说，让我去求巫半月？以招魂之术…让……让归景宁重新入世，这样奇诡的命格魂灵，不论前尘如何，此世，必能有一番作为，甚至天下的格局……亦……”祝清道，面色恢复了些，语气也渐趋于平淡。

　　玄机楼主淡淡一笑，道：“先生既已明白，想必在下便不用多说。”顿了顿，又言：“还有一事，烦请先生昭告天下：大夏与后周近年来，并无战事，可也请其莫要懈怠，这天下大势动荡不定，何人又能将其看个分明呢？”

　　“为何？”祝清问。

　　玄机楼主起身，屏风后的亮光渐渐暗了下来：“快要起风了啊……”

　　祝清离去后，由青蘋之末乍起一阵清风，摇动着烛火，摇曳的灯光下，屏风后的脸清逸瘦削，苍白的手握起一卷书，沉下头，低声道了一句：“景宁，是时候，该回来了……

　　但愿我的恩，亦报完了……”

　　声音很轻，很快散在风中，他从屏风后走出，再次点起尘寰，幽幽的，萦绕着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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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小白，文笔文字双渣，三次元事忙，更新较慢?(? ? ?ω? ? ?)?，有几节影响进度的铺垫，承蒙看官不弃
因为涉及破案解谜，有 bug一定要提出来，有空一定回复
180度鞠躬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