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有姝色》山河念远

13、第 13 章

　　马车过了城门处，一路慢行，终于到了总督府。

　　一行六辆马车，除去谢炜彤的那一辆，剩余五辆中一辆是陈氏和穆笙乘坐的，两辆普通的马车则是坐着她们自宣平侯府带出来的丫鬟婆子，另有一辆谢炜彤听穆笙说是外祖母特意令人送来的东西。马车停稳后，所有人便都从车中下来了，只除了最后那一辆。众多奴仆聚在门口，一时间皆战战兢兢，默不敢言。

　　谢炜彤站在台阶上，朝最后那辆马车看去，马车青帷华盖，盖上垂下粉蓝二色流苏，两侧各挂着一盏琉璃芙蓉彩穗灯，倒是比之陈氏乘坐的马车更加华丽。她们下来有一会儿了，然而那辆马车自停下来后便纹丝不动，没有动静了。

　　虽是出了太阳，但化雪的天要比落雪的天令人觉得更加寒冷，谢炜彤将目光转向宣平侯府的丫鬟婆子身上，淡声问道：“你们当中可有伺候珮表姐的？去个人将她扶下来。”

　　闻此言，众丫鬟婆子中过半数者尽皆面露惶恐，半响过后一个着青衣夹袄的小丫头被人推了出来。小丫头看一眼谢家小姐冷淡的神色，咬咬牙朝马车奔去了。

　　谢炜彤看着那小丫头进了马车，不过一会便一个人跑下来，结结巴巴回话：“回表小姐的话，二小姐她，她说她困得很，便不下来了，马车也要直接驶进府中。”

　　堂堂宣平侯府的嫡女，到姑母家中竟不现身拜见长辈，穆珮如此行事，倒令谢炜彤大开眼界，她这表姐莫不是觉着她尚还在宣平侯府，可以任她作威作福。

　　“这却是不巧。安城不比昌平，马车是进不去府中的。”谢炜彤再看一眼那辆马车，转而朝陈氏道：“舅母，既然珮表姐困得很，便不如请她在马车中稍作休息，待她歇好，再去拜见母亲，到时候再请母亲给珮表姐安排住处。现在，我们不若先进去，免得在外面闹哄哄的扰了表姐休息。”

　　陈氏自刚刚便一直眉头紧锁，面上似有不耐，待亲耳听见那小丫头的回话，便在心中更怒了几分。她这侄女一路上给她添了无数麻烦，现下到了地方竟也不顾礼数，肆意妄为，她反正是不想管了，便照着彤姐儿说的，让她在马车上歇着吧。

　　她点了点头，“那便如此，留下家丁在门外守着，咱们先进去。”

　　陈氏一经同意，谢炜彤还不待说什么，一旁的穆笙便已按耐不住笑意，语气轻快道：“正该如此，赶路辛苦，堂姐身子弱正该先休息再去给姑母请安。”

　　谢炜彤看她眉飞色舞，面上更是露出仿若大仇得报的畅快，不由也朝她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两人便心照不宣地笑了。

　　众人便一齐进了府中，只除了那原先在谢炜彤问话时唯唯诺诺不敢言的半数奴仆仍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口。她们俱都是二小姐身边的下人，眼下二小姐尚还在外面，她们便也不敢进府了。只是今日确实太冷，很快便有些人受不住了，想要进府避避寒风。

　　守门的家丁将她们带到府中，关上了大门，并不许她们随意走动，“你们便在这等着。”

　　这是谢炜彤的吩咐，天气寒冷，穆珮尚能在马车避寒，这些下人却避无可避，只是主仆一体，这些奴仆刚刚不愿意去请穆珮下来，她便也只能让她们在此等候，其余的却是不行了。

　　婆子在前面引路，众人穿过垂花门，便慢慢朝内院走去。谢炜彤看陈氏面色似有不虞，便道：“舅母可是累了，不如乘了小油车代步。”

　　陈氏面露疑惑，似乎不解为何又有了小油车。而穆笙却是噗嗤一笑，“绾绾，总督府不许马车进来，便能让小油车抬着走？”

　　谢炜彤淡然一笑，“这却是事实，马车进不来，小油车却也是真的有。”

　　穆笙却笑意更深，并不听她一本正经的说辞，而是道：“我倒不知你如此促狭。”

　　她却不是促狭，若穆珮能稍稍有点礼数，谢炜彤都不会令她如此难堪，怪只怪穆珮多次对穆氏无礼，甚而是恶意中伤。

　　外甥女神色悠悠，并无任何不自在，陈氏便也装作不知，只摇了摇头道：“这倒不必，马车一路颠簸，现在便只想走走。我看安城的景色与昌平十分不同，便连宅院也风格迥异，正好观赏一番。”

　　昌平位于天子脚下，不论何时俱都是一副繁华热闹的景象，以至于她们初来安城，见到古城辉煌壮阔，大街上人影稀疏，并无贩夫走卒热闹的叫卖声时便觉得很新奇。

　　陈氏尚未出阁时曾十分喜欢拜读各类游记，对各地的风土人情地方风貌十分有兴趣，当下她便问道：“彤姐儿，我们一路行来，所经之地不论多寡俱都有贩夫走卒沿街叫卖，俨然一幅热闹的样子，为何安城却人影萧条至此？”

　　她们正行至花园。安城常年寒冷，并不适合养花，花园里便也只种了些梅树和海棠。不过这个时候，海棠还尚未开花，只有光秃秃的枝桠迎风而立。但因着前日的一场大雪，梅花倒是开得很好，穆笙甫一见着便觉得惊奇，“这里的梅花长得真好，花上还裹着细碎的雪呢。”她自枝头上取了一朵嫣红的梅花，放到鼻子下细细地闻，觉得满园都是梅花清冽的香味。

　　谢炜彤扶着陈氏出了花园，方缓缓道：“舅母有所不知，安城与外族接壤，早些年间便时常引来战火，外族凶蛮，甫一进城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些贩夫走卒有性命之危又如何敢在城内做生意。安城内唯有安泰街上有店铺，却也是这几年间才开始出现的。”

　　陈氏不妨竟是如此原因，一时之间便有些怔愣，良久后方道：“难怪我方才见着一孩提竟也在习武，安城当真与昌平不同。”

　　谢炜彤淡然一笑，显然深以为然。素来边塞多傲骨，都城多纨绔，莫不如是。

　　待到了听雪堂，便有一个婆子在门前等候，看着她们一行人走近，方笑吟吟道：“舅太太一路辛苦，我们夫人不便出来，特地让我出来迎迎您呢。”

　　众人便随着她进了东厢房。

　　穆氏甫一见她们进来，便立即起身，“二嫂……”

　　陈氏亦是面带激动，“一别多年，妹妹可好？”

　　二人便坐下来细说，谢炜彤则带着笙表姐坐了下首，丫鬟们端来茶水和几盘糕点，便退了出去。

　　待双方见完礼后，穆氏便让人将早就备好的礼物递给穆笙，“笙姐儿也长大了，姑母不在昌平，竟是连你的及笄礼都没参加。”

　　穆笙自小便喜欢她这个姑母，看她面露遗憾，便连忙上前一步笑道：“姑母当真疼我，我若知道姑母这般遗憾，只恨不能飞来安城日日与姑母作伴呢。”

　　她如此模样，倒令穆氏忧愁尽散，很快便笑起来。只是此间气氛正好，外面却传进来丫鬟急切的声音，“你是何人？为何到了这里，夫人正在招待舅太太，不见客的。”

　　穆珮进到东厢房时，谢炜彤正面朝她而坐，一张莹白小脸上神色平静又冷淡。她只是看了穆珮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并不曾上前见礼，只是状若无事地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

　　今日沏的茶是厨房里的人新研究出来的花样，取去年的黄梅花朵洗净晒干与今年出的新茶一起泡，谢炜彤还是第一次喝这个，她素来不是很喜欢花茶，今日倒也觉着它入口清冽，花香清新淡雅，很合她的口味。

　　穆珮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却在看见谢炜彤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她看着少女尚未长成便已十分娇媚动人的脸蛋，脸色几经变换，险些就要控制不住失了仪态。

　　而稳稳坐在梨花椅上的谢炜彤则仿佛是刚见到她一般，姿态闲适道：“珮表姐在马车中可睡好了？这犯困竟不需要多睡会儿么？”

　　少女言笑晏晏，衬得那张脸姝丽无双，穆珮心中妒火愈甚，已记不得这是在总督府，尚还以为自己还在宣平侯府，疾走两步，便要像从前那般伸手打人。

　　陈氏看她如此，立即喝道：“二小姐慎行，彤姐儿可是你的表妹。”

　　穆珮平日里在宣平侯府向来刁钻，如何会把陈氏的话听在耳里，她迅速伸手便要朝稳坐在椅子中的人脸上挥去。谢炜彤观她目眦欲裂，当真不能理解她这表姐为何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样子，她记得她与穆珮并无大恩怨。

　　掌风呼啸而下，却在中途被人截断，谢炜彤抓住了她的手腕，神色冷淡问她，“表姐何以如此？”她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人看起来瘦弱得很，说话时却气势惊人。

　　穆珮一击不中，似不敢相信，片刻后便要再伸左手，却被穆笙从身后扯开了。

　　房间里的众丫鬟婆子尽皆目瞪口呆，不妨她堂堂一个贵女会如此行事，简直比乡野村妇更加蛮横泼辣。

　　穆氏见她不听劝阻，还要对女儿下手，当即便吓得不轻，连忙吩咐自己身边的婆子上去将她制住。

　　那婆子长得膀大腰圆，显见是个十分有力气的人，穆珮不一会便被她困住，不得动弹。她平日里是养尊处优的侯府小姐，现在却被如此粗鄙不堪的婆子困住，而一步之遥的谢炜彤却姿态闲适地坐在椅子上，她心中愤恨难平，当即怒道：“放开我。”

　　那样子瞧着倒像是要再去打人，陈氏观此乱象，不由得冷声喝道：“二小姐莫要忘了自己缘何来到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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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天啦噜，还有比作者更蠢的人吗？熬夜蹭个玄学竟然手滑！！！果然是鼠标太滑了么？（绝对不承认是我紧张得一手汗……）
感觉最近写得太细了，以后想要加快进程。
虽然很倒霉，但是还是很高兴有小天使给我灌营养液了，这是我熬夜失败的慰藉，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