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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下人来禀告张骞把头撞破了的时候,刘宸正在晨练。他自后世而来,较之古人,更注重锻炼一事,他原先并不是如此,但现在许是身处群狼环伺之中,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因而自他来到这里,便不免对自己更严厉一些。

      他左肩上的箭伤还没好,稍一扯动便疼得钻心,尚还不能像往常晨练时一般大开大合,就只能用左手练几个以往顺手的招式。只是他虽勤勉,时时不忘克己,这会束手束脚全然不如往日酣畅淋漓的感觉到底令他有些心烦,他丢下手里的剑,冷笑一声,“我还没找他,他倒能折腾。”

      下人们伺候他重又洗了澡,待用了早饭后,刘宸便让人去将张骞拖来。

      魏湛果真听令行事,张骞尚还晕乎乎地便被两个侍卫一路从关押他的耳房拖到了正屋。安城昨日刚下了一场大雪,即便下人已经将游廊中的积雪清理干净,地面上仍是透着刺骨寒意,张骞昨日晚间便受了一夜冻,这会更是冻得牙齿都打着颤。

      屋里烧着地龙,刘宸穿一件墨色竹叶纹直裰,正在喝茶。张骞甫一被人推搡进来,天旋地转之际瞧见上首正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刘宸,愣了愣之后,不由破口大骂,“刘宸你这庶子,竟敢设计骗我。”

      庶子?他现在这身份确实算不得是嫡子,刘宸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漫不经心道:“我虽是庶子,但你是不是忘了本殿下还是个皇子?你张骞派人一路追杀我,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急于立功?听说你父亲的妾室怀了身子,张尚书平日里那样注重规矩的人,竟然特地请了太医院院首去家中诊脉,看来是很重视你那即将出生的庶弟了。怎么,你作为张尚书唯一的孙子的好日子要过到头了?慌不择路地想要杀了我好去你姑母那里立功?”

      “只是,你是不是太过天真了一些?”刘宸看他额上一圈白布,额角处更是渗着血,觉着可怜又可笑,他张骞一路对他喊打喊杀,可笑他自己是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他转而说:“你知不知道你那好姑母也派人刺杀过本殿下?她那阵仗可比你强多了,可惜她一击不中便知道杀不了我,立即便不再做此打算。她往日里那么疼你,会不知道拦着你一点,让你像个跳梁小丑一般犯到了我手上?”

      张骞往日里素不成器,文治武功样样不行,却因着是张家唯一的孙子向来无法无天惯了,便是连他这个皇子也是说杀就杀,此时却有些慌张了,“我姑母执掌后宫,向来不过问前朝的事,她如何知道我派人追杀你。”

      看一眼张骞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刘宸却笑了,他拾级而下,缓缓走到张骞面前,居高临下道:“你那好姑母当初在永安派人追杀我的时候,可不是一副深宫妇人的做派。即便她当真不知你的所作所为,那么你的祖父,权倾朝野的张尚书总不至于这点耳目都没有吧?你一路做下这许多事,他们便当真不知?依我看……”

      张骞满脸惊惶,趴伏在地喃喃不语,他被送来之前已被喂了药,此时就是想冲上去杀了刘宸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摇头怒道:“你这个克死母亲的凶煞有何资格对我评头论足,你不过是个庶子,即便你是皇子,我也照杀不误。”

      桌上放着一个掐丝珐琅缠枝莲纹梅瓶,内里插着几枝修剪得宜的梅花,刘宸前日里不过多看了两眼,下人倒很乖觉,特地选了院子里最好看的几枝装饰在瓶子里。屋内烧着地龙,热气一熏染,倒弄得满室梅香。刘宸走近瞧了眼瓶中的梅花,发现墨色的枝上嫣红的花朵已经有些焉了,虽还是香,却不如院中顶着风雪盛开的梅花好看了。

      说到底,梅花生自苦寒处,过于温暖的地方只会更快地消磨掉它的生命。刘宸不再去看那焉掉的梅花,而是重又走到张骞面前,并不因他胆大包天的话而生气,而是云淡风轻道:“要说你张骞一心为了你的好姑母着想才胆大包天来刺杀我这个当朝皇子,可你难道忘了我刘宸名义上的母亲便是你的姑姑?你诅咒我克死母亲,却又对着我的母亲肝胆涂地在所不惜,这种种我倒确实是不清楚了。”

      张骞一时语塞,脸色亦是阴沉如水,他纵然有许多话想要骂出口,但到底被刘宸挑出了错处,即便再如何声嘶力竭破口大骂都显得堕了气势,于是最终他也只能一脸愤恨地瞪视刘宸。

      看张骞一脸愤恨,刘宸缓缓道出之前的未尽之言,“依我看,你现在不过是个废子。张尚书和你的好姑母自觉没本事杀了我,却也可惜这大好机会不忍错过,便想着让你这个废物来上蹿下跳,能杀了我当然是好事,倘若不能,一经发现也不过是将你推出去。你素有恶名,平日里嚣张惯了,你敢来杀当朝皇子,别人只怕觉着和该是你。到时候,只怕张尚书还要老泪纵横凛然正义地在金銮殿前痛斥你的不忠不孝胆大妄为了。”

      “你不过是想挑拨离间,本公子如何会信?”张骞朝着刘宸大声怒骂,言语之中满是斩钉截的味道,只是他说话时脸色煞白,看着刘宸的目光中不可控制地显露出一些惊惶失意,整个身体更是略有些颤抖,这样子倒不知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了。

      刘宸蹲下身,看着他满目惊惶,清隽的脸上浮上笑意,缓缓道:“既如此,那咱们便拭目以待,我已令人将你那四个随从的尸体运到昌平,不日便会送到张尚书面前。到时候,他自会知晓,也自然要有个选择。如今,保不保你,全看你那好祖父的意思。”

      他笑得和善,说话也并不疾言厉色,端的是一副好商好量的样子。然而张骞回想起这半年来祖父对待他的态度,却不由得冷汗直冒,他撑起身体,仰视着面前这个他往日里从来没正眼看过的三皇子,惊觉对方手段了得。但他向来不怎么把他当回事,此时便大声吼道:“成王败寇不过如此,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刘宸站起身,摇头笑了笑,“这却不行,至少眼下是不行的。”他唤来一直守在门外的魏湛,吩咐他将张骞带下去。

      张骞却并不走,他自刚刚冲动之下口不择言说出那句话后,人便有些怔愣了。侍卫要拖他走的时候,他反而挣脱了侍卫,朝面前的刘宸跪了下去。他直挺挺地跪下,又缓缓弯腰行了个大礼,以额叩首,恭敬道:“三殿下,这一切都是张骞的错,是张骞胆大妄为想要刺杀您。请三殿下赐我死罪。”

      这前后的态度未免转变得太快,今日之前,张骞是权倾朝野的张尚书唯一的孙子,是执掌后宫的皇后疼爱有加的侄儿,是嚣张不可一世的纨绔,刘宸本以为他年纪尚小,行事糊涂但却也应该很惜命,没成想他现在倒是悍不畏死了。

      张骞的规矩丝毫不错,行礼也端正恭谦,可见他往日里并不是不会行礼,而是真的嚣张惯了,嚣张到竟敢派人来追杀他这个皇子了。

      “怎么,你现在急于求死是不想拖累张尚书?我倒想不到你这样舍生取义,现在看着倒不像是你们张家人了。”刘宸看一眼跪伏在地的张骞,少年身形,姿态放得极低,全无往日的嚣张气势,“看来你在家中过得确实不太如意。小小年纪,也是可怜了。不过现在我却不能如你的愿,说不得张尚书良心未泯,你或许还有些用处呢。”

      有何用处自不必言明,张骞重又被侍卫拖走,一路途经的地面似乎比来时更加冷了,可晨雾散尽,天上明明是出了太阳的。阳光透过院里的梅树照到他脸上,斑斑驳驳的,有些刺眼。刘宸说他悍不畏死,说他不像张家人,倒也没错。他确实不像张家人,他祖父善权谋,门人遍布整个大衍。他姑母心狠手辣,执掌后宫十余年。便是他名声不显的父亲亦是二甲进士,文采斐然。唯有他,只是个声色犬马的纨绔,他原也想着走鸡斗狗过一生,天下兴亡两不知,可自半年前起,自他父亲的妾室怀了身子,他便已然要靠边站了。张家人向来心狠,他不愿意去想祖父会如何抉择。索性他已经从云端跌进泥里,悍不畏死也不过是不想日后活得苟延残喘。

      刘宸令下人将装有梅花的瓶子抱去了书房,书房中没有烧地龙,许是能让它活得久些。

      魏湛自刚才见识到张骞对殿下行大礼,心里便很有些惊讶,他实在料想不到张骞会如此行事。他看一眼站在窗前的主子,疑惑道:“殿下,若是张骞心甘情愿求死,那日后……”

      院子里被剪了枝的梅树在经过昨日的一场大雪后仿佛又添了几分生机,并不摇曳,却美丽生姿。刘辰看着它与前日略有不同的样子,平静无波的眼中浮现出幽深的笑意,缓缓道:“人心善变。张骞此时是心甘情愿求死,只是等来日得知他的至亲不打算保下他,心里又怎么会一点刺都没有?”

      魏湛恍然大悟,不再多言。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男主的戏。近期会让男女主见上一面(前面有过一丢丢不算剧透的剧透,如果小天使们比较敏锐的话……),想看感情戏的小天使要等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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