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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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皇后姐姐也在这里。”娇俏的声音传来:“臣妾不打扰吧。”
夏皇后同明启帝一同抬头，便看到柳婕妤带着两个宫人，端着一蛊汤进来。面容娇嫩的，肤如凝脂的柳婕妤是去年小选刚进宫的。一进宫便凭借姣好的容颜顺利获得宠爱，渐渐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也是，曾经艳压京城的夏皇后，此时眼角已经生了细纹，脸上的粉也压不住蜡黄，瞧着比大三岁的皇帝还大些许。
“你来了。”柳婕妤敷衍的礼节才行了一半，皇帝便大手一挥免了她的礼节，看向柳婕妤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欢喜。
柳婕妤才十六岁，正是花骨朵待放的年龄，不怪皇帝喜欢。就连夏皇后自己也爱这些青春的颜色。
“陛下，臣妾宫中还有些许俗事未曾处理，正巧有柳妹妹来陪伴陛下，臣妾便先行告退了。”夏皇后极有眼色的施礼退下。
皇帝摆摆手，不与她多言。
踏出殿门那一刻，夏皇后听到柳婕妤向皇帝撒着娇:“陛下～人家给你炖了汤，好辛苦的。”
“咳咳，好，你辛苦了，赏你什么好？”
“人家什么都不要嘛，陛下抱抱人家就是奖励了。”
越走越远，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听不真切，但大概的内容夏皇后猜得到。毕竟曾经她也是小姑娘过来，也曾向着自己的夫君撒娇讨好。只是，柳婕妤撒娇的对象同自己是一个人罢了。
“这柳婕妤真是半点没分寸，竟敢这么缠着陛下。”宫女留香咬着牙，万分不齿。
“呵。”夏皇后笑了一声:“这般活泼有何不好，宫里啊，太过沉闷了。”
“娘娘，您就是太心善了。”留香摇摇头，扶着夏皇后坐上凤撵。
难得有一丝阳光，穿过朱红的宫墙，打在夏皇后身上，驱散冬日的阴寒，让她有些恍惚，竟然想起二十多年前夏家的小院。
刚回到宫中，便见碧玺带着一个老嬷嬷在等候。碧玺伺候着夏皇后脱去披肩:“娘娘，冷宫那边刚差人来报，说是……那人去了，估摸着是昨儿个半夜去的。您看，是否传人问个话？”
夏皇后闻言一愣，半响，垂了垂眸子，:“不必，通知二皇子，通知礼部，通知……陛下吧。”
碧玺福身:“是。”
“对了，冷宫附近不是有些野狗？好好喂养，别让它们惊到来往的宫人。”
碧玺再次福了身:“是。”
是夜，冬雪犹残，寒风森冷。屋里烧着碳，关着窗有些闷，夏皇后睡不着，脑海里都是过往。
“娘娘已经就寝，你哭什么……小声些罢。”门外，留香正在小声呵斥着宫人，言语中透露着些许无奈。
帐幔中，夏皇后翻了个身便听闻宫女委屈的抽泣声:“今日是晴衣姐姐的祭日，温氏那贱人终于血偿，想起往时奴婢便……”
晴衣……夏皇后怔住，很久没人在她面前提过这个名字了。
元乾十七年，世族夏家长女夏景春嫁与三皇子李琰琛，十里红妆，人人羡滟。
两年后，三皇子登基，国号明启，夏景春却与大将军之女温茹一同获封贵妃，后位悬空。
明启六年，温家谋反，温贵妃贬为庶人，夏贵妃凭养育大皇子有功入主中宫，成为皇后，母仪天下，至今十年。一路走来，多少内情，多少血汗不再细说，终是拼出一条血路。
然，色衰爱驰，帝心不在。夏家长的老死、致仕，少的不知事，没了家族的支撑，皇后也仅仅只是皇后一个名头罢了。
夏皇后翻身起来，没惊动宫人，一个人坐在了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脸色蜡黄的自己恍惚。
今天温茹死了，死在晴衣的祭日，夏皇后却没感到松动，心里那块石头越压越重。
她从夏家来，带了一老两少，王嬷嬷是自己的乳母，现在在大皇子身边享清福。少的，是从小一同长大的紫蝉与晴衣，与她无骨血相依，却以命相随。紫蝉已经被她放出宫外，去过平静的生活了。
晴衣，……晴衣……
明启六年，在温家的支持下，立二皇子为太子呼声极高。二皇子却突然中毒，一切证据指向还是贵妃的夏皇后。
夏贵妃身边的宫女晴衣主动伏罪，陛下大怒，为安抚温家，下旨处以晴衣极刑。紫蝉去慎刑司见晴衣最后一面时，晴衣血肉模糊，不成人形，含恨死在紫蝉怀中。
而温贵妃为了泄愤，也为了报复夏贵妃，将晴衣遗骨丢到乱葬岗。紫蝉找到时，早就被野狗……至此，那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小姑娘，无人收尸，葬身狗腹，年仅二十四。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一声一声砸在夏皇后心上，让她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半响，夏皇后翻出胭脂一点一点给自己上妆，镜中蜡黄的人终于有了点颜色。
二皇子乃罪妃温氏所出，温家倒后，早就被夏皇后养得性格懦弱无能。三皇子不学无术不足为惧，四皇子身有残疾生母早逝。五皇子乃惠妃所出，才七岁，年龄尚小。
而夏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功课优异，为人谦逊有礼，朝野上下无不称赞，是太子的最佳人选。奈何皇帝一直拖着不愿立太子。
镜中的人上完了妆，勾唇一笑，还是瞧得见当年独美京城的影子。
不愿就不愿吧，不是太子一样可以当皇帝。就像当今明启帝不也是靠他们夏家才上了位。而她的儿子，要当皇帝更简单，除了牺牲他的父亲不用牺牲其他。
“娘娘，娘娘，不好了……”留香推门而入:“陛下，陛下突发急症。”
那块一直压在身上的石头忽然一松，夏皇后呼吸松畅一时有些不适，半响扭头看向留香:“叫人来为本宫卸妆。”
明启帝不到四十，但近年来纵情声色身体早已掏空，柳婕妤不知从哪儿弄了些助兴的药，明启帝一时扛不住突发急症，中了风。
这是太医的理由。
屏退众人，一脸素容夏皇后坐到床边，看着这个曾经爱慕过的男人，收了脸上的悲戚，冷笑。
明启帝睁着眼看着她，不能言语。
“不知宫人告知您没有，温茹死了啊。您说，会不会是温茹不甘心来带走您。”
“呜……”明启帝情绪激动发出呜咽。
“别不信啊，多有可能。温茹那么爱您，您却设计杀她全家。她恨您是必然的，不是吗？”
昔年，温家势大，如日中天。温茹膝下育有二皇子，更是视后位为囊中之物。再者，坊间皆有传闻，夏家长女这个原配不上位就是皇帝为了给温茹留后位。温家误以为李琰琛爱温茹也是情理之中。
可笑的是李琰琛爱的只有皇位。娶夏景春是为了世家支持，娶温茹不过也是为了兵权罢了。温家早就妨碍了李琰琛的皇权却不自知。
温家世代忠良，为了拿到温家把柄，李琰琛把温家的欲望一口一口喂大。最后，在自己的亲儿子身上下毒，栽赃夏家。他知道夏家不会坐以待毙，势必会联合世家反击。新权旧贵的争夺最能稳固他的政权。
“可惜，陛下，后来我才知道，您一定会保我。不仅因为我是您的原配，不仅因为曾经的情意……哦，没有情意。呵，世家更替，先帝也早有防范，不过是散沙一盘。而温家陪高祖打天下，天下将士认温家不认李家。您忌惮温家多过于忌惮世家。甚至，娶我都是为了打消先帝疑虑，毕竟先帝最忌讳哪位皇子与兵权走的近。”
夏皇后看到床上眼神震惊的皇帝嗤笑一声:“您忘了，我除了外貌，才艺也是京中一绝。这些事，当时想不通，十年了，我难道还想不通吗？只是，您当时也没想到吧，温家顺水推舟，把证据做的那么死，舍得给自己的亲儿子再下一道毒药，势必要把我和夏家拉下地狱。”
“都怪您啊，陛下，您拿着后位吊着温茹太久了，您太知道她有多介意不是您的原配了。”夏皇后眼睛有些酸涩:“陛下，我觉得今晚可能不只是温茹想带走您，晴衣也一定很恨你吧。如果不是您，晴衣也不会死。您还记得晴衣吗？”
“晴衣啊，就是当初跟着我们两个一起去看花灯，喜欢吃糖葫芦，明明不会骑马还死犟的那个小姑娘。说起来，当初在树林中，也是她先发现受伤的你，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可是她却死的那么惨，你下的旨，极刑。”
“您一定是记得她的，毕竟柳婕妤和她有那么几分相似。”夏皇后勾唇一笑:“陛下啊陛下，你以为柳婕妤是怎么来到您的面前？您以为柳婕妤是怎么得到那些助兴的药？真的只是助兴的药吗？还有您的熏香，您喝的补药……啧啧啧。”
“呜呜呜……”床上的皇帝挣扎得更严重，却只能口眼歪斜，口水横流，那滑稽的样子让夏皇后发笑。
“呵呵，不过柳婕妤本人并不知道，她对您可是真心真情的。是我，是我恨您。”夏皇后站起来，从袖中拿出一粒药丸塞入皇帝的口中:“从晴衣被带走的那一刻我就恨您了。”
“不过，您放心。恨您是恨您，江山是江山。珏儿端方有礼，性格温和，一定能好好照顾您的百姓。”想到皇帝死活不肯立太子，夏皇后冷笑:“呵，其实您想多了，您一死，他乃中宫所出，嫡长子，是不是太子，都不妨碍他登基的，对不对？而我，夏家早就被您扫清，更不用担心太后专权，不是吗？”
看着皇帝眼神越发痛苦，夏皇后跪地收了脸上的笑意，悲声大哭:“来人啊，陛下快不行了。”
太医施针灌药一刻钟，明启帝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闭上了眼睛。而夏皇后，悲伤过度昏厥过去。
被扶到后殿休息的夏皇后，闭着眼装晕，脑海中却浮现那个冬夜，那晚的雪也似今夜般裹着寒风飘落。
“晴衣，温家这次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了。可惜我的珏儿，可惜夏家老小，也要被连累……我不甘心啊晴衣，我为李琰琛，付出了那么多，后位即将在手，功亏一篑。”
“小姐，别急，一定还有办法的，陛下不会对您坐视不理的。”
“他？他巴不得夏家和温家打起来……要不是温家拿到了我的玉佩，也不会这么被动。”
“我已经把那几个叛徒处理了。此事都怪晴衣，没有揪出温氏的钉子，不然也不会让小姐陷入此般境地。”
“这玉佩本是一对……”昔年，她令人悄悄打造的双鱼玉佩，晴衣一枚，她一枚。如今，这玉佩成了催命符，捏着夏氏一族的命脉。
“……小姐的意思是……晴衣明白了，小姐放心。”
“晴衣，我……但如果玉佩不是我的……”
“晴衣都懂，这也是最好的结局。晴衣从小无父无母，多亏夏家多亏小姐，晴衣才能有今日。晴衣感激夏家，无以为报，现在能帮夏家能帮小姐渡过难关，晴衣愿意付出一切。”
“晴衣，我不是那个意思……”殿中没有烧炭，寒风从窗缝钻进，越发刺骨。夏贵妃伏地跪拜“……晴衣，谢谢你为夏家付出的一切，我当上皇后以后，一定会为你复仇，我也替珏儿谢谢你。”
晴衣跪下磕头，笑容酸涩:“大局为重，我知道的，小姐，要保重啊。”
晴衣，认罪，不是主动的。是她求的，她的手上也沾满了晴衣的血。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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