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非人间》特别随便

6、春分1

　　凌飞星大婚的时候叶行入江南还是惊蛰，虽也已有春色，却实在是比不上这三月天的临安。
　　叶行一路骑着马本是有心事走得急，然而当真到了临安心情却平缓了些许。
　　到底是天子脚下，繁华纵使金陵也是无法望其项背的。
　　城内不给走马，叶行便下马牵着入了城。
　　不知是秦家的势力还没有扑到临安，还是天子脚下江湖人就算伸手也不敢白日大街上明目张胆。叶行入城倒也没有被人发现。
　　牵了马走到不语阁说的酒馆落脚，刚到便立马有小厮过来牵马：“是叶惊蛰大人么？这边马我们会看着的，您只管放心去楼内休息。”
　　叶行是第一次替不语阁做事，自然也就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不过这江湖本就无几个人能替不语阁多做几次事的。
　　叶行入了这酒楼便立马有人端茶送水上来，点头示意了一下之后他端起茶盏。
　　此时不是饭点，酒楼里零零散散坐了一些人。酒楼并不多高档，四下坐的人也都零零散散。叶行随意瞄了一眼，在座大约也都是这临安的普通百姓。
　　偶有几个看着不是普通人的，也特别不到哪里去。
　　虽人不多，但是很显然，都是冲着这酒楼的说书人来的。说书人此时正说到边关几场战争。
　　不语阁把自己引到这个地方来必定是有用意的，然而到现在也没有人递纸条说下一步倒是让叶行多少有些迟疑。
　　他这几年都在噬骨殿，就连这江湖中的事都尚不了解，更勿论这朝堂边疆的事情了。
　　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之后，叶行明白了过来。
　　这说书人说的正是箫将军的事情。
　　朝堂局势叶行多半是听不懂的，然而这个箫将军他却是听说过的。
　　胜仗是每个当得上将军的人都要打的，这箫将军既然能名声在外就有值得一提的事。
　　这事便是箫延还没当得上将军之前，那时只是个普通校尉，两军交战前与几个士兵被派去打探敌军的军情。
　　谁知回程时中了敌军的埋伏，而这敌军更是直接首领出马，本就打算砍了他们几个人头挂军前叫阵的。
　　然而就这箫延于埋伏之中直直夺了这敌将首级，之后虽瞎了一只眼，却也留得一命回了军中。
　　自此，青云直上。
　　说书人说到精彩之处不免有人拍手叫好，叶行却更疑惑了。
　　他这次要杀之人与这边关的箫将军，能有几分关系？
　　叶行听得无趣，又端起茶盏时余光瞥见从酒楼外走进来了一个人。
　　只一眼叶行便了然了些许，恐怕不语阁安排他过来便是要他见这个人的。
　　来人一身白衣镶着金丝，头发高高竖起，插着一支碧玉簪子。随行还有一个侍女，一看便非富即贵，并不是会来这种酒楼的人。
　　来人四下张望了一下，叶行皱眉了，正要起身身旁不远原本背对他坐的人突然起身，然后大步跨过他：“江荇你终于来了。”
　　姓江？
　　叶行安心地坐回去眯起了眼睛。
　　这江荇穿着打扮一看便是有来头的，天子脚下同一个姓的贵人可不多。
　　看来这江荇与自己的目标江桦肯定是有关系了。
　　想到这里，叶行便要起身随两人出酒楼。
　　然而还未起身，招呼江荇的那位又已开口，声音中气十足：“来，我们坐下来说。”
　　“……”叶行倒是没想到自己有这般好运气，安心地又呷了一口茶。
　　江荇看着不像是来这酒楼茶肆的人，但是却意外地没有任何拘泥，直接走过坐到了招呼他的人之前的位置上，压低了声音：“顾兄，箫将军这事真的没有办法了。”
　　叶行挑了下眉，这不语阁叶行是知道的。然而他不入江湖，究其所以却是不知的。
　　只是师父让他信，他便信。
　　然而只这片刻，明明似是让他休息，却不动声色将所有情报都递到了他面前。
　　连他今日会到，与这两人会在此处会面都算好了么？
　　由于位置被坐了去，被称为顾兄的那位这次是正面对着叶行了。
　　叶行一眼看过去有些意外。
　　之前看背影觉得这人不过和其他在座一样是个普通百姓而已，这正面一看，叶行却多少看出了些味道。
　　这眼神，绝不是一般安然度日的平民所该有的，是见过血的眼神。
　　“江荇。”这姓顾的小哥又开了口，“真的撑不住了，若是再不拨一批武器，只怕明年要吃败仗了。”
　　嗯？叶行歪了一下头，台上说书人还在说着边关战争，这会儿叶行算是都串联起来了。
　　两人交谈的声音还没有停下来：“若是江桦再不放手，只怕下面兄弟死伤就压不住了。”
　　“顾净，这不是我没有同我爹……”江荇说到一半，似乎又觉得这话不适合在茶肆里说，便又摇头，“回去我再问问。”
　　得来全不费功夫，叶行抬头放下茶盏，瞄了一眼却正好同顾净交错了一下眼神。
　　顾净皱眉了一下，之后又开口：“不能再等了，只待入夏，再没有就完了。”
　　顾净这边着急，江荇却似乎不愿再谈了，站起了身：“我明白了，过几日再与顾兄商谈。”
　　找到了目标家儿子，之后的行动就轻松多了。
　　叶行也站了起来，随着江荇往一边出了酒楼。
　　临安繁华，四下熙熙攘攘，叶行却并未顾盼左右，然而只多走一步，便被一把剑拦住了去路。
　　王都自然有禁枪令，敢在此处带剑的，恐怕不是普通人。
　　叶行未转头，身后的人就凑了上来：“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没有跟着你。”叶行开口，身后的人已经伸手摸了上来。叶行直接抬手按住了对方要搜身的手，“你认错人了。”
　　说完这句之后，还没有动手身后的人却突然松开，下一秒向他身前冲了过去。
　　江荇来这酒馆没有坐马车，是跟着侍童过来的。不过要说也是，毕竟他作为军部大臣之子，在这临安城还没人敢动他。
　　然而此处却是平民区，江荇徒步行走，其他贵族却大多打马而过。
　　叶行只一转眼，便看到江荇正用身躯护着一个幼童。而他前方是正受惊的马匹，扬起前身就要落蹄。
　　下一刻，顾净便冲了上去，一剑斩断了马匹的腿，随后扛起马头往一边摔落到地。
　　敢拦受惊的马匹，还安然无事。一瞬间叶行有一点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出手了。
　　顾净松了口气，往一边站起身把江荇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江荇虽为武官之子，却并不尚武，还没有缓过来，一张脸煞白：“多谢。”
　　唯独他护在怀里的路人小孩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往一边又嬉笑着跑开了。
　　江荇没事了，顾净却倒了大霉。
　　敢在这天子脚下走马的，又有几人是省油的灯，果然从马上摔落之人，爬起来就要打骂。
　　然而江荇却拦在了顾净身前，这人不认识顾净，江荇江大公子还是认识的。于是江荇开口赔了马，事情也就作罢。
　　顾净有点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
　　江荇却皱眉摇头：“是你救了我。”
　　顾净还要说一句，突然想起来什么，往后看去，却已经看不到叶行的身影了。
　　“怎么了？”江荇有些疑惑。
　　顾净抓了抓头：“也没什么。”
　　江荇似是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才叹一口气开口：“三天后，城外春风亭等我。”
　　江荇本是没有松口，然这一句，顾净却知道他是肯帮忙了：“多谢江兄。”
　　江荇摇了摇头，便也没有再说话。
　　顾净走了江荇这道，心情大好也不紧追，便入了自己下榻的客栈。
　　然而一打开门便又抽出了剑。
　　他一个人来的临安，房间里自然不该有别人。然而此时房门锁得好好的情况下，房里却站了个人。
　　与他一路风尘仆仆赶来临安的满身风尘样打扮不同，房里这个人虽然也是江湖人打扮，却甚是风流。
　　这束发的玉簪也罢，绘着半桃花的衣摆也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他扯上关系的风流人物。
　　如果他此时没有整个人窝在椅子里，双脚直接翘到桌子上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的话。
　　屋里人看到他进来丝毫没有惊讶，又把他包裹里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表情满脸嫌弃。
　　顾净走上前两步，那人就直接抬手：“不要惊讶，我给这店小二塞了点儿银子说要跟你开个玩笑。看你这穷酸样子也不像有钱的，人家就放我进来了，还帮我锁好了门。”来人说完之后还抛了个媚眼。
　　顾净倒是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然而自己的包裹被这么乱翻却是恼人，抬起剑便直接指到对方面前：“这个玩笑还真有意思呢。”说完之后便看向了这人身后。
　　这人也背着一把剑，然而与他这要上战场砍杀之人所使用的更重更厚的长剑不同，那把剑只看楼空剑鞘上露出的些许微光便知一定是一把轻薄的长剑。
　　这种剑从不用在军中，因为这种剑要的是巧，要的是一击毙命。而军中所使用的更厚更重的剑要的是力道，上了战场，便就不只是杀一人。
　　“那我说一点好笑的事情。”来人显然自持甚高，并不畏惧，抬指一弹将顾净剑尖荡开，“这一路跟着你来临安的，不是那个少年，是我。”
　　顾净变了脸色，来人又开口：“但是，我是冲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