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非人间》特别随便

4、惊蛰3

　　“你还认识秦歧枝？”凌飞星是有些震惊的。
　　然而叶行抬起头一脸茫然。
　　叶行脸上血还未干，半脸都是，看起来十分吓人。
　　“谁？”
　　“……？”明明是一张让人生畏的脸，凌飞星又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世人都道这噬骨殿少殿主面如恶鬼，这些时日看来倒也不是。
　　“秦家长子秦歧枝，白头发那个。”
　　“秦歧枝。”叶行重复了一次名字，似是有些困惑，随后才有些迟疑地摇头，“不认识。”
　　“那你还看别人都看傻了。”凌飞星也懒得计较叶行口中的话是真是假，包扎完往一边又撕下一块布把自己脖子围了一圈，算是个保护一下差点被叶行抹了的脖子，“一定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结果刚说完又听到叶行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句：“秦家长子……”
　　嗨，他怎么就这么来气呢。
　　偏偏叶行重复完之后，还仰着脸看他。
　　“从小在外跟世外高人学武呢，刚接回来的。”
　　“那岂不是和你一样？”叶行说这话的时候又是有些无奈地笑了。
　　哪里一样？凌飞星一个白眼都要翻上头顶了：“他怎敢和小爷我一样，小爷我师父可是当年名动江湖的曲迎风。”
　　这句话不知道又戳到叶行哪个敏感点了，瞬间又冷着脸不再开口。
　　行吧，凌飞星也是早已习惯自己师弟这古怪的性格了：“你就在此处不要动，如果来人了就自己躲好点儿，我去偷点药来。”
　　堂堂少侠凌飞星张口就是偷，说出去也不怕人听见。
　　叶行没吭声，凌飞星也只是通知一声，并没有打算等叶行的回应。
　　要说凌飞星和秦歧枝，倒是真有几分相似。
　　秦歧枝稍后再提，凌飞星可以说是这几年江湖少年中的新贵了。
　　江湖中凌飞星这一代，要谈实力，那江南四少免不得都要提。若谈样貌的，这名门公子谁家不是个顶个的好看？
　　说白了，不如凌飞星风头劲主要缺的还是一个奇字。
　　这四人都是名声鹊起，却独独凌飞星占了这个奇字，也就怪不得说书人独爱了。
　　江湖几变，要说起来这凌家其实发家起也不过就四十年而已。然而这四十年却发迹极快，如今已经俨然最有名望的几家了。
　　凌老夫人生下凌飞星时已经四十多了，因此凌飞星从小便被捧在手心里长大。
　　一岁能言，三岁能诗，凌家上下无人不宠。
　　然而就这样，还是出了变故。
　　在凌飞星七岁随同他大哥外出游玩的时候，失踪了。
　　凌家几乎把整个江南都翻了过来，最终也没有找到，凌夫人直接受不过这打击去世了。
　　至此，凌飞星便成了凌家不能谈及的痛。
　　然而世间就是如此玄妙，当年凌家翻遍整个江南都没有找到他，十一年后凌飞星却自己找回来了。
　　那日凌飞星正是出师后一路游乐到了江南，与曲家小公子曲清言一言不合斗了起来。
　　要知曲家也是百年名门，曲清言更是这一辈中翘楚。然而一招一式都被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压了下去，自然有些脾气。
　　不过江湖少年脾气上来得快，消得也快。曲清言见凌飞星当真是个中好手，便直接邀到曲家做客，算是不打不相识。
　　谁知凌飞星这相貌像及了凌老夫人年轻时候，很快便给曲家人认出来了。
　　之后送回凌家又身带那枚玉佩，胎记都齐了自然再无差错。
　　这失踪十一年的少公子又找回来，可谓天大喜事，高兴得凌家摆宴就摆了三天三夜。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凌飞星十一年间并未荒废，不知哪处拜师，学了一身的好武艺。
　　然而自己师父是谁，凌飞星自己也不知。
　　只道是看他长得好看被捡回去，之后在一处世外桃源修炼。
　　往后凌家也根据凌飞星的描述去过那地，确实见一世外洞天福地，然而却早已人去楼空的模样。
　　事实上自己的师父原是曲迎风这件事，凌飞星叶不过一月前大婚当日才知道。
　　这江湖之大，自有几处不愿问世事的隐士高人。既高人不愿见，凌家也就不再强求。
　　凌飞星身负奇遇，武功又了得自然名声鹊起。
　　这金陵秦家也是来过的，然而这秦歧枝一开始凌飞星却并不知道。
　　何止凌飞星，这江湖恐怕也没几人知道。
　　毕竟世人谈起秦家这一辈，便只有个不成器的秦云峰。
　　这秦歧枝是在凌飞星名声鹊起一年后才出现在秦家的，秦老阁主死后不久，他突然回来了。
　　说是秦老阁主长子，自幼在外学武，如今大成才回来。
　　有了凌飞星的先例，江湖人便不以此为奇了。秦歧枝为人低调，秦家对此事又不多言，旁人多有猜测却也不多提。
　　若唯一说奇的，便是这秦歧枝才年过十九，一头的青丝却全白了。
　　不过人家独门武学到底怎么回事，不可问。自然也就只是心中暗自称怪一声，并没有拿来当做谈资。
　　叶行认识秦歧枝？凌飞星有一些头疼，然而如何想也不太可能。
　　如何也算不到这名门大派的长子与噬骨殿小魔头能有什么纠葛。
　　凌飞星向来遵从随心所欲，纵情享乐，既然想不通也就懒得想了。
　　然而等到他终于找好药回到原地的时候，叶行已经不在了。
　　“……”凌飞星差点把手里的瓷瓶捏碎。
　　他就该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师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叶行几乎是在确定凌飞星离开之后立马就起了身离开了，凌飞星怎说也是凌家三公子，这救他怕是惹出了不少乱子。
　　不过凌飞星向来随性，要娶人家有婚约的二小姐就娶了，要逃这婚便也就逃了。
　　到了金陵虽难免被家人责骂几句，却也只是关起门来责骂几句。
　　凌飞星当着所有人的面救了叶行，自然不会轻松，然而到底也是凌三公子。交代是要交代的，却也不至于没有回旋的余地。
　　回来寻不见人，总好过因此误他一生。
　　叶行快要撑不下去，终于才走到了林子里不知哪家猎户的屋子。
　　屋中无人，叶行终于能够歇了口气，换了这身血衣要重包伤口的时候便看到凌飞星包得甚是仔细。
　　叶行再次微不可闻地皱眉了一下。
　　一月前，师父曲迎风要他出殿。
　　若是一般人听闻他出殿，只道是要他杀人。
　　然而世人不知这噬骨殿，叶行却是知的。
　　曲迎风给了他一个信封：“你帮我送一封信。”
　　让少殿主出殿只为跑腿送一封信，若是说出去这江湖中恐怕是无人信的，当这噬骨殿没人了不成？
　　叶行不知曲迎风用意，不过却也从未在意。第二日便拿了信入了中原。
　　这封信便是送给凌飞星的。
　　曲迎风在收叶行之前还曾收过一个弟子，噬骨殿上下都知道，然而这江湖人却不知道。
　　这个人便是凌飞星。
　　叶行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也只知自己是有个师兄的。师父从未提过师兄大名，却时常无心提起这个人。那些从未教过他叶行的，却都交给了这位师兄。
　　叶行自有想法，并不在意。直到送信一路入了江南，才大致听说了这个从未见过的师兄是个什么人。
　　然而无论是什么人都与他无关，若不是……
　　若不是他翻墙入院的时候，正好撞上逃婚翻墙出院的凌飞星的话。
　　思绪到了这里，叶行便停了下来。
　　拿了别人的东西，叶行找遍自己全身也未曾找到值钱的东西。
　　他这趟出殿，本也只带了去江南的盘缠。
　　于是思前想后，只得将怀里的香囊拿出来。
　　把香囊里的糖纸和半根发绳另用破布包好之后，叶行将香囊放在了此处。
　　再上路心里已经有了方向。

　　凌飞星救了叶行会去哪儿？
　　没人知道，毕竟凌飞星做的奇葩事情一件接一件，要猜他心中所想恐怕有点难。
　　但是若问伤这么重的叶行会去哪儿？
　　恐怕十有八九都觉得他叶行会滚回噬骨殿，然而叶行走了三日却并没有出中原。
　　到这不语阁的时候正月上柳梢。
　　南城不如金陵繁华，却又别有几番大气滋味。
　　江湖若谈南城，少不得谈两处。
　　一处自然是刚被凌飞星逃了婚的苏二小姐所在的苏家。
　　而另一处却并不是什么武林门派世家，乃是一处情报组织。
　　这江湖最少不得的便是消息情报，然而这其中鱼龙混杂真真假假听说书人便可知其一二。若要当真知道得更多，更真的，就要来这南城的不语楼。
　　明明是个情报组织，却偏偏叫了“不语”也是有些可笑。
　　惊蛰时节的夜晚还有几分清寒，叶行乘着夜色，走入了烟花巷。
　　南桥城已入夜，这不语阁却才刚刚开业。
　　江湖渠道，自然分三种。
　　一种是酒楼茶肆，这种地方虽然鱼龙混杂，但是消息也是最灵通的。只看拿到消息的人是否能够剔除其中水分和虚假。
　　二自然便是歌楼妓院，但凡高档一些能来的，自然身份都不凡。
　　莺声燕语中喝多了偶露机密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有消息泄出，大多都非同小可。
　　而这三，便更为隐秘了。
　　达官贵人也好，江湖侠客也罢，大多身边都得有几个红颜知己把酒言欢。
　　不语阁干的，便是这交心的事。
　　叶行到的时候顾湘茗正送走一个买情报的出来，看见叶行神色未变一下，随后便直接走近了过来：“叶少殿主来了。”言语间竟无任何意外之意。
　　叶行走到了松了一口气，随后就再也站不稳。
　　自然不需他多言，顾湘茗便将叶行扶进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