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学校》叶十六夜

6、钟鸣

　　陆卿的话一落，晖跟隐飞便快速且无声地迈进废楼里。

　　夏平平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陆卿，问：“我们……不进去吗？”

　　陆卿的银色长发在深夜的静谧夜色中烈烈扬起。

　　“这么点东西也要我出手，要他们有何用？”

　　夏平平怔怔地看着陆卿的侧脸，下意识地想让他多说点话。

　　“那晖是什么妖怪啊？我没看出来。”

　　“晖是金累族的。”

　　“那他们都是你的手下吗？”

　　“家臣。”

　　夏平平点点头，家臣这个概念她还是有的。

　　“那你是你们族的君主吗？”她听晖都是喊他主上的。

　　陆卿那双微翘的眼尾透出一股朦胧的美感，声调却是降了好几个温度。

　　“我不是。”

　　夏平平一愣，“为什么啊？常圆说你是默认的要接班家族的大家长啊。”

　　陆卿终于把目光从那废墟上移开，转过头来看着她。

　　“因为我的父亲，”陆卿的眼神似冰锥一样，看得夏平平浑身僵直，“他要把位置传给他跟一个低贱人类生的混血儿。”

　　夏平平微张着嘴，默默地放开了从刚才就一直揪着陆卿衣袍的手。

　　她低着头不敢再问。

　　废楼里忽然传来女人尖锐的叫声，还夹杂着婴儿的哭啼。

　　夏平平猛地抬头看过去，然而看不出什么来，陆卿的兴致却突然变得很好，微昂着下巴看向那幢声响不断的废楼。

　　“你知道我们今晚来干嘛吗？”

　　夏平平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杀了学校里面那几个小妖的妖，就在这楼里。校长让今晚把凶手带回去。”

　　夏平平是真没想到今晚是出来抓凶手的，“那既然是校长让抓的？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地出来啊？直接出来不行吗？”

　　陆卿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一丝惬意，“因为我根本没打算把那些东西带回学校里去。”

　　“敢模仿我杀妖痕迹的东西，模仿的手段还如此拙劣，你说，我怎么会让他们活着呢？”

　　陆卿一提起这些来，兴致格外地高昂。

　　他这样子……好像变态杀人狂啊。夏平平瑟瑟发抖。

　　她心想着，回去一定要给黄姨打电话，问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跟这些事情又怎么会搅上关系呢？

　　她可是知法守法的好公民一位！也没少学雷锋扶老奶奶过马路，怎么就能跟这些暴力狂有交联呢！

　　突然间，连夏平平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波动。

　　她左看看右看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陆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但他仍是没有动，只是刚刚那股子轻松已然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杀之气。

　　楼里仍是声响不断，惨叫不断，只是，夏平平好像隐约从里面听见了几声晖的闷哼声，她不用看陆卿就知道他脸色肯定很糟糕，心里默默地为晖跟隐飞祈祷了起来。

　　大概是老天爷没有听见夏平平的祈祷，又或者是夏平平的祈祷不够虔诚的缘故。

　　他们两个过了很久都没有出来，陆卿阴沉着脸，大步迈了进去。

　　夏平平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一个人呆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她立刻跟在陆卿的身后，不住地看着周围，怕突然闪出来什么东西。

　　废楼只有三层，进去里面发现四处都是断壁残垣，楼梯上扶手里的钢筋都露了出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夏平平的错觉，她总觉得进了楼里之后，可见度就低了很多，仿佛月光照不进来似的。

　　陆卿一阶一阶地走上去，垂在身旁两侧的五指指甲缓缓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来。

　　夏平平跟在他身后，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路，楼梯上不停还有脏污的血迹，看到陆卿的手指甲伸长开来，心想着一会陆卿不是得要大开杀戒吧。

　　二楼的大厅都有着很明显的打斗痕迹，其中，二楼的角落里，窝着黑黝黝的人影，夏平平不敢仔细看那人影怕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

　　突然一个人影往他们这边飞奔过来，夏平平“啊”的叫了一声，往陆卿身后一躲，那人影已到面前，是一个身上满是血污，脸上狰狞无比的妇人。

　　陆卿反过身来，利爪如疾风而过轻易地把那妇人剖成了两半。

　　夏平平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掉，想象中溅到脸上的血迹却没有如期而来，只见那妇人化成一道黑烟，还伴随着不甘的惨叫，角落里的人影们瑟缩着，不敢再有任何动静，只匍匐在墙角处。

　　这就是晖口中所说的归他的孕妇们吗？他口味也太重了吧？！

　　夏平平在这种紧张的时候居然还找到槽点，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平时都在想些什么啊。

　　她大气不敢喘，只紧紧地跟着陆卿。

　　终于到了三楼，晖跟隐飞，比夏平平想象中的还要惨烈。

　　隐飞化成了妖形，就是一开始把夏平平吓得大哭不止的九头鸟。

　　只是此时的隐飞却没有了夏平平一开始看见的那般威风凛凛了。

　　翅膀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深可见骨，地上都是零落的羽毛，她喘着粗气，被晖紧紧地护在身后。

　　而晖的情形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身上那件长到拖地的白裘断裂成几截，被扔在地上，夏平平此时才发现原来晖在白裘的底下是只有一只脚的，而且这只脚还奇异地是向后长的，也就是所谓的反踵。头上的斗笠都已经斜着歪到了一侧，露出了血红无比的左眼。

　　他们的对面，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一副金丝边框架的眼镜，手里牵着一条有半人高的狼狗，正吐着舌头露出牙齿跟晖对峙着，口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那人看见陆卿，冲他微微地一笑，“陆卿大人，你终于上来了。”

　　晖跟隐飞听见那人的话后猛地看向楼梯口这儿，陆卿正沉默地站着，他们两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隐飞颤抖着嘴唇，“主上……”

　　陆卿轻轻张口，“闭嘴。”

　　坐在轮椅上的那人露出一个斯文的笑容，“陆卿大人，你来得正好，把他们两个领回去吧，我也把我的人领回去。”

　　晖听见这挑衅般的话愤怒无比，抬脚便冲了过去。

　　那人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鞭炮便让晖止步不前。

　　“你都看到了我带着姑获鸟最怕的狗过来，怎么会猜不到我也带了你这山精最害怕的炮仗呢？”

　　晖眼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却被对方手里那副鲜红的炮仗给扼住了命门，他到现在怎么可能会还看不出来，从一开始的杀妖事件，就是冲着主上来的。

　　可恶！

　　隐飞也颤抖着身子，跟晖一样，眼神里带着一种不死不休的狠劲。

　　在这两方的对峙里，陆卿出声了。

　　“所以呢，带了什么东西来对付我？钟鸣。”

　　钟鸣缓缓移动着轮椅，“陆卿大人天不怕地不怕，小人自是不敢对付大人的，只是大人今天想要把两位家臣带走，怕是要费点劲了。”

　　“哦？”陆卿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蛊惑的意味，“谁告诉你，我要把他们两个人带走了？”

　　话一出，钟鸣，隐飞和晖俱是脸色一白。

　　钟鸣苦笑，“小人算是彻底了解陆卿大人的冷漠无情了，连忠心耿耿的家臣都能说不要就不要。看来今天走不了的是小人了。”

　　钟鸣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跟隐飞身形相似的姑获鸟。

　　那姑获鸟低声温柔地对着钟鸣说道，“钟先生，你的大恩大德钩星永不敢忘，钩星自己闯的祸，就请先生不要为钩星淌这趟浑水了。”

　　陆卿冷笑一声，一跃而上：“走之前问过我了吗？”

　　钟鸣迅速地把钩星按下来，并把手里的鞭炮扔给她，大喊：“躲好！”

　　晖跟隐飞也跟着扑过去，那条大狼狗龇牙咧嘴，跟晖继续陷入争斗。

　　钟鸣嘴里迅速念了几句口诀，面前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隐飞飞到陆卿身旁，急急地说：“主上，这个屏障是这遁士用了梅花易数来建的格局，您贸然动手只会反弹妖力伤到自己！”

　　钟鸣的声音隔着屏障隐隐约约的，笑道：“猫将军一族专为陆卿大人培养的百鬼家臣果然不一样，连小人的奇门遁甲之术都能看得出来。”

　　陆卿冷哼一声，一脚把隐飞重重踹到了晖那边去，霎时，隐飞跟晖还有钟鸣特地带来的那条大狼狗倒成一团。

　　陆卿利爪间亮光一闪，却是没能破掉那层屏障。

　　钟鸣在屏障后捏着手决支撑着屏障，已显得有点吃力，嘴上还要继续惹怒陆卿：“大人今日想要破掉小人的奇门遁甲之术，怕是以目前的妖化形态不太够，不知道小人有没有那个运气能看见传闻中猫将军一族的妖怪形态呢？”

　　房间内忽然大风四起，陆卿的银色长发被吹得凌乱至极，他阴沉着脸，杀气凝重。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看我的妖怪形态。”

　　随后，陆卿五指的利爪再度暴涨几分，利爪上隐约闪着几丝雷电，他的獠牙也随之伸长。

　　陆卿以飓风的状态朝着钟鸣击去，眼里已满满布满黛蓝色，妖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