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里的她》乌哩马岔

2、收留她

　　“我没地方住。”她捏着那两张粮票，踌躇着，“你能不能收留我两天？”
　　哈？我像听到了天荒夜谈。我遇到过最霸气直率的一个姑娘也不过是跑来跟我说：“你要是没功夫，衣服我帮你一起洗了。”
　　在我的思想里，收留了就相当于收留个媳妇儿。就如同我母亲，被父亲买回来收留着一般。
　　我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事，别说我肤浅，如果她长得不对我心呢，我也许会很爽快地说抱歉不能，但我现在说的却是，“这，不妥吧。”嗯，有点虚伪，因为连我自己都在鄙视着自己了。
　　姑娘却不是这么想的，语气有点急地解释，“你可以放心的，我并没别的企图。我是瞧你二话不说就分了我两张粮票，心想你肯定是好人，所以，才冒昧的问问。”
　　“我离家有点远，然后，出来才发现没地方住，也没有吃的，你，你就行行好心，收留我两天吧？我会想办法偿还你的。”
　　呃，我从没想过在这么漂亮的女孩身上想到阴谋论，反正我一向对此很大条。
　　“姑娘，你误会了，我是担心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我一大男人，有点不妥。”再怎么说，我也是正值青春，而她，也正好是。
　　“没事的，没事的，我可以写担保，绝不会给你留麻烦。”她不停摇头，那让我觉得怪异的大波浪头发此时却令我觉得与她很搭，她就该有一头这样的头发。
　　“你也不怕我把你卖了。”真的，在这个年代，卖了便卖了，且这个卖有很多种，可以是真正意义上的卖，也可以是给上头打报告，上头要怎么处理她就是上头的事了。
　　当然，我可不想也不会这般的做。
　　姑娘似乎也是想过的，笑了，“你不会的。”
　　就那么相信一个陌生人？我表示，这姑娘比我还心大。
　　后来，我告诉她，我叫炎景，是一名地质队工人。
　　她也告诉我，她叫韦晴，在G市中医大上学。
　　至于为什么会离家出走，也不回学校，她是这样告诉我的。
　　那是一个时间有点长说起来很快的小故事。
　　韦晴说，她上初三时，同桌是个男孩，长得吧中规中矩，性格也中规中矩，学习倒不错。
　　她的家境还算好，不愁吃穿，还有余的。相比那个同桌好了不知道多少，因为同桌总与她说，他上完这年学就不上了。
　　我听着的时候不禁想，难道韦晴家人多，分配的多，所以吃穿总有余？
　　一起同桌久了，大家又都非常熟悉，韦晴知道他家底差，家里根本已没闲钱供他上学。
　　韦晴想到他学习成绩不错，就那样缀学实在可惜。出于对同桌的关心，她想也没想就拍着胸脯对他说：“你就尽管努力，你的学费我帮你想。”
　　韦晴没说她那里来的钱资助同桌，反正就从那以后，同桌的学费都她帮出，一路到了高考。
　　我觉得那时能考上大学的人都挺不容易的，所以我想那个男孩子真是令人羡慕，能遇上了个好同桌。
　　我就从没遇到过天上砸馅饼。
　　也在意料之中，他俩一起考上了大学。这么几年下来，男孩对她从心里上是感激的，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很自然地向韦晴表白，并表示，以后一定不会辜负了她的付出。
　　到这，我想到了一对恩爱的情侣，听着也美好得令人向往。
　　但如果真这么好韦晴就不用离家出走了。
　　恋爱前两年还好，第三年的时候，男孩自己开始赚点外快，有时还不少，慢慢地也就不需要韦晴的资助。
　　或者有了底气，也或者人都那样，时间久了感情总会变淡，男孩对韦晴态度慢慢发生了点变化。
　　比如忙得没天天粘在一起，问多了他也会表现得不耐烦……
　　韦晴说她对那男孩也不是说特别的钟情吧，只是说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也就习惯了。
　　他初初变了，她也没特别感觉，只道男人就该有自己的事忙。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撞到那男孩跟另一个女孩到阅览室看书，那亲密的样子谁也不能否认他们之间暧昧的关系。
　　韦晴第一感觉是无法接受。
　　说着说着她开始愤愤骂他，骂他吃软饭的，既然吃了软饭就得有个吃软饭的样子。
　　我替她不值，替那种男人感到羞耻。得了好，一朝飞上枝头，转眼便成了白眼狼负心汉。
　　那个男孩见到韦晴，先是慌了一把，然后居然很淡定地跟韦晴说：“你误会了。”
　　他喜欢的爱的只有韦晴，他是要跟韦晴过一辈子的。
　　他就那么有信心韦晴会信他所言，会一如既往站在他身边？
　　韦晴没有，给了他一巴自己走了。
　　她说她要去暴光这个可耻的负心男。只是情绪不好，走啊走的，忘了自己走到哪里。
　　我说：“你学校离这可不是能走来的。”我没说的是，你该不会给人拐来的吧。
　　她尴尬地笑笑，“我是想着出来散散心，随便买了个车票就上车，结果下车后就被人把行李偷走了。”
　　没钱没物，又不想回家。虽有很多疑问，但既然她遇到了我，我就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帮她。
　　出来工作也有些日子，因着没地方花，家里也不欠我那点钱，现在身上多少有点小钱揣着。
　　好不容易为她找了间放心的民宿住下已是晚上七八点，我这才想起我俩晚上还没有东西下肚。
　　民宿有点简陋，除了一张木板拼成的小床外，只有一张又旧又矮的小桌子和配备的小凳子，别无他物。我看看她与房间格格不入的衣着打扮，再看她愣住不知是何表情的脸蛋，我想，这个或许有点难为她了。
　　“饿了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打破她的沉默，“我看你出来的急也没带衣物，外面能兑换生活用品的店应该关门了，明早我起早点来给你换点。嗯，估计买不到你身上那般洋气的衣服。”我指了指她身上与众不同的衣服，“先将就着过几日，等你心情好啦，我给你买车票，回家吧。”
　　一个姑娘家到处流浪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虽说那个她口中的吃软饭的男人不能再托负，可她还可以再找，就不能在外面把名声搞坏。
　　此时的我觉得自己在装伟大，又是帮助，又是为她着想的，真特么的见了鬼。
　　“哦，好。”韦晴愣过神来点点头，朝我笑了笑，“谢谢景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