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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用过午饭后,两人便收拾好行李动身了。
      策马加鞭数日,到松阳山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此时正值初秋,山上树木葱郁暗沉,山下的小路亦显得隐晦悠长。
      江谷雨收紧缰绳坐在马上,抬头望着山腰某处。一群乌鸦盘旋在那里,呱噪的嘶鸣声响彻山头。他皱眉,沉声道:“怕是那里出了什么事。”
      顾生一也觉察出不对劲,默然思索。
      “我轻功快,先上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片刻。”这时候两个人冒然进山不安全,江谷雨开口道。
      他颔首,那人便一跃而起跳下马身,转眼没入了丛林深处。
      半个时辰后,江谷雨回到山下。
      “如何?”见他面色发沉,顾生一问道。
      他翻身上马,掉转过马头。“那伙山贼已经死在自己的老巢中了。”死人的味道早在一里外他就嗅到了,现在想起来依然令人作呕。“看尸体的腐烂程度,至少死了有一个月之久。”
      顾生一想了一下,又问:“可看得出是死于何人之手么?”
      摇摇头,江谷雨叹道:“腐烂的太严重,辨识不出。我在附近也搜寻过,没找到什么可疑的线索。”
      顾生一思忖,若是死亡时间预估不错,那么此事恐怕还是与广隆镖局脱不了干系。念及如此,他不禁笑出声。“这么看来,那位赵当家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大义凌然。”
      他猜的不错,这帮山匪死的蹊跷,结合前因后果也只能这么推敲。不过——眉头一收,江谷雨倒是想起些其他事情。“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安歇吧。”
      “嗯。”顾生一四下看了一圈,又道:“这里常年闹山匪,怕是还要一段路才能找到住处,不如就直接在外过夜吧。”
      两人又前行了一段时间,在一处有岩石树木遮挡的地方停下。马拴在一旁,篝火燃起,木材烧着的声音跟暖意渐渐包围过来。
      顾生一靠着木桩缩起双膝,望着窜动的火苗,琥珀色的眼睛眯成一线。“关于广隆镖局的赵当家,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山里到了夜晚气温较低,加上此处靠近南方,霜厚露重,冷气透过衣服渗进骨子里,直冻得人牙槽子打架。
      江谷雨习武多年又常常奔波在外,倒也没什么感觉,但见那大夫缩成一团,便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他肩上。“我倒是曾听闻师兄讲过一些事情。”
      顾生一扯了扯他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
      “那赵当家比较惧内,奉父母之命娶妻,数十年不敢纳妾。不过听说某日护镖受伤,有个年轻姑娘救了他,出于感恩又颇有好感,便偷偷接来安置在城外做了外宅。”
      顾生一挑眉嗤笑。“青门弟子竟连这种事都知道。”
      “那是闻师兄的兴趣。”他亦跟着笑起来,又道:“二人几年前生有一子,不过那孩子身体不太好,常年药不离口。我在想,赤云石既然可以治病,会不会赵当家偷偷拿去救他儿子了。”
      “或许吧。”伸出臂膀就着火苗搓搓手,顾生一觉得有些道理。“我们明日去那里打听一下,先拜会这位外宅夫人吧。”
      江谷雨颔首。“嗯,广隆镖局在西固城,不远,我们一日路程便可赶到。”

      ........................
      两人纵马驰骋,次日来到西固城郊外。在沿路开设的茶棚里稍加询问,果然很快就知道了赵承邦城外的住所位置。
      天色稍暗一些,二人才进了竹林,顺着一条人为修过的石子往北走,前方隐约可见一间点着灯的小木屋。在即将接近之际,他们闪身躲到林中的暗处,慢慢来到窗边。
      透过矮窗向里望去,不大的屋子内,一个黄衫云鬓、模样甚好的妇人坐在床边。床上躺着个七八岁的男孩,面色烧的绯红,额头满是汗珠。
      他娘亲掏出丝帕擦掉他脸上的汗,在一边不禁低声抽泣。
      屋里药味甚重,妇人背后的角落里还放着个浴盆,盆内沉着块石头。那石头通体泛着暗黄色的光,周围不断涌起水泡,在水面荡起一层薄烟。
      “赤云石么?”江谷雨注意到那件东西,压低了声音问道。
      顾生一见状,轻哼一声。“是啊,不过看那孩子情况不太好。”也不知是何病症,为什么非得用赤云石。他思索了片刻,又道:“我想进去看一下。”
      他会意,闪身从屋门跃进去,落地的时候没一丝声响。足尖再起,手指点住那妇人,让她再不能动弹。
      顾生一随后进屋,来至床畔。
      “你们是何人?”她身子虽不能动,但话还可以说。听后面脚步声靠近,却看不见对方的容貌,不由哀求道。“莫伤我儿性命。”
      “赵夫人别怕。”顾生一笑笑,伸手付在那男孩腕上,又搬开他嘴巴看了看舌头。“我们是过路的大夫,有些事情想探寻一下。”
      转身走到桌边,桌上放着个药碗。他端起来拿手指沾着尝了一下,眉毛一拧,问道:“这药方是何人开的?”
      黄衫妇人颤了颤身子,小声说道:“人是老爷请来的,我并不认得,只记得那人姓范。”
      果然是他。顾生一冷冷一哼,又问:“那也是他让你们偷换赤云石来治病么?”
      “不是的。”那妇人眼睛一闭,滚下泪来。“按那方子吃了几日,孩子仍不见好,老爷心里着急,便私自拿了那东西来用。”
      “荒唐,你儿子是阴阳俱虚的弱症。”放下药碗,那里面的汤药洒出不少,顾生一不悦道:“那丑□□的药方一向刚猛霸道,七八岁的孩子怎么能吃?而赤云石虽是驱寒调气血的好东西,但拿来泡浴会激发药性的功效。两下夹攻,是赶着让他投胎么?”
      闻言,那妇人身子微晃,还来不及说什么,屋外忽进来一人。
      “阿离,我把药带回来了,儿子可还——”话未说完,那浓眉高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一愣,然后厉喝道:“来者何人!”他正欲拔出佩刀,脖子上的皮肤却感受到金属的寒意
      江谷雨从房间较暗的地方出现,手中的剑一横,正架在他要害。“赵当家莫慌,我们没有恶意。”
      他动作甚快,赵承邦没来得及躲开,只能处于受困的状况中。眉毛立起,他甩着另一只提着的药材包,低喝道:“我赵承邦江湖上一向光明磊落,若是寻仇,你们怕是找错人了。”
      顾生一笑出声,走到木盆前俯身拿走里面那块石头。“我们不是来寻你,是来找它。”
      赵当家身子一震,脸色瞬间煞白,声音不由放的更低。“是——青门的人?”
      笑意不减,他拱手施礼。“在下顾生一。”
      此地虽远离青门,但日前的事江湖上早已宣扬开来。若他是顾生一,那么挟制着自己的这个人,就是青门的叛徒江谷雨了。
      赵承邦见两人模样年纪跟外面说的相差无几,便也不起疑。“你们来此有何目的?”
      顾生一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却并未正面回答他。“赵当家,我们做个交易吧。”
      赵承邦闻言一怔。“交易?”
      “你儿子的病由我来治,治好之后赤云石便归我所有。”他柳叶眼飞扬,笑道。
      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赵承邦遇人无数了,对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大夫,他还是警惕的。“我凭什么信你?”
      顾生一不恼也不急,淡淡说问道:“令公子服了范□□的药两日就高烧不退了吧?”
      那人身子一僵,不答。
      “后来你把他泡在放了赤云石的浴盆中,他人就昏迷了,到现在还未醒来吧。”
      “你、你如何知晓?”话说的没了底气,显然是被料中了。
      “赵当家不信我无妨,只是令公子这病,再拖几日怕是我师父来也治不好了。”
      话音刚落,那被点了穴位的妇人却突然泣声开口。“老爷,就让他们治吧,孩子已经拖不得了。”
      咬了咬牙,赵承邦无法,终是松了口。“好吧,我答应你,只要我儿病能痊愈,赤云石你们拿走便是。”
      江谷雨撤回剑,退后几步拱手道:“失礼了。”
      他鼻内一哼,上前解开夫人的穴道,见母子二人无恙,便把手里的药材放在桌上,却不想这举动惹恼了那个顾大夫。
      “扔出去!”这是按那癞头医范进开的方子抓的药,顾生一心里很是厌弃,颇为不快的说道:“药方我会重新开,从此刻开始,再不要拿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

      .......................
      在治病救人这方面,顾生一将他的怪癖发挥的淋漓尽致。病患模样要好自不必说,连站在屋子里的人也得顺他意思。
      那赵当家年已四十,人是个大老粗,连着几次被他哄出门外,气得直跺脚,却再不敢进屋来。偶尔趁着镖局无事来探望,也只能立在屋外探着脑袋看看。
      他忍气吞声不抱怨也是有原因的。这顾大夫脾气虽古怪,但医术却没话说,只针灸喂药半日,他儿子的烧便退了,又连着两日服下新配的汤药,气色看着也好了大半。
      江谷雨低头,桌上是赵承邦刚送来的药材,是按新方子抓的,而那个开方子的人正坐在对面,端着茶碗不急不躁。
      “你这逐客令下的莫名其妙。”他抬头看向窗外,赵承邦正站在院子里,跟他的外宅夫人商量着什么。“那赵当家倒真忍得住。”
      “治病救人,眼睛得干净。”顾生一不以为然,行医数年,这是他一向的习惯。
      江谷雨也拿起茶杯,想起来什么,问道:“那范进跟你有什么过节么?”
      柳叶眼扬起,他冷哼一声。“算是吧,小的时候曾见过一面。”放下杯子,他复又开口。“几年前江东闹时疫,师父带我去那边开医棚救人,正巧遇到了范进。”
      脸色带起嫌恶,顾生一仿佛提起此人都觉脏。“他想借此机会跟我师父斗医术,师父没答应,他便也开了个医棚治病。但他治病药里参着毒,时疫虽好了,人身上会起脓生疮、皮肤溃烂。结果到最后,凡经过他手的病人都跑到师父这边。”话一顿,又道:“医棚里又是惨嚎又是脓血,人人看着都像是下了油锅滚过一样。”
      江谷雨闻言皱眉,江湖上只言范进为人不正、医德不佳,却不想治人的手段如此毒辣。
      顾生一对此不想多提,扭头看看床上的人,那赵小公子面色缓转,气息渐稳,想是已经好了大半。
      “人何时能醒来?”他饮口茶,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
      “大概明早吧。”想了一下,顾生一又道:“他醒了只要按方子吃段时间就没什么大碍了。”
      明白他的意思,江谷雨收回的视线投向窗外,刚才还在外面说话的两个人已经走了,便道:“那我今夜去一趟广隆镖局。”

      .......................
      夜深人静的时候,江谷雨潜入了广隆镖局,将一封密函放在赵承邦的案头,那里面是有关后续调养的新方子跟辞别信。
      沿原路返回,在城郊竹林外远远便看见一身白衣的顾生一。他牵着两匹黑马,长发衣袖舞在半空,清冷的月光从侧面洒下,勾着那有些瘦削的身体轮廓。
      “已经送到了?”见到来人,他白净的脸上漾起笑意。
      江谷雨落地,点点头。“嗯,送到了。赤云石呢?”
      其实那石头自顾生一从木桶里捞出来就一直在身上。
      赵承邦是个真性情的人,既然双方允诺,便在不疑心。他本不贪图这些,东西拿走便拿走,只要儿子的命无忧即可。
      也是出于敬佩赵当家为人的坦荡,他们离行前虽没面别,但还是把信送到对方的府上。
      掏出怀中的东西,顾生一递给他瞧。“在这里。”真正的赤云石只有手指般大小,正好装在月白色绣着竹叶的钱袋里。
      江谷雨看着,人不由愣住了,他本以为这还回去的东西那人已经扔了。“你还留着?”心底柔软的角落被触动,他笑起来。
      笑而不语,他眉梢眼角都带着说不尽的春意,跟这已经入秋的季节格格不入。收起钱袋翻身上马,顾生一低头看着那人,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走吧。”
      江谷雨见状,亦跟着上了马背,拽着缰绳问道:“眼下我们要去哪里?”
      “往南走,回医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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