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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五脏六腑 ...

  •   陆久沉默地思索,就在白芨以为她会拒绝自己的时候,她开口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不确定,不过可以试试,而且必须要等我到枯荣期之后才行……不过我倒是想问你。”

      “你要原来的身体,但你还是原来的你么。”

      陆久没有得到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她压根没有理会正在适应新身体追着尾巴转圈跑的老鼠,从老鼠洞里摸出来了存粮,一小堆谷子,看样子那只小耗子是被冻死的。

      门外风雪交加,溯风凛冽,恰好这庙宇坐北朝南,这风从西边刮来,那一面刚好是墙壁,挡了不少的风,不然这屋子里还会更冷。

      这次她刚刚重生没有多久,与身体的契合度还不高,根据交易的内容,在她融合的一小段时间里,她的身体会恢复到最佳状态,因为她每次挑选的都是各种无人关注的死者,他们往往……死得比较惨,冻死算是最好的死法了。

      包括和白芨的对话在内,她在适应自己的身体,以及锻炼自己的语言能力,等到她觉得差不多的时候,陆久就果断地行动起来。

      屋子里有不少的茅草,她取出一部分,搓成长绳,然后取出另一部分制成蓑衣披在身上,白芨的衣服太单薄,等一下出去会撑不住。

      在她翻找的时候意外找出一个簸箕,她走进只剩下西面一堵墙的院子,用簸箕扒走一堆雪,白雪覆盖下的植物还是一片绿色,只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一小片都是些什么植物。

      三篇心形的叶片排列成伞形,贴地生长,还保留着几朵淡紫色小花的红花醡浆草,全草可入药,治疗跌打损伤、止血等,但多食用会植物中毒,她顺手采集了一点。

      花心黄色,花瓣小巧雪白,一丛丛长在一起的附地菜,焯水后做包子或饺子馅都很好吃,全草晒干药用,以水煎服可治疗胃痛、缓解吐酸水的问题,新鲜的附地菜捣烂外敷则能消毒解肿,陆久从根部掐断一株收起。

      叶片扁圆而光滑,仿佛一片片缩小的荷叶,覆盖了大片大片的土地,陆久摘下一片放到鼻尖轻嗅,有着淡淡的香味,是天胡荽没错了,既可全草入药消肿解毒、清热利尿,治疗跌打损伤等,芽叶又能炒食或煮汤调味,做香菜使用。

      陆久收起一些天胡荽,心中微沉。

      这三者都是凡物,并且广泛分布,几乎随处可见,但季节不对,红花醡浆草的花期在初春到初冬,而附地菜只在春季开花,天胡荽的花期和附地菜有一小部分的重叠,被红花醡浆草的花期完全涵盖,而天胡荽只有叶子,看不到花。

      思索片刻,她将刚刚找到的谷子撒进去,簸箕盖在上面,用一根小树枝支撑,树枝上栓着细细的麻绳。

      等待鸟雀的时间里,陆久又去寺庙外,顶着风雪清理了些许地方,重点找这三种植物,结果却是一模一样。

      植物的生长期不会骗人,红花醡浆草只有最冷的两个月不会开花,附地菜的花期是整个春天,天胡荽则是初春到夏末,如果这场风雪是春季到来,那就几乎是整整一年,但如果是真的春天到来,为什么和附地菜花期有部分重叠的天胡荽没有开花?

      陆久没有问白芨任何事,白芨知道的事情还不一定有她多,她重来这么多次,早已学会根据建筑、口音、植株、服饰、文字、钱币样式等等诸多随处可见之物判断自己身处何地,又是哪朝哪代了,完全无需去问任何人。

      她自己就是一本字典。

      简陋的陷阱里陷入了三只麻雀,她取出其中两只,仔细看了看啄和脚,又扒开羽毛观察,最终轻轻按住麻雀后颈的脊椎一扭,如法炮制了两只之后,剩下一只被她放走了。

      这两只一只年纪过老,一只羽毛蓬松,身体腥臭,都活不了多久,放走的那只是个年轻健康的小麻雀。

      在自身尚有余力活着的时候,不杀幼崽,不取幼苗,方为自然之道。

      寺庙不可见血,虽然已经没有大部分墙面的后院已经不能算庙的一部分,但她直接在后院处理,走出来的时候势必要经过正堂,所以她走出庙,在庙宇门口的树林里将麻雀开膛,刀是庙里找的,只有刀柄上的一指来长,断的很整齐,一看就是蹦裂之后被人丢下的,陆久将麻雀放在上风口,以麻雀做饵,再次制成一个简单的陷阱。

      这次抓到的是一尾狐狸,狐狸身边躺着一只兔子,兔子的喉管上是致命的伤口。

      “你有些贪心啊。”陆久来到狐狸身边,抱起狐狸摸了摸:“你打算怎么带走这么多东西呢,小姑娘。”

      这是只正在哺乳期的母狐狸,被称作小姑娘的少妇狐狸在陆久的怀里发出细细的叫声,一点都不害怕的盯着陆久。

      陆久还在身体的适应期,根据交易内容,她在此期间的一切因果都会被掩盖篡改,她这段时间做出的任何举动都会被扭曲成合理并理应发生的。

      而且无论何时,在某种程度上,她想要的都会以一种方式得到——无论祸福旦夕。举个例子,哪怕她做的陷阱再烂,只要她自己认为那是个陷阱,就一定能抓到东西。

      她没有拿走狐狸妈妈的猎物,她只是将那只白兔子扒了皮,然后打开兔子的肚子,将一只拔毛的麻雀放了进去,那只病的被她埋了,接着她揉了揉正在盯着白芨这只老鼠舔嘴巴的狐狸,把扒皮的兔子递给她。

      “走吧,小姑娘。”陆久最后揉了一把狐狸的屁股,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占便宜的狐狸一步三回头的看她,似乎在奇怪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安心又温和,像是可以在太阳底下晒肚皮睡觉的午后。

      披着蓑衣的女子拎起兔子皮,将皮卷起来塞在怀里,这只兔子长得巨肥,估摸着可以做两双手套,就是不知道这里白色是不是禁色,如果是还得多费一番功夫将皮毛熏黄。

      在一些地方,因为丧葬习俗的缘故,白色和黑色被作为禁色,日常不可穿着。

      仙人自然可以不管,但陆久现在只是个凡人,她一向对自己的身份认的很清楚,在其位谋其政,在其位谋其职,陆久极有自知之明,她从不仗着自己的认知好高骛远。

      陆久用稻草给自己编了一双草鞋,外面一片风雪,她双足赤/裸,就这么被走出去过一阵子估计冻得只能把脚砍下来了,之前她给兔子扒皮的时候看到南边隐隐有一个镇子的轮廓,她打算去看看能不能将这兔子皮卖了。

      她当然可以拿走狐狸的整只兔子,但这么做很可能导致狐狸一家死于这个冬季,更何况,这漫长的冬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久,食物缺乏之下,她现在保不住吸引力十足的肉食。

      “说起来,好像在寺庙上香要许愿的吧。”陆久最后一次路过神像,她也没有什么愿望,只是忽然想起感觉到有趣,此时她目光扫到在门口拼命探进来的阳光,想出来一个愿望。

      她对神像说道,温温柔柔的样子。

      “……我希望你可以晒到太阳。”

      她走后,在神像上浮现出微小的光芒,那光芒暗淡而微弱,他飘到那一堆香火前,便如同快要熄灭的火种加入木材,开始稳定的燃烧,光影凝结成小小的人影,那人身长不过一指,却眉目精致,衣着华美。

      山神在这里无数年月,听过人求子孙安泰、金榜题名、加官进爵、姻缘美满,却从未听过有人对自己、为自己许下过如此温柔的愿望。

      他本来是看这小姑娘在大冬天里睡着,想去叫醒她,但她好像睡死了一样怎么都醒不来,再之后她身边突然出现一灵体,他这庙宇虽然破败,但也不是什么孤魂野鬼都进的来的,他看那灵体一直默默守着那姑娘,以为是她的守护灵,又发现那灵体快要消失,不忍之下还帮忙稳定了一下她的存在。

      山神看不到陆久身边被扭曲的因果,因此被强行合理的扭曲成了一个美好的误会,白芨不知道,在上辈子自己死亡之前好心叫醒她的人,正是眼前这位快要消失的山神。

      上辈子山神叫醒白芨之后,白芨并没有给他上香,本就淡薄的存在之力被消耗殆尽,他叫醒了将要死去的白芨,自己却消散于世间。

      原本是庙宇南边的小镇一直都有人在祭拜他,但不知怎么,突然就没有人来了,像他这种依靠人信念凝聚的存在,没有人记得就自然会消失,他很想知道山下的小镇里发生了什么,但自己力量微弱,一直帮不上忙,他之前连形状都无法维持,也叫不住陆久,但那姑娘是个机灵的,她的样子明显看出来了什么,山神叹了口气,只能祝她安好。

      陆久趁着白天往山下走,在路途中意外发现了一块插在雪地中的板车,板车的轱辘已经掉了,她索性把板车拉出来铺在地上,直接坐着滑下了山,这段路以前估计常有人来,很是宽敞平坦。

      这是个在群山包围之中的镇子,小镇周围很是平缓,陆久从板车上下来,她估摸着这东西修修还能用,便将之藏在了树林中。

      镇外没有什么人,陆久绕着圈子走,一边走一边记着地形,她走到靠里的一条街,街上还零零散散的有些开门的商铺,行人一个个来去匆匆,没人注意到穿着蓑衣的陆久,陆久也没露出任何古怪的神情。

      她本来想趁机找个地方把兔皮出手的计划在看到第一个人的时候就被搁置,陆久开始假装自己是个普通的过路者,继续慢慢走着。

      迎面而来的行人胸口大开,内里五脏六腑清晰可见,但他衣着却完好无损,陆久能清晰的看见他跳动的心脏、因喘气而蠕动的喉管,消化食物的肠胃,略显病态的肝脏……

      白芨从她胸口冒出来看了一眼,就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刷地重新躲了回去。

      见到她这个样子,陆久估计她也曾经来过这个镇子,而当时这里的人都是完好无损的,现在不知怎的变成了这样。

      陆久目不斜视的往外走,眼角余光将周边商铺的状况尽收眼底,商铺老板们也一个个胸膛大开,五脏尽显,但他们状态却不一而论,茶楼伙计肺部杂色颇多,从杂货铺中走出的大户家仆心脏极小而漆黑,成衣店的老板娘长着一双绿豆小眼、精光四溢,心脏却是橙色为主,有些发红……

      这些颜色是指病症?还是映照内心?他们自己看得见吗?自己在他们眼中是什么样子?

      脑海中思绪不停,陆久面色不显地走到了小镇边缘,此时这里已经起了一片浓雾,陆久不抱希望的伸出一只手,装作无聊的从旁边的木桶上团下一团雪,然后向着雾气扔去,扔出雪球的一瞬间她就开始转身,好像这不过是她随手所为,她并没有去看雪球的结果,只听传来一声雪球落在坚硬物体上的声响。

      果然,这雾如她想的一样,那雪估计扔在上面就被砸碎了,如果是直接落进雪地中,则不会有这样的声音。

      转身之后,她换了条商店街旁边的路走,正当此时,她背后响起人跑动的脚步声,背着重物才有的沉重呼吸,陆久没有提速,那人眨眼间就超过了她,她略略思索,没有犹豫就跟了过去。

      她看到那人转过一条小巷才开始跑动,陆久的步伐极轻、又快,若不是她此时还无法准确的控制肌肉,她完全可以做到踏雪无痕。

      陆久不紧不慢地坠在他身后,那人背上是一个药篓,还背着一捆柴,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陆久每次都在他刚刚转弯的时候转过上一个巷口,这么几次下来,他们来到了一靠近镇外的房屋,上面挂着一陈旧的牌匾,写着药字,陆久走过去,看到那正在给背着柴火的少年称量的店主,眼睛忽然一亮。

      随即迈步走入店中。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妈呀终于进入第一个副本了,前面没一章废话orz
    对这些植物感兴趣的可以去路边绿化带和小区花园找找,很多野草之所以被叫做野草,只是因为人不认识。
    发现不小心复制多了一段,删了。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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