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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空白遗诏 ...

  •   重熙四年七月,光韶与雪北正式签订停战条约。同年十二月,雪北王薨,雪北王世子继承王位,之后就是同光韶保持长达五十年的友好往来。
      重熙四年八月中旬,帝国军开始退兵,凯旋归帝都,我同我爹先回去帝都面圣复旨,南宫澈殿后。大队人马离开绝境长城走了半天,我才讶然而醒:啊,忘记告诉南宫澈,我有孩子了。不过,南宫澈也不过是迟半个月,我作罢。
      回到帝都,谁知道比沙场征战更加累:凯旋庆典,嘉奖赏赐,升官发财,酒席三巡,宾客盈门……最大的赢家莫过于南宫澈……而我的辛劳功劳,都因为经常窝在军营被窝里,而冲淡了。
      庆功夜宴上,宫里热闹的程度,不亚于新春过年。南宫大将军稍微露一下脸,就被他家夫人接回南宫家静养。我爹是苦闷的,他只能喝药,不能喝酒。剩下南宫澈成为宴会的主角,唯一可惜的是,这角儿不喝酒。
      这一顿饭吃得我不舒服。
      害喜闹得慌。
      我躲到一边去呼吸新鲜空气。
      不知道何时,君清倩从女眷席上走过来:“恭喜南宫小姐。”
      我摸着肚子,挺直腰板,算是行礼:“君小姐。”
      我还以为君清倩有话要说,谁知道她打了招呼说了两句无聊的话就离开。君清倩不提君清瑜,不提敏德,同平时没有区别。作为君家女儿的她,知道全部,又或者她一无所知。她的眼神飘渺而深远,让我隐隐觉得不对劲。这种感觉太复杂、太阴冷,仿佛面对着想要得到的猎物,我还没有来得及体味,它已经消失无痕。我忽然有种时曾相识的错觉。
      正当我专心想事情的时候,有人从身后拥抱着我的腰:“今晚终于可以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他的手搭在我的腰侧,笼到我的肚子上面。
      我斜视着目光,偷偷看着小南宫将军。
      南宫澈脸色带着窒息的微红,只是很快,那种微红变成了夜白:“你——”
      他的手正一下一下摸着我的肚子,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我发出两声“嘿嘿”笑意。
      天没有变颜色,南宫澈已经变了天。他双手放松了一点点,扶着我的腰,带着恨不得咬死我的无奈:“南宫透,你说……”
      我拧了一下身体,从他怀里跳出来:“没事,宝宝很健康。”
      “什么时候的事情?”
      “……”
      “不记得?”
      “记得,记得,让我想想——”
      “你这个样子还上战场!还打战,还到处乱跑!!”
      南宫澈咆哮。
      南宫澈激动了。
      我郁闷啦,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南宫澈身边。
      我被南宫澈吼得心惊胆战,四周无处可去,唯有回家睡觉。
      南宫家终于有点人气了,这里有我爹,我爹两位夫人,还有就是司徒薇儿……我偷偷探视我娘的房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今晚不能同我娘谈谈“孕妇心事”。我就回去自己的房间。走到房间门口,却看到从房间窗户窜出来一条极快的人影。
      我差点叫了起来,刚好月色朦胧看到小偷的模样,才捂住了嘴巴:“司徒非,你干嘛?”
      人影正是司徒非。
      “嘿嘿,丫头,借你一样东西。”
      我看到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个镯子。
      镯子是南宫澈的。
      那一次,南宫大少爷英勇为保清白从红袖天香跳下来,我拉着他,他掰开我的手指,我从他的手腕中拔出这一个镯子。南宫澈没有向我讨,而我一直把镯子丢在房间首饰盒,可能南宫澈本人都不知道镯子在我这。
      我看不出啥:“值钱吗?”
      “有钱都买不到!”
      “哇,还给我!”我故意叫着,“小偷,有小偷!”
      “……”司徒非捂着我的嘴巴,“臭丫头,想死!跟我过来。”
      司徒非的目的地居然是皇宫。我才刚从里面出来,现在又被他拉着回去。司徒非不知道哪里来的令牌,居然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他不是向着夜宴的宫殿走过去,而是往北走。凤皇城的北面越走越荒芜,守卫也越来越稀疏,那是最高最神圣的地方——神望塔。
      深黑的高塔,明皇族的神楼,庄严而肃穆,日月光暗。
      塔前的九十九级台阶。
      台阶尽头,空荡荡的,连黑羽卫也调走了。
      我看着司徒非。
      他有阴谋。
      塔楼的大门半开,停在门边的人,坐着轮椅上面,羽白色的袖子就好像天鹅的翅膀,长长垂落在地上。他柔和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然后就接过镯子,袖子里面露出的手轻轻用力抚摸了一下:“你们留在这里,我同华年上去。”
      司徒非没有反对。
      华年就带着他转到门里面。
      我还不算太蠢钝:“那个,那个,那个就是空白遗诏!?”
      司徒非瞪大眼睛,有点惊讶,有点诡异:“叫得那么大声干嘛,是不是想被黑羽卫发现!”
      我掰开他的手指,呼吸,呼吸。
      “丫头,你知道对你没有好处。”
      “现在我知道啦。”
      “又怎么样?”
      “我知道了一半,你就要告诉我另外一半。”
      司徒非不乐意:“不告诉你。”
      “我就大喊,让全皇宫的人都知道!”
      “你,死丫头!”
      我摸着台阶,坐下。
      司徒非在前面望风,一边同我说:“你知道明太皇太后的身世吗?”
      这光韶人,都知道的常识。
      我很耐心:“知道,紫微帝的皇后,辅助了三朝皇帝,她也是神姬帝选择的孙媳妇,相当倚重她。”
      “对,表面确实是这样的。”司徒非脸色有点风僵,“但是,神姬帝是多疑的皇帝,他从来不信任任何人。神姬帝欣赏明太皇太后,但是同时也忌惮她。因为明太皇太后的亲娘是朱氏的小公主,而神姬帝始终担心明太皇太后权位心太重,会成为第二个颠倒阴阳、混乱朝纲的朱氏。空白遗诏是神姬帝的东西。神姬帝就把空白遗诏给紫微帝的皇妃盛氏,可以随时废黜明太皇太后。空白遗诏,并非传说中空白的东西,而且刻在玉器上的废黜诏书。那时候的黑羽卫统领是轩辕那颜,忠于明太皇太后。那颜逼死盛贵妃,得到空白遗诏。君千澜成为黑羽卫统领,才知道空白遗诏。”
      历史证明,神姬帝是疑心病重。明太皇太后一生忠于明皇族。明太皇太后甚至把轩辕那颜都灭了。
      我背后凉飕飕的:“那个空白遗诏,原来一直在黑羽卫。黑羽卫就非常邪门,统领都没有好下场,轩辕那颜是,君千澜也是。太靠近皇族的秘密,都不得好死。”
      司徒非说:“神姬帝是光韶历史上最神秘的帝皇。他自小对神姬帝很着迷。”
      他,指的就是南宫崇仪。
      标志为“死去”的人,我们都不方便用过去的称呼。
      我惊讶失言:“对神姬帝感兴趣的人,都不得好死啊!”
      司徒非说:“神姬帝走过的地方、喜欢的东西,他都一清二楚。神姬帝喜欢皮影戏,他也学着玩皮影戏。关于空白遗诏的传说,他就更加想知道内情。所以,君千澜才拿出空白遗诏。君千澜的死,同他有关。那么多年来,他都觉得是他害死了君千澜。空白遗诏,一直是他的心病。”
      我挺无语的。
      我爹说,南宫崇仪不是正常人,不走人间道,果然精准。
      忽然,穹苍深黑的夜空,缓缓平流而动的空气中有着纹丝颤动。我的脚步一歪,捂住胸口忽起的跳动,呼吸渐渐急促。脚踏之地明显骚动起来,底下仿佛万流汇集,从神望塔那边向着外面扩延。周围的树木花草,以及蛰伏在黑夜中的小动物,都骚动起来,发出可怕而且绝望的声音,一刻钟之后,四周居然一片死寂。这是地震的征兆。
      司徒非没有一点异样:“怎么啦?”
      我的胸口一阵一阵发紧:“有声音。”
      司徒非紧张:“听见奇怪的声音?”
      我看着司徒非,点头,倾听无声,又摇头。
      “不要听!”
      我立刻被司徒非捂着耳朵。我的脚底下涌出一阵颤抖,沿着身体一直到了头脑,身体深处发出一些很奇怪的震动声音,只有我听见,其他人都听不见。而后,我就呕吐了出来。
      一口鲜血。
      嗡——嗡——嗡——巨大的声音响起来。
      轰然而起的钟声。
      神望塔,无上天钟,沉寂了一百年,再一次荡响。
      地面笼罩一片黑色。
      我舒服如常,仿佛刚才的身体不适只是幻觉。
      我望向司徒非。他望向神望塔的楼顶,脸色白得颤抖。我也看过去,神望塔有种看不见的迷雾,瞬间之后,从神望塔最高的一层墙面上延伸出一速光线,在黑色的夜幕中无限扩大,甚至在整个帝都都能看见:墨色天空,印出一幅透着雪雾色的画卷。
      空白遗诏。
      这个就是神姬帝精心设计的空白遗诏。
      我顿时呆了,接着是释然。
      司徒非那张脸又白转红,又红转白,看着天空画卷舞台,有点不可置信:“怎么……那么辛苦,让他进来这里,只是变换一个更加大的舞台……”
      我能理解,不过,已经笑爬倒在地上。
      南宫崇仪就是南宫崇仪,不走人间道!
      以后,空白遗诏不复存在,空白遗诏已经不空白了。

      听说,那天晚上是三十年一次的天狗食月,帝都发生大地震,只有孕妇和小孩子、老人才能感受到。不过,地震很快就过去了,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听说,那天晚上皇宫大乱,天钟巨响,是上天的一种警兆。
      听说,皇宫丢失了宝物,太上皇震怒,黑羽卫千里追缉犯人到了大西北,誓死不回。
      听说,宫门守卫识破了某位造成动乱的人物出入皇宫的假令牌,黑羽卫的老大轩辕菱云天天守在司徒家,害得司徒家苦不堪言。
      听说,帝都百姓当天看到天空中一片浮光,幻变五彩,一幕一幕上演的折子戏,居然是《白蛇传》。
      听说,当天夜里星空显示了离奇天象,只是最伟大的史学家都解读不了天象的含义。
      听说,有太多的听说,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夜空中的《白蛇传》,引得无数的翻云覆雨,而我作为旁观者,居然被司徒非一夹带,就变成了“共犯”,一下子拉到了天门池。夏去冬来,春又至,一住就是一年有多。
      如果神姬大帝知道自己得意之作,被那个不走正道的人弄成了三十三幅画面,转换成了折子戏,并且在央央凤皇城之中、天下人的眼皮子底下即兴演出,非气死他不可。
      开始,司徒非他们说帝都风声紧,而且宫门守卫知道我同他一起进去皇宫的,不敢让我下山。后来又看我大腹便便,说我不方便走动。最后我家的宝宝出生了,他们就把我家的宝宝当做宝贝,整天搂着抱着,不让我带着回去。于是,我就苦逼着等着,而南宫家的人还不知道我跟着司徒非在天门池,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够走上来。
      我忽然想明白,为何当年我会在这里住了三年,而逼着司徒恩恩上来找我了。
      司徒非他们根本就不理会人家的感受。
      我~~~~(>_<)~~~~
      司徒非就是不停地被司徒恩恩骂着:“司徒非,你个小子!自己一走了之,留下烂摊子让哥哥姐姐……硬逼着小透留在你们这里,当年还不够受教训吗,是不是还要敲醒你的脑袋!”
      长姐如母,就是这样的写照。
      宁静安逸的天门池,太阳光第一线照射过来。
      有人依靠着门框,以初为人父的别扭姿势抱着雪团一样的娃娃。粉藕的孩子嘟嘟的小嘴一笑,眼睛就水汪汪亮,晃动的小手拉着来人的落下的发梢,小粉臂上挂着一只偏大的镯子。镯子恢复了莹白透明玉色,圈圈内侧手工雕刻着三十三幅《白蛇传》的经典图案。
      这个镯子,世间独一无二,价值不可估计。
      南宫澈的笑意渐渐清晰明亮,松了一口气:“还好,咱家的宝宝不像他亲娘的无赖性格,否则我就惨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空白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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