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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狭路相逢 ...

  •   何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我反思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为何总说我傻?我到底哪点傻了?”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正在正经温书的谌宣朗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半天没说上话,

      “宣朗弟弟?宣朗弟弟?”何昀纳闷地叫他,谌宣朗一边笑一边摆手,“别问了,你这个样子更傻了。”

      何昀还待再问,马先生已经进屋了,何昀只好噤声。

      谌宣朗难得畅怀大笑,好容易抿住嘴,翻开书。马先生是讲《礼记》的。虽然他人比朱先生亲和许多,但是《礼记》要学三礼,《周礼》、《仪礼》和《礼记》,加起来字数是《诗经》的几倍多了。他就是再亲和,姚士陆见到他也开心不起来。

      马先生也听说有个神童开蒙一个月就从“天”班跳到了“玄”班,走上讲台特地看了一眼,在后排找来找去却没找到,反而看见一个愁眉苦脸的姚士陆,他目光梭巡,口里问道:“谌宣朗何在?”

      “学生在这。”谌宣朗低眉垂手站起。

      马先生看着倒有些奇怪了,这神童年纪看上去也不小了啊?想来或许是开蒙太晚,被家里给耽误了。想到这儿,他语气更加温和地劝勉了几句:“你先坐吧。你从‘天’班跳上来,底子和别人还有差距,往后还要更加努力。”

      谌宣朗乖巧地应下。马先生愈发对这知上进的蒙童有好感,注视他的目光几乎和注视何昀一样脉脉含情,谌宣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是尽力露出做出专心致志听课的模样。

      下午这帮学子又要去学习君子六艺中的“射”。他们都还是群小不点,腕力还不够,武学先生也只是发给他们一人一把小木弓,让他们先试着拉弓。

      一上午浑浑噩噩的姚士陆陡然打起了精神,和大部分学子一样跃跃欲试地拉弓。何昀却练过几次,是知道痛的,若不是有先生盯着,碰都不愿碰。他用手帕裹着手拿起木弓,又想起谌宣朗,看他要徒手开弓,劈手夺过木弓,“宣朗弟弟,你不知道轻重,这样开弓很容易就把手拉破了,你还是用个帕子裹着吧。”

      谌宣朗下定决心自然不是何昀一个小孩子拦得住的。他执意抢回木弓,“难道上战场了还要用帕子裹着手才能开弓?手上不磨出茧子,如何拉得好弓。”

      何昀被他一番话说的自惭形秽。他隐隐想起叔叔那双大手确实结着厚茧。何昀不是怕吃苦的人,寒冬酷暑吊着手腕写大字时,从来没有抱怨过,但是他于学武一道总是兴趣缺缺。可是既然谌宣朗喜欢,干嘛拦着他呢。

      想到这里,他就安心看着谌宣朗按照先生的吩咐慢慢将弓弦拉开,反反复复练了多次,下课前总算能拉开八成了。

      下学坐马车回去时,何昀便同他说:“先生教五射无非是礼仪,你若真想学写上阵杀敌的功夫,还是跟叔叔学吧。”

      “他说等过些日子我身子骨扎实了,就开始教我武功。”谌宣朗说。

      何暄垮着小脸,大声说:“我也要学武功!我也要学射箭!”

      “暖暖你才罢了,绣个花扎着手都要抹眼泪,还要去学射箭?你哪吃的了这苦头?”

      何暄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本就不愿做女红,只是被书院的先生逼着,没有办法,当然要尽力扮可怜。若是让我做我喜欢的事,别说吃点苦头了,十个哥哥也拦不住!”

      她把歪理说得这样有理有据,何昀也被她逗笑了。“好好好,我们暖暖最厉害了。”

      马车行驶到何家门口,谌宣朗先下车,他们道别后继续向家里去。

      一下车,何昀就敏感地注意到家里的气氛不太对。娘治家很严,仆役下人都是经她调~教出来的,绝不敢随意嚼舌头。可是今日从他一进门就发现屋里的小厮个个都是眼中迟疑,忧心忡忡的模样,连他的小厮侍笔都几次欲言又止。何暄大大咧咧,什么都没发现,就挥手跟他告别回自己房里了。

      何昀本来想回自己房里,想了想脚下绕了弯往正屋里走,还没走到,就看到一个袅袅娜娜的女子弱柳扶风而来。

      何昀心中吃惊,竟忘了回避直直盯着女子看去。

      那女子也没有戴面纱,眉目含春,见到何昀愣头愣脑的模样,娇滴滴地掩嘴一笑,“可是何大公子?”

      “你是……?”侍笔正要附耳提醒,就听见一声呵斥:“越长大越没规矩了,见到你姨娘不知道行礼么?愣什么?”

      何昀顾不上震惊,连忙弯腰行礼,“见过姨娘,方才不知姨娘身份,冲突了姨娘,请勿怪罪。”

      何安哼了一声。那女子会心一笑,“大公子不知道妾身身份,何罪之有,快起来,切莫折煞了妾身了。”说着上前要扶起何昀,何安拦住她,“别理他了,你回你屋子去吧。”

      等那女子聘聘婷婷走远了,何安才语气硬邦邦地叫他起来:“昏定晨省都忘了么?还不去你母亲屋子里请安!”

      他负手走远了,何昀脑子里还嗡嗡地。想到爹爹的暗示,连忙带着侍笔一溜烟往正屋里跑。

      娘何夫人的大丫鬟清夏就在屋外站着。清夏一见了他来就说:“大公子,你可来了,夫人在屋里哭呢,怎么劝都劝不住,还不让老爷进屋。”

      何昀想到刚刚那位姨娘的样子又皱起眉,“清夏姐姐,咱们家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姨娘?”爹娘的感情一向很好,家里只有一位白姨娘,是父亲少时的侍妾,母亲过门后开脸做了姨娘。但她与父亲感情淡淡,一直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闭门不出,除了过年时一家人一起吃饭,很少露面。爹爹这么多年都没有纳妾,怎么突然……?

      清夏蹙眉,“奴婢也不知呢,老爷屏退左右和夫人说话,说着说着就被夫人赶出来了。”

      侍笔突然插嘴:“公子,小的原准备跟您说的,小的听老爷身边的大哥说了一嘴,昨个老爷和同僚聚会,回来时就把那位安姨娘带回来了,听说是同僚所赠。”

      “爹爹怎么这么糊涂!”何昀气得跺脚,想到子不言父之过,又掩起了嘴,“侍笔,你在外头等着,我去看看母亲。”

      “诶。”侍笔和清夏一起站在外头,担忧地看着他进去。

      “娘。”何昀一见到何夫人就拜下去,“儿子下学回来给您请安了。”

      何夫人面色苍白,唯有眼圈红着。她一见何昀就丢开手帕,抱住他哭起来,“我的儿!”

      “娘,您怎么了?爹爹惹您不开心了?”何昀抱着娘亲,抽出手帕给她擦眼泪。一提起何安,何夫人又皱起眉,用手帕擦去眉间的愁绪。“别提他了,我的儿,娘有你和暖暖就够了。”提到何暄,何夫人望了望他身后,“暖暖怎么不在?”

      “她跑回房里去了,估计又是看话本去了。”何昀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妹妹想转移娘亲的注意力。平时何夫人一见到何暄看话本,就要没收惩罚,还要絮絮叨叨数落她一顿,可这会何昀提起来,何夫人却含泪笑了,“那孩子没心没肺的,倒也好。”

      “娘,您先坐。”何昀扶着何夫人坐下,“爹爹怎么了?那位姨娘又是怎么回事?”

      何夫人沉下脸,“你见过她了?”

      “想过来正屋,路上碰见了。”何昀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是故意拦着你呢,你爹把她安排在后院,她好端端怎么跑去跟你偶遇?”何夫人捏着帕子冷笑连连,“你离她远一点,她想见你可没怀什么好心呢。”

      “是。”何昀先应下,又问道:“可是爹爹他怎么突然……?”

      一提起这个,何夫人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还连连咳嗽了几声,涨红了脸,“他说是同僚所赠,不得不收,还怪我不够宽容大度,没有主母的容人之量!十多年这么过来了!他一句不得不收,就怪我没有容人之量!”她眼圈迅速涨红,又落下泪。

      何昀慌忙上前抱住何夫人。何昀再怎么成熟,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见到爹娘闹成这样,也是心慌意乱。不能说爹爹的坏话,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娘亲。

      何夫人还在呜咽着控诉:“当年成亲多年无所出,我也不是没提过给他纳妾,他那会是怎么说的?有我一个就够了,如今全忘了不成?我不过埋怨一句,倒引来他呵斥了!”

      何夫人越哭越急,何昀束手无策,抱着娘亲也哭了起来,两人抱头痛哭了半天,何夫人才逐渐平复下来,抱着他摩挲着他的脸,温柔地哄道:“昀儿,快别哭了,是娘不该,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何昀哭得鼻尖通红,反过来安慰她:“娘有什么心事还是说出来好,儿子听过就忘了。”

      何夫人拉他坐下,问起书院的事情,何昀便绘声绘色讲起谌宣朗如何升到“玄”班,姚士陆又如何不学无术招来无妄之灾。何夫人听着也跟着笑,笑过后握着他的手说:“昀儿,娘不要求你上进,宣朗那孩子太苦着自己了,你不要学他。像姚家那小子,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开开心心,将来能混口饭吃,平平安安一辈子,就足够了。”

      何昀不懂这番话,姚士陆无论在书院,在家里,永远都是反面教材,娘怎么叫自己学他呢?但他还是乖乖地应下:“孩儿听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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