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凤》暮舟迟

18、又见凤凰

　　临邪幽幽的语调好似叹息：“你这样的美人儿，竟然会看上他这么个无趣的神君。”

　　绾瑟手上一刻不停地以清气逼向临邪，口中朗声笑道：“这可真是笑话，我不该看上他，难道该看上你？”

　　“那是自然，美人儿，咱们才是最般配的。”临邪终于不能够再从容地躲闪，开始召出体内浊气，与绾瑟相抗。二人表面你来我往地调笑，实则却是斗法斗得你死我活。

　　绾瑟只听得身畔唰的一声，她回首，正见寂遥一剑横扫向临邪，剑势狠绝，携着呼啸的风声而过。临邪纵身跃起，以掌为刃，猛地劈向寂遥。绾瑟见状急忙汇聚灵力，左一团清气右一团清气地朝临邪丢去，扰乱着临邪的身法。

　　“古渊和梼杌快撑不住了，你去帮他们。”寂遥忽然沉声道。

　　闻言，绾瑟朝身后看过去，果然见数不尽的堕落之魔将古渊和梼杌团团围住，他们显见是抵抗不得了。绾瑟望了一眼正和临邪打得难分难解的寂遥，咬咬牙，一面扬手用清气架起屏障，挡在群魔面前；一面从手腕上褪下那串西海龙宫里取来的珠串，用力抛向寂遥。

　　珠串带着晶莹的清气翻转而去，临邪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如临大敌般皱眉凝视着珠串。寂遥看也不看一眼，伸手将珠串引至手中，手中的潇何剑一时间威力大增，金光大涨，临邪的神色愈加严肃。

　　能做之事都已做尽，绾瑟不再犹疑，毅然转身，直直掠向古渊和梼杌。

　　“古渊，你可撑住，别叫我笑话你！”绾瑟说着调动出所剩无几的清气，强忍着体内的不适之感，发力将诸魔生生逼退出几步开外。

　　古渊注意到绾瑟的身子晃了晃，忙道：“神尊，就你那点修为，还是在边上看着吧，别浪费灵力了。”

　　“少废话！”绾瑟再一次不顾自身安危地调动灵力，手下毫不留情地将成群的堕落之魔化作阵阵灰烟。若只是要出去，并不难，可现在她要趁此番狠狠挫一挫这些魔君的锐气，必须伤到他们的根本，叫他们千万年内都无力威胁到三界才好！

　　沂落谷中打得天地色变，外头的小仙们只能瞧见灰烟翻滚，还有金光和盈盈清气夹杂其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知是谁惊慌失措地问着。

　　众仙叽叽喳喳的，此时有人“哎哟”一声道：“快看那儿，那是太子殿下和木齐神君吧？”

　　天边，白鹤翩然而至，上头果然是任诀与木齐。原来，沂落谷动静太大，天界里亦注意到了，是而他们下来查探。

　　“谁在里头？”任诀察觉到梧桐清气，不免着急，脚步还没站稳就已开口。

　　“回太子殿下，是寂遥神君、绾瑟神尊和古渊神君。”一帮神仙里头最沉稳的一个恭声道。

　　任诀眉头快打成了死结，木齐疑惑地问：“神尊殿下和二位神君怎么会突然进沂落谷去？”

　　方才答话的那仙讪笑着道：“小仙亦不知，是寂遥神君先来的，他不顾阻拦入了沂落谷后，神尊与古渊神君便赶到了。神尊也来问了问我们几个，知道里头是寂遥神君后就急匆匆地赶去。神尊殿下关怀三界、泽被苍生，小仙甚是敬服。”

　　众仙都感慨，此仙当真是好口才，好机变，内心纷纷感慨——真是自叹不如啊。

　　任诀沉声道：“木齐神君，既然神尊和两位神君都在沂落谷内和堕落之魔打斗，我们又岂能袖手旁观？不如趁此机会集结众仙，开谷进攻，将堕落之魔一网打尽！”

　　木齐的眉头深深皱起——堕落之魔岂是这样容易说灭便灭了的？若真如此，他们还何苦拖到今日。但是，沂落谷内的这几位毕竟在三界里举足轻重，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置之不理啊！否则，几位尊神倘若都被诸魔给逼到陨灭了，将来仙界还有几个人有胆子和堕落之魔抗衡？岂非要让堕落之魔轻易统领三界！

　　绾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死去的堕落之魔会化成浊气，周围的魔君一经吸食便功力又增。于是，他们虽将诸魔打死了不少，可剩下的这些却越来越强，越来越难以对付。

　　“死心吧！你们将我的美人儿留下，我放你们离开，如何？”临邪挑着眉笑问。

　　古渊狠狠扫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必妄想毁掉梧桐。”

　　临邪玩味地斜睨着绾瑟：“美人儿，我是真心想要你陪着我，与什么梧桐不梧桐的没关系。”

　　“你放心，永生永世，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绝不食言！”绾瑟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气势不减。

　　寂遥的剑快得像阵阵疾风，毫无预兆地刺向临邪全身。临邪的身法亦是极快，二人较着劲，谁也伤不到谁。

　　“美人儿，我晓得你快撑不住了，这是何苦呢？你若肯留下陪我，我不但将他们都手脚健全地放出去，还会好好给你治伤，一辈子陪着你，你说好不好？”临邪在打斗中偏过头，看向绾瑟。

　　绾瑟忽然出其不意地用她最快的速度冲向了临邪！寂遥在临邪身后，以珠串为潇何附上浓郁清气，急刺向临邪后心。

　　清气在临邪周身各处团团升起，临邪避无可避，只得将浊气召至体外凝成结界相抗。寂遥那一剑眼见着即将刺到临邪身上，绾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此时的临邪被前后夹击，他若想避开那一剑，免不了就要被清气蚀体；如果不想碰到清气，那一剑也便避不开了。

　　正当剑尖刺入临邪身体的一瞬，他的身体忽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了过来，一手握住剑身，反推了回去！

　　临邪的手被潇何剑锋利至极的剑锋割得鲜血横流，但他那一推的力量也不小，寂遥一时间向后踉跄了几步。

　　“寂遥小心！”绾瑟连连袭击临邪，使他无暇分身去伤害寂遥。寂遥站稳了身子，剑指临邪。

　　谷口的浊气又一次裂开缝隙，却是任诀领着百名神将而至。正将古渊和梼杌逼得退无可退的诸魔纷纷抬首，警戒地盯着来者。

　　“众将听令，”任诀收起平时宽和的笑容，竟也是不怒自威，“堕落之魔违背三界秩序，危及众生，即刻将其清除！”

　　“是！”仙将们齐齐应道，各显神通地与诸魔打了个难分难解。只是细看便会晓得，仙界中人显然是吃亏的。

　　临邪瞧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简直宛如那手并非长在他身上一般，云淡风轻地对绾瑟笑说：“美人儿，你既然不愿意留下，便走吧。再在谷里闹下去，对你们也没好处，趁我现在还没反悔，赶紧走吧。”

　　绾瑟深深蹙眉，她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沉睡六十年，把身子将养了回来，此刻已然又是耗损过度的情形。除寂遥外，众仙皆以清气修炼，在沂落谷里待得越久便越是对灵性有损。

　　今日堕落之魔被屠了大半，临邪手上的伤带着清气，对他来讲亦是不小的麻烦。此时再不见好就收，众仙只怕真的都要搭在这里头。

　　“即刻离开！”绾瑟扬声命道。

　　“神尊，这……”木齐有些犹疑。折腾了这好半天，才刚进谷就要撤出？

　　任诀却毫不犹豫地赞成绾瑟，发令道：“撤退！”

　　“撤退！”这声音在沂落谷内一声声回响。

　　临邪甩了甩右手上淋漓的鲜血，对诸魔道：“都停手，放他们走。”

　　显然，他在堕落之魔中的威严很足，此言一出，根本无谁敢有半分质疑，纷纷停手。众仙听到任诀叫他们撤退的命令后，本没有即刻停下，却见魔君那边先停手了，于是也陆陆续续停战，重新回到任诀身后列队。一行大小神仙，当真便如此浩浩荡荡地又出了谷去。

　　“美人儿，以后可不要再莫名其妙来找我打架了，美人儿还是温柔些好。”身后传来临邪的声音，但绾瑟并不打算搭理他。

　　见梼杌身上深一道浅一道的血痕，绾瑟略有些心疼，瞥了一眼寂遥。古渊受了不轻的内伤，却还勉强撑着来到绾瑟身边，中气不太足地问：“神尊，你没事吧？”

　　“我没事，寂遥你……”她正想问问寂遥的情况，话音未落，却见寂遥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绾瑟一把抓住寂遥的手，大喊着他的名字。

　　然而，有些事，并非她能阻止。

　　“瑟瑟，不要等我。”那清冷神君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叫她不要等他。可是她要等，她一定要等！

　　话毕，绾瑟眼前那藏青色身影，骤然化作了一直光华夺目的骄矜凤凰。凤凰沉睡着，没有半点动静。

　　所有人都怔怔地盯着这一幕，久久不能言语。方才还手执潇何，剑逼诸魔的寂遥神君，突然连人形都无法维持，成了只沉睡的凤凰？

　　众仙不敢信，绾瑟不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