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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言信行果 ...

  •   十四年前,当朝次辅田乐山儿媳齐氏诞下一名女婴,取名玉瑶,满月那天,齐夫人闺中密友、吴王妃冯秀婉带着年仅三岁的嫡次子徐子熤前来道贺,看见乳母手中粉雕玉琢的婴儿,喜爱非常,脱口而出为徐子熤求亲。田阁老一时心悦,当即应允。在满堂宾客面前,双方交换信物庚帖,并约定:待田玉瑶及笄,便在吴王府为二人完婚。数日之间,吴王嫡子与相府千金的天作之合传为京城美谈,先帝闻讯亦赐下玉如意一对以示庆贺。

      可惜世事无常,得势之际多风光,落魄之时就有多狼狈。随着田相与先皇相继过世、新皇登基、田向珍调任光禄寺,田家失宠之势已成定局,曾经宾客如织的田府门前车马渐稀,昔日那段珠联璧合的佳话也沦为一个自不量力的笑话。

      对于很多事情来说,没有态度也是一种态度。虽说相隔千里,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吴王府却未传来只言片语,田向珍夫妇对两家联姻之事早已不报希望。是以齐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刻手中拿着的竟不是退亲书,而是一封催婚信。

      “老奴是吴王府内府总管刘统,奉我家王妃之命前来探望田大人伉俪与田三小姐。临行前,王妃特别交代:当日与夫人为云阳郡王同三小姐订亲,转眼经年。如今云阳王已过志学之年,三小姐也岁近及笄。若要成亲,礼数殊多,还是早做打算为宜。故才冒昧差遣老奴前来,接三小姐往金陵备亲,还望田大人伉俪恩许。此乃王妃手书,请夫人过目。”

      年近五十的刘总管身量不高、面白无须,虽言辞恳切、貌似恭敬,神情之间却隐含“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倨傲。

      “刘总管一路舟车劳累,请先在府中安顿两日,也容我同老爷商议一下,为宁儿打点些行装,不知可否?”

      “悉听夫人安排。”

      “小姐......小姐......”

      小丫鬟香袖刚一跑进凭栏院就被烟翠喝住:

      “没规矩的死蹄子!火撩你尾巴了?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这样大呼小叫,让方妈妈逮住,腿不打折了你的!”

      香袖顾不得擦头上的汗,眉眼带笑地对烟翠道:

      “烟翠姐姐......快......快去禀报小姐,夫人请小姐去前院,吴王府来人要接小姐去金陵成亲。”

      “吴王府来人又不是......你说什么?!吴王府的人要接小姐去哪儿?”

      烟翠眼睛倏地瞪得老大,紧捉住香袖双手追问。

      虽然手被烟翠抓得生疼,香袖的嘴角依旧翘得老高。

      “去金陵。吴王府来人,要接小姐去金陵成亲!”

      坐在妆镜前的玉瑶眉头紧锁,神情与身后兴高采烈为她梳头的碧云殊异迥然。

      吴王府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若说顾忌人言未能下定决心退亲尚还有三分情理,可如此急着接自己去金陵成亲,却无论如何也说不通。莫不是吴王次子有何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疾,亦或此人心性颇差,声名狼藉?

      “真没想到,吴王与王妃都是言信行果之人,倒是奴婢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白担心了一场。”

      “君子?只怕是伪君子。”

      随口一句嗤笑吓得碧云险些扔了梳子,急步转到玉瑶身前双膝跪地。

      “小姐此去金陵,万不敢再如此口无遮拦。大婚之后,吴王和王妃亦是小姐双亲,不顺父母乃七出之首。小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顾及老爷和夫人的颜面才是。”

      没料到脱口而出的一句玩笑竟惹来碧云这么大反应,玉瑶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摇着她的手道:

      “是是是,我们碧云说的极是。以后碧云姑娘怎么说,我便怎么做,保证不再惹姑娘生气可好?”

      这边,不愿碧云担心的田玉瑶插科打诨的安抚碧云,正院中,得了消息的田向珍也正好言抚慰齐氏。

      “我原以为有了退亲之事,吴王便算欠了我们一个人情,若能于报呈宗人府落档时,得圣心微顾,知道咱们受此屈辱,说不定今上念及先严,亦能于我仕途上有所助益。倒是不曾料到,吴王竟无退亲之念。莫非那云阳郡王身负何种顽疾?”

      对于如何借退亲之机得些便宜,田向珍早已盘算清楚,却被吴王府的催婚之举打了个措手不及。齐氏不谙朝堂中事,只一心挂念女儿,闻言急道:

      “若云阳郡王当真身患隐疾,岂不是要误了瑶儿一生?他吴王府既不肯退婚,便由咱们出面如何?”

      “此事虽然诸多蹊跷,到底是有约在先。现下,吴王府不退亲,我们更无退亲之理。”

      “那便如何是好?瑶儿小小年纪即遭逢大难,好不容易脱了病体,我实在......实在不忍心她再受苦。”

      一见齐氏潸然落泪,田向珍忙温声安慰道:

      “夫人莫急。云阳郡王是否身有隐疾,尚只是我私下猜测。虽说退亲可让我得些裨益,到底于瑶儿声名有损,就算吴王府那边将所有错处悉数揽下,终究让瑶儿白担了个弃妇的名头。如今,吴王既肯信守承诺,我们也不必杞人忧天,还是多派些心腹之人跟随瑶儿同往金陵,我亦会安排璿儿一路护送,若发现吴王府有何异样,再想办法接回瑶儿不迟。”

      齐氏向来视夫为天,知他心思周全,听了这番话后心下稍安,掏出帕子沾沾眼角。

      “既如此,一切但凭老爷作主。”

      恰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吴王府催婚的消息在田府内不胫而走。相较于凭栏院内众人的喜气洋洋,姨娘陶氏与二小姐田玉琲所住院落中的丫鬟仆妇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哗啦”一声脆响,原本立身花架上的缠枝莲纹青花瓷瓶碎成一地瓦片。

      “莫非这天底下真有否极泰来之说?那个傻子到底交了哪门子的好运,连王府的亲事都能保住。以后,她成了郡王妃,再见面时,我岂不是还要向她下跪磕头?就算她是从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又如何?叫我给个傻子磕头,我死也不服!”

      田玉琲越想越气,转眼,又一个素胎甜白釉茶盏步了花瓶后尘,“惨死”于纤纤魔爪之下。

      喜也好、忧也好、怒也罢,两日后,田玉瑶离府的日子如约而至。因恐女儿远行不便,除原凭栏院一众丫鬟外,田氏夫妇又指派了两名有年纪的妈妈跟在玉瑶身边,更是差遣次子田璿随行送亲。

      看着女儿在丫鬟的搀扶下登上车轿,齐氏以帕掩口,轻声哽咽。昨夜,她拉着玉瑶的手絮叨半宿,从服侍夫婿、孝顺公婆、亲穆妯娌到统御妾婢、安顿内宅、持家之道,方方面面事无俱细,似要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将女儿一生可能遇到的问题都替她思虑周全。

      自去年摔倒昏迷再清醒之后,田玉瑶神志虽然恢复,却始终对田氏夫妇少了份亲近之情,那感觉似是熟悉却又有些陌生。而今,齐氏一夜谆谆,终于令她暗生出几分眷恋,可惜已是分别在即。不知此一去后是否还有机会再回来这里,更不知千里之遥的吴王府内,迎接她的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啪~啪~啪~,驾!”

      竹鞭三响,车轮滚动,田府车驾起程往金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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