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一梦绛珠》欲渡凡心

28、拜师宴 上（ok）

　　且说宝钗神情恍惚的踱至梨香院，“妹妹，从姨妈那里回来了？”迎面就是薛蟠提了一对冯紫英那里赢来的金刚鹦鹉，口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儿，要往东府珍大哥哥那里去吃酒耍戏。
　　薛蟠停了一瞬，见宝钗仍是闷闷的，只是一则他心里实在惦记东府那一档子打十番儿的，里头有个俊俏的小相公，这两次席间同他吃了好几杯酒，就是还不得上手，整日勾的他心痒痒；另一则他只当宝钗还为了早上香菱并小选的事在生气，故此也不敢凑上前来触霉头。
　　薛蟠急忙道：“可是谁欺负了妹妹？等哥哥回来啊，看我不狠狠收拾他！”话音一落，也不待宝钗反应，就自顾提着鸟笼溜溜达达的往东府去了。
　　宝钗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不同以往见了这情形很要上前劝阻一二，故此只脚步轻浮的往前挪着，就是腰间系着的祥云双鱼玉佩也只沉闷的相互碰撞着。
　　“孽障，你这是又要往哪里去？晚膳都摆好了！”薛姨妈两手提着裙子，疾步追着薛蟠出来，等薛姨妈小跑至庭院中，薛蟠早溜的没了影，“这混账！”薛姨妈喘着粗气，咬牙抱怨道。
　　薛姨妈回过神才瞅见双目无神的直挺挺站在院子里的宝钗，见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薛姨妈更是悲从中来，心疼的搂过宝钗问道：“我的儿！我的肉！这是怎么了？”
　　宝钗依在母亲怀里，再也忍不住，第一次嚎啕大哭：“妈妈！”
　　宝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薛姨妈更是心如刀割，忙忙扶着宝钗进去，“我的儿！哭的娘心都碎了！到底是谁叫你受了委屈？”
　　宝钗猛地拽住薛姨妈，低声哽咽：“是姨妈她们使人往宫里报了哥哥那桩案子，才叫女儿……叫女儿连小选也不能够！”话毕，宝钗好似将泪都流尽了，一双肿的核桃大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薛姨妈。
　　薛姨妈连连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道：“你姨妈……不会的，不会的！前几日，你姨妈满口应准的，说你的事儿这两日宫里头就能有信儿了。前儿，我还瞒着你哥哥，叫账房支了一千两银子与她作人情上的周转……”
　　说到这里，薛姨妈倏地整个人颓唐下来，泪流满面，一手紧紧搂过宝钗、一手死死捂了嘴，指缝间零星钻出几声沙哑的嘶吼：“我的儿！怎么这样命苦！”
　　不说薛姨妈与宝钗是如何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只从两人深居简出、双双称病却又讳病忌医，便可见一斑了。
　　次日一早，王妈妈忙忙进来回禀：“林平家的进来回话说，王姑娘的症候有些反复，想支二十两银子作医药使费，我做主将碎银子称了二十两给她了，另包了二十两红封并一斤家里带来的老参，叫她去润虚堂配两剂人参养荣丸进来。”
　　王妈妈继续道：“昨日听姑娘问起王原娘的病情，老奴心里也牵挂着，故趁夜便往她们那里走了一遭。老奴去时，那王姑娘虽不曾下床，但瞧着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想是大好了！回去时，老奴又悄悄问了林平家的，她说瞧了这两日大夫的脉案，确是大愈了。”
　　王妈妈将手上端着的两包人参养荣丸，仔细收到落地黄花梨木大柜子里，又将里头的两盒贾府配的人参养荣丸拿出来丢在一边！
　　王妈妈不由地庆幸道：“若不是姑娘吃丸药的时候，嗅出了一股子极轻微的霉味儿，后来咱们也不会把这两盒都拿出来仔细检查，怕是还不得知道里头这味山参想是存放的欠妥，竟生了霉。”
　　书雅感叹道：“如此一来这人参养荣丸恐怕不单单是失了药效，与人无益也就罢了，只怕倒与人有害。”
　　众人不免又是一阵叹息，只是也无可奈何。
　　“想来这段时日恒亲王府上是无心宴饮了，我也无法倚仗恒亲王的权势自由出入，恐不得当面与王原娘解释来龙去脉了。我这就提笔书信一封，劳烦妈妈亲自送到王原娘的手上，务必等原娘览信毕，亲手将信件烧毁，方能回府。”黛玉细细的吩咐道。
　　黛玉自己研了墨，提笔写道，最后一次见到那家传的鸾凤玉佩，是在恒亲王府上，玉佩被甄侧妃娘娘跟前体面的女官系在腰间。由此可见，这冷家当铺后面势力错综复杂，绝不是她们可以轻易撼动的。
　　又说道，如今为安全计，想送王原娘到偏僻庄子上静养。
　　王原娘看了信，默默无语，只低头垂泪，时不时地从喉间传出一缕缕哀声。好一会儿，在王妈妈的提醒下，才遵照着信上的叮嘱，将信件付之一炬。
　　“林姑娘的这份大恩大德，王原娘无以为报，唯来世结草衔环。”王原娘眼含热泪的说着，将端进来的苦药汤子一饮而尽，“林姑娘有心接我去庄子上疗养，为我提供这一份庇护，只是原娘无颜再拖累姑娘了！”王原娘说得泣不成声。
　　“姑娘，原娘执意不肯随家下婆子们往庄子上去，只说她南边还有位远方亲戚，她母亲在时唯与那位姨母交情甚笃，故此便打算趁着春光未尽、暑热未至的好时节，赁船南下。”王妈妈小心翼翼的回话。
　　“原娘既不愿，我们强留也无用，只一件，断断别叫她自己赁船南下。此去路途遥远，她又是孤身一人，一路上多得是重重险境。咱们府上不是有进鲜的船只，这两日要回南吗？便邀原娘一道启程，左右她想在哪个码头上岸，说一声就是了，既便宜也安全！”黛玉嘱咐道，王妈妈听了连连点头。
　　将及夏，总算有一件喜事传来，原是茂清先生的挚友子玉先生果如大夫所言大愈了。茂清先生虽与林顺、林颂有了师徒之实，但未正师徒之名。俗语有云好事成双，茂清先生便打算趁着这好兆头正式将林顺、林颂收入门下。
　　于祟书本子上择了下月初三这吉日举行拜师宴，连日来广发宴帖，更亲自去请了恒亲王来做证礼人。
　　茂清先生乃是时人所推崇的大儒，甚至一度被征辟担任太子少保一职，为太子殿下讲授经学。只是那一二年间忽然生了一场重病，久病未愈，茂清先生便称病致仕了。后来病情好转，茂清先生倒也无心谋官起复，自己担风袖月，一览天下名胜去了。一日至维扬地界，与洪山书院友人处小住了几日，才有了后来与林颂、林顺的师徒之缘。
　　是夜，月明星稀，风徐霜冷，太宸宫仿若一直匍匐在阴影中窥伺众人的巨兽。
　　一位面容禛肃普通、身段却婀娜多姿的宫女擎着一盏昏黄的宫灯，神色匆匆的走在四下无人的宫道上，制式的宫鞋踩在包浆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一声声愈发的急促。
　　那宫女终于走到了一处巍峨的宫门前，很是畏惧的瞧了眼宫门两侧矗立着的被黑暗模糊了轮廓的两只狰狞石狮子。宫娥缓了缓气息，方上前执起兽头口中的铜环轻轻叩门，“咚咚咚……”三长一短。
　　不一会儿，“吱呀……”大门小心的隙开了一条缝，里头传出一个粗哑的女声，那女声抱怨道：“怎么才来？娘娘都翻了一半的笑林广记了。”
　　“劳烦姑姑在娘娘跟前帮莹莹美言几句，姑姑是知道的，三皇子殿下最喜去芯的莲子，又说一早要用莲子粥，奴婢就忙忙让他们去采了莲蓬来，正剥着呢！逢娘娘召见，奴婢忙不迭的就过来了。”那宫女轻声细语的解释道。
　　那姑姑没有多言，只目不斜视的将宫女莹莹带至正殿大门，敲了门回禀后，便对徐莹莹淡淡道：“娘娘便在里头，进去要好生回话。”
　　徐莹莹见那姑姑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得壮了胆气，自己走进去，“奴婢徐莹莹，给甄贵妃娘娘请安！”
　　只见一位红妆丽人慵懒的倚在榻上，散散的梳了髻，簪了一支五凤点翠祥云钗。
　　“三儿，最近歇息的可安稳？每日的玫瑰香露可有冲了吃？”那丽人左手端起白瓷盖碗，右手执了茶盖轻轻撇去浮沫，品了一口茶，问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三殿下每日都歇的很香甜，露也都用了。”徐莹莹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回禀着。
　　“本宫怎么听说，昨夜里，三儿梦靥住了？”甄贵妃轻描淡写的说着，手上却突然放下白瓷盖碗，“嘭……”的一声，唬的徐莹莹险些瘫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回道：“奴婢也问了值夜的丰殷，说是三殿下讲了几句梦话，丰殷亲自服侍着三殿下吃了一口六安瓜片，就好好歇下了。”
　　甄贵妃听了微微点头，正欲再问，却见之前为徐莹莹引路的姑姑匆匆进来禀道：“娘娘，贾女史求见！”
　　“你先回去吧！往后伺候殿下歇息还是点一支安甜香罢！”甄贵妃吩咐完，便挥手示意徐莹莹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