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一梦绛珠》欲渡凡心

13、节礼（ok）

　　“碰！”琉璃盏跌落地上，碎了一地，“这小蹄子可了不得，一晚上神情恍惚的，这会儿子又失手跌了琉璃盏！”麝月一脸嫌弃的数落着，“幸而宝二爷宽厚，一向不在这些物件儿上头做文章，不然够你死几次的！”
　　晴雯只默默取了扫帚、簸箕来，一下下扫着碎片。
　　“这倒奇了！什么时候竟成个没嘴的葫芦！往日里，可不要把我撕了才罢！”麝月奇道，见晴雯仍是不理，甚觉没趣儿，“罢了，想来袭人姐姐等会儿还要热水，我便去催催那些婆子！”
　　晴雯抬头瞧了一眼，也不做声，只顾着自己收拾。
　　“你说奇不奇？你也知道的，她是个爆炭性子，一点就着，刚刚砸了琉璃盏，我说了那么几句，竟生受了！”麝月催了热水回来，执了针线同碧痕闲话。
　　“许是这几日她家哥哥症候有些反复？她嫂子又不得力，便是牵挂些心肠也是有的。”碧痕不以为意，“前几日，袭人姐姐伺候宝玉打东府回来，不知触怒了她哪里，可不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足足闹了大半宿，亏得袭人姐姐是这样大度的性子，若是纠缠我，看我不闹翻了天、不说出个道理来，再不肯罢休的！”
　　“必不是！他兄嫂早进来谢过安了！我觉着倒是有些为着前几日东府珍大奶奶治酒的那个缘故在生闷气呢！”麝月却摇了摇头道，“这青羽丝线分成四股厚重些好看？还是分成八股轻盈些好看？”
　　“这个线金贵，我是不懂得！咱们屋子里只怕就晴雯活计最好，你问她去！”碧痕打了大半个络子，脖颈有些酸累，“我去院子里转转，顺便去侍书姐姐那里取花样！”
　　“没事问她做什么，我倒觉得轻盈些好！”麝月低头一笑，便劈线去了。
　　晴雯一个人静静地靠着山石子坐了，手边放着绣了一半喜鹊登枝的帕子，脑海里全是那个黑漆漆的夜晚。
　　那夜未深，月光静谧的洒了一地，她做了一日的绣活，浑身乏力的紧，便出来透透风，谁想竟看见袭人鬼鬼祟祟的抱了衣裤，在水池子边偷偷摸摸的清洗。
　　平静的池面泛起了涟漪，一直将她的心波翻腾的苦涩。鬼使神差的，她想起了那游方郎中的话，“那姑娘长得倒不如何出众，只是一身的温婉大方、蕙质兰心叫人倾慕，说是为了家里的兄弟讨了位童养媳，家里也是当嫡亲女儿一般看待，恐她伤了身子，所以特来求药的。”
　　晴雯又想起那个暖阁里因为炭火熄了而死里逃生的油纸包，而这房里能叫老太太、太太放心留下守夜也只有袭人一个罢了。
　　晴雯深吸了口气，转身疾步进了房。夜已深，宝玉歇在床上只隆起个模糊的轮廓，麝月、碧痕等早早就回房歇下了，乌云缓缓飘过来遮挡了月光，晴雯眼前更是黑黢黢的一片，她跌跌撞撞的摸黑走着，好容易到了袭人一向收拢东西的箱柜前，又是好一番小心翼翼的摸索，终于寻到一个和她袖中触感相同的油纸包。
　　晴雯将两个油纸包调换，又将东西拢回原处，关好箱门。电光火石间，一个极轻的推门声惊醒了她。袭人推门进来，银白的月光滑落，于地上投下一个曼妙的剪影。
　　晴雯强忍着要出口的尖叫，踮起脚尖，急匆匆躲进了屏风后头，蹲下身，双手死死的攥着，满头满脑的汗水将那一腔争强好胜的心浸透。
　　好容易等到袭人入睡，晴雯已经腿脚僵硬的站不起来，趴在地上，一点点挪了出去。
　　“原来你在这里！”碧痕从侍书那里取了花样来，见晴雯怔怔的坐着出神，便起了顽心，悄悄凑近了，大声吼道。
　　“好你个小蹄子！”晴雯杏眼一瞪，叉腰斥道：“还不赶紧回去了，仔细宝玉要茶要水！”
　　且说黛玉因闻得薛宝钗身子不爽利，又住得近，一早便过来梨香院瞧宝钗。
　　“姨妈好！宝姐姐今儿觉得怎么样？”黛玉从外头进来，见王夫人正在同薛姨太太说话，“二舅母也在这里！给二舅母请安！”
　　“你宝姐姐在里头，里间暖和，你们姊妹亲亲热热的说话！”薛姨太太笑道，“莺儿，去倒滚滚的茶来！”
　　“是了，宝丫头刚刚还提起你们姊妹，可是巧了！”王夫人也笑道。
　　黛玉笑应了，便往里间走。
　　“不用这方还好……”薛宝钗温润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出来。
　　“宝姐姐，今儿觉着如何？”初妍上前打起帘子，“周姐姐也在！这是说的什么方？”
　　“林姑娘来了，不过胡乱说些海上方儿，恐太太有什么吩咐，我还是去外间儿候着！”周瑞家的不好再坐下闲扯，便往外间去回王夫人刘姥姥的事。
　　“如今刘姥姥已千恩万谢的回去了。”周瑞家的笑道，“太太，若没什么事吩咐，我便到前头去听差遣？”
　　“不忙，我这儿有一宗东西，你带了去罢！是新得了十二枝新鲜纱堆的宫花，原是上贡的，我瞧着都是极好的！”薛姨太太又叫香菱找出一个极精致的小小锦匣来，“宝丫头是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我想着你们家三位姑娘并林姑娘一人两枝，剩下四枝便给凤哥儿罢！”
　　周瑞家的得了这个差事，又见王夫人没什么话吩咐，便笑着告退。
　　“宝姐姐这里好香！”黛玉进来便闻见各色花香，“咦！牡丹？芙蓉？荷花？哎呦呦！这样多的花香，我可是猜不出究竟什么花了！”
　　薛宝钗命莺儿将描了一半的花样子收起来，堆笑道：“哪有什么花香，不过是早起吃的丸药香气罢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黛玉见宝钗精神头尚可，便知无大碍，也不多叨扰，吃了一回茶就告辞回去了。
　　“姑娘，你瞧这花儿好不好看？”初妍拿着两枝宫花笑道，“那周嫂子说不好再进去，恐打扰了林姑娘、宝姑娘，死活叫我帮姑娘选两枝，我知道姑娘喜欢素净的，里头顶雅致的两枝我都选了！”
　　“数你多话！回头赏你两罐蜜糖，不然怎么这样嘴甜！”黛玉笑道，“对了，那孔雀大氅收好了么？”
　　“姑娘放心！特特收在樟木橱里，又放了两颗艾草丸。”初妍道。
　　黛玉点点头接过宫花，一枝是茉莉，一枝是茶花，多是极素净的绢扎的，“果真不错，回头收起来罢！咱们马场回来的路上，不是救了个小姑娘？林平家的可进来回过话？”
　　书雅道：“一早来回过话了，说是请大夫瞧过了，如今吃了药，也抹了药粉，只是虽退了烧，但是如今还没清醒呢！”
　　王妈妈怜惜道：“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人打得，浑身伤痕累累、气息奄奄，幸而没伤到脸，不然这一辈子呦……”
　　“不过要我说那小姑娘运气却好，叫我们姑娘看见了，不然那巷子又黑又深，也不知多久才叫人知道，就是遇见了人，也不定有姑娘的心善！”初妍接口道。
　　“咱们初妍这张嘴可是厉害了！”黛玉笑道。
　　过的不知几日，好几辆黑油马车停在了荣国府的门口，一时下来了两个穿金戴银、面容禛肃的中年婆子，跟车的一个小丫鬟赶紧拿了拜帖给门房，嘴里只嚷：“江南甄府特来送节礼！”
　　门房上几人对视一眼，里头脚程最快、最伶俐的一个小厮赶紧接了拜帖，往二门上报信。
　　贾府上的婆子得了信，便往凤姐儿这里来回报，谁知周瑞家的女婿在外头惹了官司，进来求周瑞，周瑞家的晚上便悄悄来求琏二奶奶，又嘱咐了两个未留头的小丫头们子守在门口，生恐叫人知道了去，丢了这三四辈子的老脸。
　　婆子等了小半个时辰，无法，只得去回了王夫人，王夫人听了便做主收下了。
　　“你们一个个的小心些，人家甄府上送的都是贵重东西，且得留着心，若磕了碰了仔细你们的皮！”一个高颧骨、单眼皮的嬷嬷厉声高喝。
　　一个个小丫头爽爽气气的应了，手脚利索的接着婆子递进来的小红木匣子。
　　“快些，咱们动作快些！”一个身着红衣的小丫头回头催着：“咱们这是最后的一批了，快快送到太太屋里去，好领赏钱的，不然都叫那帮小蹄子讨了好去！”
　　“哎呦！”那小丫头不知撞了谁，跌在地上，张嘴就骂：“没长眼睛啊！这是江南甄府送的节礼，都是二太太指名要当心的，要是磕了碰了，可揭了你的皮去！”